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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5:27:11 作者: 塔隱
旁邊的婆娘們都笑起來。肆無忌憚的,不給面子的笑。
大家都不拿王寡婦當人。
王寡婦很生氣,板著一張豬肝色的臉,裝作沒聽見。
嚴錦事不關己,擠到貨郎擔子旁問:「有澡豆子嗎?」
一直處於呆懵狀態的貨郎猛然一回神,羞紅了臉說:「有,有!澡豆,香胰子,皂角粉兒都有。」
「有刷牙齒的嗎?」
「牙擦子,牙粉也有。都要不?」
「多少錢?」
「十文。」
嚴錦點點頭,又看上了針線包,繡繃子,布巾子,鞋面兒……目不暇接。只覺啥都該往家中買。
一干婦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沉靜如畫的側顏上,靜靜地痴了。
各自心中落下一種「人比人氣死人」的嘆息。
離此不到五十步的村口,恰好有個茶寮,連著村莊與官道。裡面喝茶的糙漢子們都把脖子伸得好長,一個個的眼珠子飛出了眼眶。
「比李燕妮還白哩。」
「瞎說,沒李燕妮白。」
「白是白,屁股太小了。」
「不小。不肥也不瘦!都像你家婆娘那張磨盤大屁股,拿來當桌子吃飯呢是吧!」
有男子大聲朝這裡嚷嚷,「王寡婦走遠點吧,你跟人家站一塊兒,像染色的烏雞啦,臉咋那麼黑!」
「我呸!沒你屁股眼兒里的毛黑吧!」
她顯然沒一點罵人的水平。拿自己的臉跟人家屁股里的毛相比,刺不痛別人,先自辱三分。
四周男女笑得前俯後仰。
王寡婦氣得臉都漲紫了。仇恨地瞪了瞪嚴錦,憤世地說:「不買了,不買了,半天只做漂亮小媳婦的生意,我們寡婦人家識相點滾吧。」
她尖酸地說完,真的甩著帕子滾了。
「去去去!」長貴娘驅逐野狗似的,沖她背後啐著。
那獨自一人的水紅身影頗有點可憐地遠去了。就像被放逐了一樣,消失在鄉村小道上。
嚴錦知道,對於別人的可恨與可憐,她再嗟嘆也沒用的。
還是自己挑東西吧。但凡搭訕問話的,都被她用含羞的微笑對付了過去。人文文靜靜的,花起錢來卻一點不文靜。半晌功夫,半吊錢沒了,兜羅了一大包,喜滋滋地家去了。
身後的婆娘們真替她擔憂:「買那麼多,阿泰要收拾她了!」
「人是挺水靈,看樣子不會持家。眼睛不眨花掉五百文!好傢夥!誰能養得起!」
「四奶奶不是說她旺夫嗎?」
長貴娘壓低聲音,講鬼故事一般暴睛瞪眼地說:「旺個屁,沒長毛的女人是啥?白虎!天生的淫,個個克夫的,懂不懂?」
「啊!」婦人如驚恐的麻雀般嘰嘰喳喳起來。
「別胡說,四奶奶相看了,是超級的旺夫命!」
「省省吧。四奶奶十次能說得中三次不?她這花法兒能旺起來我把眼珠子摳下來。」長貴的娘指著天賭咒發誓。
作者有話要說: 貨郎擔子,行走的小超市。。。
修改捉蟲
第5章 糧食
幾日後,嚴錦徹底統治了這個家。
「鮑魚之肆」搖身一變,成了清新的鄉村小居:
窗明几淨,古拙怡人。舊木家具、柳條籃子、配幾束無名野花,便生出了「唯吾德馨」的雅意來。
革命進行得很徹底。連男主人也受到了改造。
她每日哄著他洗澡,梳頭,刮鬍子。如廁後要洗手,吃飯也要洗。更欠揍的是,出恭後還逼著洗屁股。
頭一次聽到這要求,阿泰幾乎暴跳:「腦子是不是被蟲啃了!男人洗腚傳出去還要不要做人了?!」
為了讓他做人,嚴錦表示願意讓步。
但是,每隔一會兒,她那清透無滓的眼珠子就要向他屁股一瞄,隔一會兒又一瞄,好像他整個人都被屎糊了似的。
巨人被這種眼神碾壓到了塵埃里,恨得磨牙道,「要命的,不洗個屁股就好像低人一等了。」最終,灰溜溜敗下了陣來。
有了女人,就像給自己套上一件枷鎖。惱人的是,即便被套得死死的,也生不出捨棄的心思,只好認命由她的淫威統治。
做為主婦,嚴錦最關注的還是家中糧食。
阿泰有五畝地,是從故去的養父手裡繼承的。種三種作物:稻穀、玉米和冬麥。
秋收剛過,收了稻穀六百斤,玉米二百餘斤。去掉即將上繳的田賦,真是「多乎哉?不多矣!」
至於蔬菜的種類也是極少。遠遠達不到豐富的標準。
南瓜、甘薯、芋頭和花生都是別人拿來換肉的—因為阿泰常進山打獵。
他自種的菜只有兩行秋蘿蔔,疏於打理,葉子長得比大蒜葉還小。
屋後的竹林邊有一塊荒著的地,被野草和野菜占領著。
她決定去蕪存菁,開闢屋前屋後的地,全都種上秋蔬。給青黃不接的寒冬上足保險。
於是,向家主提出申請。
家主莫測高深地說:「種竹林子裡吧。屋後的地先別動。有用。」
「啥用?」
「藏寶。」他一語驚人地說。
之後再問,卻不吐隻字片語了。
嚴錦既興奮又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盆地的秋天總愛起霧。早晨醒來,到處浮著白煙,如在仙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