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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5:27:11 作者: 塔隱
外面的景色讓兩人同時一愣:
西方的天際拖著一抹長長的霞光。十分輝煌、莊嚴。清輝普照著冰雪覆蓋的群山,視線所到之處流動著一層聖潔的微光!
——仿佛到了淨土世界!
這景象似乎達到了神奇的極致,明明一派靜謐,卻讓人感覺有天籟在迴響。
丈夫失了鎮定,驚奇道,「竟有如此異相……」
「可能是因為長貴吧。」妻子說。
「……為何如此說?」阿泰垂眸看她。
長貴雖以身布施,功德無量,但還未證到果位,不至引發聖人離世的異相吧——他是這樣想的。
錦娘平淡地說,「因為他做了好事嘛。」
丈夫微妙地頓了一會,沒說什麼。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緩緩投向了暮晚中的聖境。
一向對神奇事物趨之若鶩的錦娘,卻對這罕見的景象興致索然,把腦袋靠在他胸前,懨懨地閉上了眼睛。
安寧很快又回到了這個家中。誰也沒再提長貴。好像他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
秦漠果然留宿在廟裡。一夜無話,相擁而眠。
次日,夫婦二人照常過著日子。
只是這天早晨,丈夫賴床賴得不專業,簡直有點敷衍——妻子去一哄,他就起來了。
不知怎麼想的,學著普通的農夫在院裡鏟雪。靈力也不用,一鏟子一鏟子蠻幹,虔誠而踏實,仿佛這才是過日子該有的模樣。
就在錦娘做早飯時,村上忽然傳來了哭聲。
——大嗓門兒撕開雪境的靜默,傳出了老遠。粗嘎,破碎,要斷魂了一般。
錦娘的心微微一沉,連忙走到外面,「是長貴娘嗎?」
她知道不是,怎麼聽都像蘭芳!
丈夫頓住鏟鍬,望著她說,「……錦娘,是張蘭芳。」
錦娘默了一下,「她為啥哭啊?」
丈夫傾聽了一會。其實剛才就已知道了,卻害怕嚇著她,沒有說。
可是,這會兒也瞞不住了。儘量用平淡的語氣說,「夜裡,她男人被老虎吃了。」
她驚愕了一瞬,淡淡道,「被老虎吃了?」
阿泰點頭。她的反應比他預想中要鎮定許多。
這說明她的心變深了。他暗嘆一口氣。
「哥,是那個詛咒要發生了嗎?」
「詛咒……哼。」阿泰冷哼,臉上浮出一絲諷刺。
錦娘面色凝重地說,「跳大神的說,山神要求拿未滿二十的天家血脈驅邪,不然村里人會一個接一個被鬼獸吃掉——這是衝著小漠來的。」
丈夫兇惡地皺了皺鼻子。「你現在應該明白,當時降下來的所謂神靈是誰了吧?」
錦娘點頭,「是上頭那位。他會附身。利用跳大神的害人。」
她語氣確鑿補充道,「他的魂魄能離開身體到我們這裡。」
丈夫目光動了動,瞧著妻子說,「魂魄降下來,大概不需要李燕妮的空間通道。只有身體離開才需要,就像神仙的離魂之術。錦娘,你認為呢?」
錦娘知道丈夫十分敏銳,應該是在試探她。她心裡輕嘆,微笑道,「沒錯。應是如此。」
丈夫摸著下巴沉思一會,自言自語道,「既然他的魂魄之前就能降下來,為何不直接跑去附皇帝身上?這樣不就可以稱霸了?現如今小漠幾乎沒有實權,盯著他又有何意義?」
錦娘望著丈夫的臉,語出驚人道,「也許……是因為他的魂魄不穩,無法長久離開身體。」
兩人好像完全倒置過來:他成了「笨」的一位,她倒變得無所不知了。
阿泰聞言,微微一怔,「魂魄不穩?」
這一點,怎麼又跟他很像?
錦娘若無其事避開了這話題,繼續道,「而且,他對氣運強的人也附不上。只能找那些功德淺的人,或者乾脆選擇野獸。」
丈夫咬住嘴角,緩緩點了個頭。
他走到妻子身邊,把她擁在懷裡。猶疑片刻,故作平淡地問,「我的錦娘,在你融合的那段記憶里……也有他是嗎?你好像對他很熟悉……」
妻子仰頭望著他的臉,半晌才說,「哥,他是我的仇人。」
「仇人?」阿泰微愣。心想,是那個讓你疼到萬蟻噬心的仇人嗎?
不知為何,他的心裡酸死了——連跟她有仇也要吃醋。
錦娘的眼底升起寒意,補充道,「是無論如何必須剷除的仇人。」
阿泰點頭,低沉地說:「你的仇人就是我的,錦娘。我向太陽發過誓,要把那傢伙的腦袋擰下來!我向你保證。」
錦娘做了個柔情而哀傷的微笑。眼裡含著千言萬語凝視著他。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終究沒說什麼。過了一會,攀住他的脖子,踮著腳想要親他。
他連忙把妻子抱起來,迎接了她的吻……
只要一個吻就夠了,我就原諒你——錦娘給自己吃定心丸似的,在心頭念叨著這句話。
——院外的樹頂上,烏鴉投來冰冷的視線。
漆黑的眼球中映著女子和丈夫親吻的樣子。柔情蜜意,萬種繾綣。
花朵般的嘴唇像被露水打濕了,泛著美麗的光澤。
它一動不動,默默地瞧著。
錦娘忽然一睜眼,推開了丈夫,向樹上直直看去。
阿泰也倏然扭頭……
烏鴉仍然不動,就像抓到偷情鴛鴦的糾察員一樣,陰鷙而冰冷地瞧著他們。就在阿泰腳下一動、準備撲上去時,它的黑影一閃,比老鷹還快地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