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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6:15:45 作者: 北途川
他也有些愧疚,對於他來說,齊憫慈已經很努力地做個好媽媽了,他一直教導鈴鐺有事找自己,儘量不要煩媽媽,可對於鈴鐺來說,她還太小了,並不能領會其中的複雜,她只是想和媽媽親親抱抱而已,卻常常被制止。
但他並不打算妥協,他相信足夠的愛可以彌補某方面的不足,但他絕對不會給齊憫慈上任何的道德枷鎖,沒有人的成長是完美的,齊憫慈盡力了,將來鈴鐺會理解的,可如果逼迫齊憫慈,可能對於她來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又一次的傷害。
大人有時候確實比小孩更容易讓步。
可齊憫慈已經沒有童年了,他不想連婚姻也變成她的枷鎖。
齊憫慈卻正好聽到那句衣服上有媽媽的味道。
人類的嗅覺記憶甚至比視覺記憶還要深刻久遠。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去季淮初家裡,那束花的味道,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她對花也沒什麼研究,只是那短暫的對於「美」和「無意義」的讚嘆,讓那片刻不斷在記憶中美化,到最後她甚至記不清花長什麼樣了,卻始終記得那股淡香。
她那時已經被暴戾和偏執塞滿,對血腥和暴力有一種莫名的近乎本能的興奮。
美在她的認知里好像是一件無意義的東西。
漂亮的花束,蔚藍的海面,大片的火燒一般的橘色夕陽,振翅的海鷗……
那麼美,美得毫無意義。
但又很美。
那種模糊的怪圈一般的念頭在年幼的她腦海里不停打轉。
她對海島也已經沒什麼印象,卻始終清晰地記得地下室潮濕的腥味,記得海風的咸腥。
她的嗅覺里,大多是些並不太美好的記憶。
媽媽的味道?
她甚至不記得自己媽媽的味道,大概是某種暢銷的熱款香水味道,祁太太是個很體面的人,她熱愛自己的工作,喜歡過體面的受人尊敬的生活,因而她總是會很細緻地打扮自己,以確保自己在社交場合總是光鮮的。
齊憫慈甚至回憶起那香水味,都覺得刺鼻,那是一種潛意識的排斥,因而連嗅覺都變得牴觸。
但那款香水應該是不難聞的,前調是柔和的花香。
原來她真的討厭母親。
她對討厭這種情緒不陌生,但她突然對自己竟然真的討厭母親而感覺到困惑。
如果說她對母親的容忍來自於理解,理解自己的涼薄殘忍和她對女兒的想像有出入這種不可調和的矛盾是彼此的不幸,但既然她也無法滿足母親,母親也無法遷就她,那便是互相抵消了。
既然抵消了,她應當是不會再在意的。
可她竟然真的討厭她甚至恨她。
或許她潛意識裡,也是祈禱過母愛的。
就像猴媽媽會緊緊護住自己的幼崽,貓媽媽會為了孩子和人類殊死搏鬥。
任何動物的母愛都是本能的。
可她的母親不愛她。
齊憫慈懷著複雜的心情進了女兒的臥室,鈴鐺正趴在爸爸懷裡委屈地哭泣,那時候她大約兩歲,並不太會講話,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些什麼,季淮初完全理解不了,只是一遍一遍試圖跟她講道理。
鈴鐺卻越哭聲音越大,阿姨有些侷促地站在一邊,也輕聲哄著,說:「阿姨再給你拿一件媽媽的衣服好不好?」
鈴鐺聽懂了,哭得更大聲了。
在她的世界裡,那件粉花襯衣到底代表著什麼呢?
群齊憫慈和季淮初哪怕到最後也沒弄明白。
齊憫慈單膝跪在地上,視線和鈴鐺平齊,她看著她,輕聲問:「媽媽抱,可以嗎?」
鈴鐺眨了眨眼睛,眼淚凝結在眼睫上,顯出幾分可憐和委屈,但還是伸出了手。
季淮初有些抱歉地看著齊憫慈:「寶貝,她這會兒有點鬧,要不你讓她單獨和我待著,沒關係的,哄一會兒就好了,我能哄好,你不用擔心。」
齊憫慈骨子裡也有些固執,一件事她想不明白,搞不懂邏輯,就會變得焦躁憤怒,所以他才一直不太敢放心讓鈴鐺情緒不佳的時候待在她身邊。
小孩子哭鬧起來,有時候是不太講理的。
齊憫慈搖了搖頭,還是把鈴鐺抱了過去。
鈴鐺趴在媽媽懷裡,突然就不哭了,或許是聞到了媽媽身上的味道,又或者是終於放棄了執念。
「媽媽,我想跟你睡,我會很乖很乖很乖的。」鈴鐺哭過的聲音有一點沙啞,奶聲奶氣的,顯得特別可憐。
季淮初「不行」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齊憫慈點頭應了下來:「好,但是就一晚上,好不好?媽媽喜歡自己睡。」
「可爸爸就可以一直跟媽媽睡。」
「因為爸爸媽媽是夫妻。」
「我也要和媽媽是夫妻。」
「那不一樣。」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媽媽啊!」鈴鐺忍不住又抹了眼淚。
齊憫慈皺著眉:「媽媽也喜歡鈴鐺。」
鈴鐺似乎並不太滿意,但她還是很好地安慰了自己:「媽媽最喜歡爸爸,其次喜歡鈴鐺,鈴鐺也很開心。」
齊憫慈沒有否認,她並不是一個愛孩子勝過一切的母親,她不想騙她。
因為她也很愛她,所以不想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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