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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5:27:11 作者: 塔隱
「全體到村口集合----」村中弓手、壯丁奔走相告。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老遠衝到東邊來。虎頭憨腦,滿臉大汗,站在坡下喊著:「阿泰哥,你家糧食丟沒丟?」
「沒丟。」
「沒丟也要去。」少年抹著汗,「我家丟了,我娘鬧著要上吊呢。」
「那要看緊點。」阿泰說。
「死不了。」少年拔腿跑了。跑得像一頭山貓子。
「誰啊?」
「長貴。」阿泰放下鋸子,拍拍腿上的木屑說,「我去看看。」
「嗯。你去吧。」
嚴錦覺得他肯定不會帶自己,索性不開口。蹲在地上繼續給蘿蔔「灌頂」。
沒想家主瞥了她一眼,格外開恩道,「你要是在家害怕,就跟著。」
「咦……」她抬起頭來,「本來不怕的,聽你這麼一說,我忽然怕了。」
「哼!」
離村口的茶寮不遠,有李氏、周氏兩姓的宗祠、村裡的議事堂,還有個露天戲場子。
夫婦二人到達時,已有近百村民聚在了戲台四周,或坐或蹲,或站或靠。有的蔫頭耷腦,有的興致勃勃;有的若無其事,有的滿臉是淚。有的在勾搭女人,眉來眼去。
嚴錦看到了幾張認識的面孔。
長貴娘躺在地上,濕漉漉的臉粘著泥灰,蓬頭散發,形象十分的慘。和她一樣躺著的還有七八個婦人。各自的架勢都像是要殉……糧。
王寡婦也在。穿件翠色衫子,抹了胭脂水粉,站在長貴娘的旁邊不停搔首弄姿,很不懂事。
長貴娘在地上翻著眼珠子,用淬毒的目光瞪她,啞聲罵道:「毒心爛肺的臭X,你高興啥?你當心報應!」
……
里長和鄉簿登上了戲台。二人形象狼狽。像是受了一回刑,把血氣都熬盡了,臉上毫無人色。
訓話的既不是里長也不是鄉簿,而是一位「小鮮肉」款的白臉書生。他身穿儒衫,滿臉嚴肅上台,對眾人一揖,「諸位高鄰,我爹急火攻心燒了嗓子,大概意思就由元慶代為轉告……」
元慶……
嚴錦記起來了,那晚和王寡婦一起去偷聽的姘頭之一,就叫李元慶!
原來長成這樣,還是里長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默默耕耘中。
第7章 搭訕
李元慶先表演一番書生的斯文,之後卻把臉一板,宛如他父親上了身,官威凜凜開了腔:
「諸位興許還不知道,新任的縣令老爺就要來。新官上任三把火,頭一把就要燒一燒這個田賦!諸位,不是小事啊!你們想想,這種荒唐消息傳到大老爺耳朵里去,他會作何感想?」
他把話頓住,嚴厲的目光掃視著在場每個人,「他的感想就是,你們李家莊一窩子刁民惡棍!拿這種藉口搪塞他?搪塞得了嗎?我不妨跟大夥交交底,他的身份來頭嚇死你——他是當今最得聖寵的寶親王世子!人家不是隨便誰都能拿捏的七品小芝麻官吶!人家一個指頭碾死你一個村!」
他露出一種充滿敵意的冷笑來,「你們拿這種漏洞百出的藉口搪塞這種身份的貴人,敢問他有閒心陪你玩嗎?我告訴你們,集體抓去吃牢飯是輕的,搞不好先抓幾個殺一殺!」
——他儼然從父親那裡繼承了權力的旗幟,招展得奔放自如。
嚴錦聽得目瞪口呆。
這就是開會的目的嗎?不是調查糧食怎麼丟的,搞了半天還是在敦促賦稅?
地上,長貴娘打個滾,哭墳似的大叫起來:「還有沒有王法了!這個天下還有沒有王法!吃牢飯好啊,牢飯也是飯,你現在就把我抓去吃!我全家馬上統統要餓死了!」
幾個躺在地上的婦人都跟著哭嚷起來。
「嚎啥子喪!」里長像被宰的鴨子般大吼一聲。
哭聲一滯,之後,以愈加洶湧的勢頭捲土重來。
里長父子的權威鎮不住失主們的絕望,場面轉眼就失控了。
李元慶瞥了鄉簿大人一眼,大聲疾呼道,「諸位高鄰,且聽小生一言!不是不給你們破案,而是事急從權,咱們要先想辦法把稅賦湊齊!丟掉的糧食也要找,那麼多肯定能找回來的。」
「啥意思?啥個叫湊齊稅賦?」有人大聲地問。
李元慶似乎膽怯,瞧了父親一眼。
里長用急火燒壞的嗓子「嘎嘎」地說:「有餘糧的人家拿出一部分來,互相借一借,先把眼前的難關度過去。就是這個意思。」
現在立刻響起嗤笑、冷笑和惡罵聲。
「度難關?度你祖宗十八代!」有婦人指著台上罵,「除了你們豪戶,誰家有餘糧!你們咋不開倉放糧!按我說,就去你們這些財主家搜搜,糧食指不定都在你們家!」
嚴錦驚得下巴骨脫臼。好厲害啊,活脫脫一個豪傑孫二娘!
比她這個現代人出息多了!
阿泰垂眸看她放光的臉,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張蘭芳!」里長連名帶姓怒斥一聲,「你是不是想造反!」
「誰敢搶我的糧,我造他祖宗十八代的反!」潑婦一蹦三尺高,指天罵地。
四周紛紛附和。
里長渾身發抖,腦袋顫得像風中的松果,帶著哭腔對鄉簿說:「不行了,要趕緊上報,叫派兵來!」
鄉簿無精打采,滿臉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