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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5:27:11 作者: 塔隱
恰是一派天真,不知懼怕為何物。
秦漠對她微點個頭,目光溫暖地掃過眾人。
李元慶捏著嗓子輕喊:「起來起來!」
眾鄰埋著頭,互相瞧瞧,才陸續平了身。垂著頸子,不敢擅自窺視。
秦漠的表情越發親切,軟和。
他並未急著說話,只是脈脈瞧著。好像這些人都是他親生的,目光里暖意融融。
眾百姓被他瞧得又緊張,又害羞。
女子們都忸怩起來,男人們也挺不自在。
不知貴人這一臉深情是要鬧哪樣。看了這麼久,咋不講話?
是在觀察潛在犯人,還是在瞧美人?
各有所思。
王寡婦捺不住本性,斜起眼睛,擺出一絲媚態來。
里長知會過的幾位佳人,眼裡也都泛起光,各使手段。
小孩們瞪著小畜般的眼睛,一臉無知。老人們微張著嘴,滿面風霜。
只有四奶奶特別一些,把那缺牙的嘴一咧,對貴人綻開一個黑洞洞的笑來。
秦漠「噗嗤」一笑。
這一笑的魅力,端的是冰雪消融,華枝春滿!慈悲的菩薩也比不過他。
目睹如此驕顏,草民們猶如遭受聖光洗禮。心尖子都在顫慄了。
貴人招手道:「老人家,過來說話。」
四奶奶連忙邁著小腳兒,顫巍巍上前去,頗有點裝瘋賣傻地笑著。
秦漠問:「老人家,你家幾口人?」
「我家是絕戶。」她說得還挺自豪的。
秦漠憐憫地頓了頓,「那,你家可有糧食丟失?」
「沒有。我不種糧食。我是靈媒,靠人供養滴。」
「靈媒?」秦漠感興趣地問,「通靈麼?」
「會通靈。還會看雞眼、敬蛇,治火丹,勘陰陽,開天眼,斷前世今生!我老婆子不是吹,都是太上老君傳下來的本事!」
她說得半點不打格楞,口才極利索。
秦漠挑了挑眉毛,頗驚奇地問:「既如此,老人家可知糧食如何丟失的?」
「我開天眼瞧過了。是老鼠精偷的。房子一般大的老鼠精!」
「啊……老鼠精現在何處?」
「現在就不曉得啦。整座山都瞧不見!一定藏得老深!」
秦漠嘟了嘟嘴,略作思量。似乎一點不覺老人荒謬,懇請道,「關於老鼠精,老人家一有新線索請告知本官,可好?」
「一定,一定。」四奶奶仰著頭,喜笑顏開地說,「你是個好官吶!」
秦漠又笑了。
似乎存心施展魅力,笑顏輕舒緩展,如天上名花在綻放。
眾村民都鬆了根弦,相繼爆發出神經質的笑來。
「呵呵呵……」
「嘿嘿嘿……」
男人憨得冒傻氣,女人羞得直捂嘴。每個人憨態可掬,露出小動物似的神態。
秦漠挺有一套的。嚴錦覺得。
目睹村民淳樸的表情,很難相信他們身上背負了殺戮的詛咒。
一定是阿泰弄錯了,她由衷這樣希望。
如是想著,不禁抬頭凝視著丈夫。
阿泰面無表情,附耳對妻子說:「和尚在那處,我過去說會子話。」
嚴錦微微一愕,隨後點了個頭。
雲信和尚正在周氏祠堂前,單獨霸著一張八仙桌念經呢。不知要超度誰。
阿泰甩開膀子,大搖大擺、慢條斯理地去了。
好像是在逛集市。
此舉讓四周笑聲一靜,眾人傻眼地愣住。
驚慌與錯愕在每張臉上漫延開。
里長額頭泌出了冷汗,不迭告罪道:「村野匹夫不知禮數,望貴人恕罪。」說著,對兒子使了個兇狠眼色。
李元慶暴睛瞪眼衝上去揪住阿泰,「混帳不知事的,當著貴人無禮,還不下跪賠罪。」
他是豁出去了。以伶仃之軀阻攔阿泰,螳臂當車地抱住那只比他大腿還粗的胳膊,打算拖住他當場治罪。
阿泰偏過頭,用眼角餘光乜著這腌臢物。默默抬起胳膊,把人提到了秦漠面前。挑釁似的把這玩意兒揪下來,往他腳下一丟。
滿臉不屑轉身走了。
秦漠嘴角猛地一抽,「……」
後頭跟來饗民的知州、鄉簿、眾皂吏、捕頭等慌作一團。護衛們衝上來就要拿人。
剛破冰的空氣又迅速凍結。
草民們噤若寒蟬。
秦漠抬手阻止,溫聲道:「無妨。正該如此隨和,才合本官心意!大家都如此吧。」
眾人:「……」
這叫隨和嗎?明明叫無法無天吧!
秦漠和緩說道:「糧食丟失,至今未破。本官雖剛上任,也難辭其咎。今日設饗宴,一在罪己,二為撫民。諸位只當平常,不必太多拘束。莫站著了,都入席吧!」
他轉過身,對嚴錦恭謹地低頭說:「夫人,請上座。」
四周一片安靜。
里長忽然大悟:原來阿泰是個知趣的。
他主動離開,是為了把媳婦留下侍奉貴人的吧?
錯愕的嚴錦渾渾噩噩的,被安排到了女賓首桌的首席上。
無數目光落在她身上。
*
在秦漠示意下,幾個婆子小吏上前來,安排村民入席。
共五十多桌,每桌八人,男女分開。
桌上像模像樣擺了酒盞果碟兒,七八樣冷盤。花生、糖栗子、鵝掌、鴨舌葷素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