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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6:22:02 作者: 董小鈺
越往裡走,裡面的白幔掛的越多,走到最後,已經是個完全素白的世界了。李舒雅住在這個院子的正房裡,這樣冷的天,房間卻大開著門和窗戶,那穿堂風嗖嗖的吹著,把屋裡的白幔吹得蕩蕩悠悠,不甚明亮的幾個白燈籠也隨風晃蕩著。廊下立著的人雖不少,但一眼望去,竟覺得鬼氣森森。
舒窈的眼淚漫了上來,口中輕輕念著姐姐,心中就疼了起來,她的姐姐怎麼了,怎麼會住在這樣的地方!顧不上禮數,她越過李存義,往屋裡奔去。
「二小姐!」身後有人喊了一聲,匆匆向李存義行了個禮就幾跟了進去。
第6章 悲紅顏(2)
李舒雅躺在榻上,床幔子是鵝黃色的,映著她蒼白的臉,下巴尖尖的,眼光是木然的。他們進門,她也沒有絲毫反應。
舒窈撲了上去,抓起她的手,輕輕喚著姐姐,見她這個樣子,淚水再也忍不住,簌簌地落了下來。
李存義跟著走了進來。因是嫡親的叔父,這時候也就不再講究迴避不迴避的事了。眼見著從前活奔亂跳的侄女兒成了這個樣子,李存義悲從心來,淚跟著涌了上來。只是他還有些氣憤,好好兒的人,怎麼就被作成了這樣?他抖著手指頭,流著淚,指著許媽媽怒聲問道:
「你說,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國公府的人因著姑爺過世,遷怒大小姐了?為何這裡這幅模樣?你們是如何伺候人的?若是有人敢苛待大小姐,管他什麼國公不國公,鎮國不鎮國,咱們立即帶上大小姐走人!」
李存義高高的個子,身形很瘦,這個時候整個人都有些顫抖。這話說出來多少有些意氣用事,但這種情形下,若還沒個氣性,顯見的就是一身軟骨頭。
跟進來的人見狀,忙忙地跪了一地。許媽媽迎著李存義的指頭,往前膝行了幾步,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嘩啦啦掉了下來,道:
「二老爺,您是親人……至親的人啊!」說著,哭的跟不上氣。一旁的劉媽媽見她這個樣子,心裡著急,遞了塊手絹,低聲道:
「許姐姐先別忙著傷懷,趕緊答了二老爺是正經。」
許媽媽緩了緩,掖了掖淚,才接著道:
「回二老爺,這府里沒有苛待咱們大小姐……實在是咱們大小姐如今走窄了!姑爺去了,大小姐的心也跟著去了一大半,就這麼躺著不吃不喝不說話……這怎麼能行呢?她還懷著身孕,再這樣下去……可怎麼辦啊!」
說完,又開始大哭起來。
李存義伸著的指頭愣住了,心裡五味雜陳。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不是有人苛待,而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可是人死如燈滅,誰都沒有回天之力,死了的人算是丟開了手,活著的人還得活下去啊。他看了眼躺在床上面無表情的舒雅,恨恨地錘了一下手,泄氣了似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許媽媽還在哭,哭聲雖漸漸小了些,舒窈還是覺得煩躁。她握著姐姐的手,一下一下撫著,心裡覺得這許媽媽越老越不知事,在這裡哭幹什麼,實在想哭去靈堂里啊。忍了又忍,才扭頭道:
「許媽媽辛苦了,這就下去洗把臉,姐姐這裡有我。另外,把這些窗戶、門什麼的都關起來吧,這樣冷,人都要凍出病來了。」
許媽媽慢慢從地上起身,才要走,聽舒窈這麼說,哽著聲音,低聲道:
「這門窗,是大小姐讓打開的……她說怕姑爺的魂兒要回來,開著門窗,好讓他進來……」
舒窈更覺得許媽媽要老糊塗了。就算姐姐這麼吩咐了,大冷的天,也不能真的這麼做。她皺了皺眉,緩聲道:
「去關上吧,你說姐姐有身孕,這麼冷,受不住。關上門窗,再添幾個火盆進來。」
許媽媽諾諾地應了,叫人關上門窗,屋裡立時好了許多。一時人散去了,只留了兩個舒雅慣用的大丫鬟在屋裡,給李存義和舒窈上了茶,就立在一旁垂著眼。
李存義枯坐了一會兒,心裡雖疼這個侄女兒,奈何與她從小到大都未曾親近過,此時此刻縱有千言,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深深地嘆氣。
第7章 悲紅顏(3)
舒窈讓人打了溫水,打濕了手巾,上前輕輕擦著舒雅的臉,舒雅的眼睛才開始慢慢有了動靜,看向她時,像見了陌生人一般,仔仔細細地打量著。
舒窈心裡酸痛,輕聲喚著姐姐,更加仔細地擦拭她的臉和手。
一時間,屋裡只有舒窈溫和柔軟的聲音,似汩汩溫泉,滋潤著乾涸龜裂的人心。
忽聽一聲長長的喘息,舒雅沙啞著嗓子低低喚出一聲舒窈……
終於說話了!終於認人了!舒窈急急地應道:
「姐姐,我在,我在!」
留在屋裡的人都圍了上來,李存義也從椅子上起身,站在離榻三尺遠的地方看著舒雅,面上滿是關切,口中喃喃著好了好了,這就好了……
舒窈緊緊握著舒雅的手,只覺得舒雅的手冰涼,瘦瘦的全是骨頭。舒雅的大丫鬟春桃掖了一把淚,道:
「二小姐,我在灶上熬著米粥,讓大小姐多少吃點兒吧!」
舒窈看了春桃一眼,應了聲,春桃轉身急急地出去了。
沒過多時,春桃不但端著一碗熱乎乎的米粥進來,還帶來了茂國公府老夫人身邊的梁媽媽。
梁媽媽看起來五十來歲,頭髮梳的整整齊齊,面上雖有愁容,卻很溫和恭敬。她朝李存義、舒窈各行了一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