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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5:27:11 作者: 塔隱
婦人們踮足翹首,向窗外看。
嚴錦也瞄了一眼,卻見是秦漠與碾坊主人在田埂上說話。
不遠處,還站了兩個表情森嚴的侍衛。
「是貴人吶……」婦人們輕聲嘀咕著。
目光都像做賊似的,掠過嚴錦秀美的臉。
嚴錦淡漠移開了眼,事不關己。
隨著鐵柱嫂的操縱,大木錘子落下又升空,將石臼里的米漿碾得稀碎。外頭聲音斷斷續續的……
大全嫂哈著腰,掩嘴說:「好像在問十年前的事兒。昨兒也去過王寡婦家,問她男人當年怎麼死的!」
「咋又問十年前的事兒了?」李燕妮的娘表示奇怪。
燕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大人恐怕認為糧食丟失與十年前的事存在聯繫……」
「糧食不都找著了嗎?還查幹啥?」大全嫂斜著腦袋,依賴地望著燕妮這智多星。
「嫌犯還沒捉到,案子等於沒破。留著那種厲害的對手始終是個隱患。」燕妮語氣篤定,滿臉洋溢著聰慧的光。
「喲,不會再來偷糧吧?」婦人們緊張地問。
燕妮搖頭,「不會。」
——因為書里沒提。
只是過了一段時日,卻出了幾條人命!
可惜,死的是哪些人她根本沒注意,否則倒可以幫著防患於未然了。
她對嫌犯倒是不怕的。
有空間在手,等於就是逃命神器。有恃無恐!
「好了。」鐵柱嫂說。
用小竹帚掃掃水磨粉,倒進了嚴錦的瓦盆里。
嚴錦用毛巾蓋好,對大夥恬然一笑,便出了磨房。
數道目光緊追其後。
秦漠正在問周鐵柱:「可還記得當時的時辰……」
一眼瞟見她,連忙做個暫停動作,趨步上前問候,「竟不知師娘也在此!」
嚴錦先沒說話。斂著表情,目如冰雪把他打量一通,才冷淡地問:「你這穿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磨房裡的聲音靜了。
秦漠好似一個焦雷落頭上,錯愕半晌,低頭瞧瞧自己。
紫色祥雲錦袍,腳蹬皂靴,難道不妥麼……
嚴錦冷冷一笑,「你師父可是正兒八經的鄉野村夫,穿著粗衣陋裳在泥巴地里討生活的人。俗語有云,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既認死理要拜入我農家,就該有個農家子弟的樣!穿得滿身富貴,喬張做致給哪個看!莫不是這樣廣袖飄飄的也能幹木工活?」
碾坊內外鴉雀無聲。
侍衛掛著下巴,幾乎給這村婦跪了!
當朝皇后也不敢這般發作他!
這哪裡是村婦啊,是王母娘娘吧!
秦漠也整個人愣住。
自打出生以來,還從未領教過如此劈頭蓋臉、「嘎嘣脆」的訓斥,簡直如同天國降臨一般的震撼。
回神後,連忙恭敬回道:「師娘訓斥得極是。」
「知錯便好。明兒見你師父,敢如此裝模作樣討人嫌,仔細著拿棍子攆你出去!」
說罷,傲然棄眾人而去。
耍的這場好威風,讓四下里空氣久久無所適從。
大家呆呆瞧著貴人,生怕他遷怒螻蟻草民。
秦漠掃視一眼,親切笑道:「讓諸位見笑。本官的師父師娘治家嚴謹,看來,日後可有得掛落吃!」
眾人訕訕陪笑,如墜荒唐夢裡。
不多時,李燕妮大方地走出磨房,向貴人道聲萬福,知性沉穩地說:「不知大人是否在追查偷糧的嫌犯……」
秦漠用陌生的眼神打量她,似笑非笑問道:「這位姑娘是?」
*
嚴錦把秦漠發落一通,心中惡氣疏通不少。
挎著籃子,笑盈盈家去了。
至家,把水粉攤在匾子裡晾著。拿了小鍬,去後頭竹林里挑野菜。
屋後,丈夫如一尊英雄雕像,單腳踩在木椽子上,不經意般向她投來視線。目光閃爍游移。
見她看過去,又淡漠地垂了眼,拎起一根短木皺眉瞧著。
嚴錦暗笑。轉開目光,走向竹林。
沒幾步,身後傳來他粗里粗氣的喊聲,「餵——」
她停步回頭,「納悶」地向他瞧著。眼神無比「老實本份」。
阿泰不自然地扯起嘴角,譏諷道:「方才師娘的威風耍得很起勁嘛!」
「大哥聽見了?」她乖巧而倦怠地說,「若我說錯了,下回不再多嘴便是。」
表情沒啥活力。
「老子何曾說你錯了!你這女子個頭小小的,氣性倒很大……」
——語氣明顯透著一股子心虛。
看來有意和好了嘛!嚴錦心中發笑,表面卻使勁兒繃住。
目光如落花般飄零在地,幽幽地說:「大哥不滿意,我改便是。」
阿泰見她全沒了往日可愛、頑皮的勁兒,卻乖得像只病貓,一時間,心裡好似空掉一個洞。
他表情微微凝滯住,喉結在脖間上下滾動著。
彼此一陣無言。
嚴錦默默掉頭,撥開竹枝走了進去。緩緩蹲下來,對著一顆葉片肥大的薺菜發起了呆。
心裡說:臭男人,你若不來哄我,我便不再理你了。
心念千迴百轉。
頗覺情愛之真相,到底是苦非甜。自己上了賊船了。
兩人好時蜜裡調油,可那樣的光陰又短又淺,倏忽易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