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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5:05:59 作者: 蘇眠說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某些事情,還真是莫名其妙。

    他低下頭,一邊安撫地吻她的頸,她摟緊了他,手指摸索過他肩背上凹凸不平的舊傷疤,逗出他敏感的呻-吟。他壓低了眉,不服輸地伸手探上她的心口,四年前的劍痕已養得不見痕跡,可她卻仍然難以忍受他如此的帶笑的觸摸,像有細小的蟲子沿著他的手爬入了她的心脈里去,一丁點一丁點地將她蠶食。

    什麼情仇愛恨的煎熬,都比不過此刻最微渺的、最末端的那一屑的快樂。

    巔峰來臨的剎那,黑暗無邊無際,他深深地吻住了她,仿佛是給了她一整片的星空。

    不知過了多久。

    雙眼已然習慣了黑暗,徐斂眉抬起頭,便對上柳斜橋溫和的眸。她倉促坐起了身,眼角餘光瞥見地上扔作一攤的艷紅嫁衣,無端覺得刺目。

    男人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然後笑了。

    他倚靠著床頭坐起來,被褥滑落,露出寬闊結實的胸膛。真是奇怪,他素日裡看上去明明是清瘦得風吹即倒一般,卻原來脫了衣裳才能暴露出他原本蓄藏的深沉的力量。他的笑聲仿佛便是從那胸膛底下發出來,沉穩而清越,帶一點點寵溺的味道。

    這時候忽然有人敲門。

    「客官?」是店小二,「水燒好了,是現在送上來?還有您要的燒酒……」

    「進來吧。」柳斜橋說。徐斂眉一驚,卻被他面不改色拉回了枕上,蓋好了被子。

    店小二走進來時臉都紅透了,連忙將熱水在簾後放好,又提來兩壺酒便離開。

    徐斂眉整個人縮在被子裡生悶氣。

    柳斜橋一根手指挑了挑被角,「你猜他瞧見你幾分?」

    被子裡無人答話。

    「好了,咳咳……」他偏過頭去咳嗽幾聲,微微無奈地笑,「他若瞧見你一分,我早已挖了他的眼睛了。」

    她一怔,從被子裡探出頭來,男人眼中的光微露冷峭稜角,是她過去從未見過的模樣。

    是什麼東西,竟將他的稜角給洗出來了?

    她看著他道:「你今日咳得比過去格外多。」

    他笑道:「五年了,哪能沒有一些變化。」

    她抿了抿唇。

    「去沐浴吧。」他溫聲道,低下身來便要抱她,被她避開了。

    「我自己來。」她不自然地道。

    他頓住,復一笑,「好。」

    第50章

    第50章——樽前約

    待徐斂眉換了乾淨衣裳,躲在壁櫥後頭看著小廝將被單換過,她又在房中發了一會兒呆,柳斜橋才從浴房出來。

    兩個人都是濕漉漉的,不同的只是她在窗前立了片時,心腸已從方才迷亂的灼燙而漸漸轉了冷。他披著裡衣出來,便覺出些春夜的料峭寒意,原來是從那半開的窗底透進來的。

    他也不看她,走到桌邊,執酒壺斟了兩杯酒道:「殿下可願陪在下做一個遊戲。」

    她轉過頭,不說話地看著。

    他一手執起一杯酒,另一手將另一杯酒推給她,「一個問題,一杯酒,怎麼樣?」

    她凝望著他,眼角一分分挑起,像一朵冶艷的花被打開,「本宮為何要同你做這個遊戲?」

    他笑了,執杯走過來,探身望向窗外那一輪冷月,「因為這夜太長,又太冷了。」他將手碰了碰脖頸上的紗布,好像在摸著那底下的暗涌的脈搏,「難道殿下便不想知道這五年多來,徐國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

    不,我不關心徐國。

    至少今夜,我不關心徐國。

    可是這樣的話,她卻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於是她逕自拿過了酒杯,一飲而盡,道:「你找我回去,打算如何處置我?」

    「自然是請您回去執天下之牛耳。」他不知從何處變出來一碟辣香乾來呈在她面前,「小鎮無甚好物,好在辣的東西總可以下酒。」

    他連筷子都遞上來,她只好接住。

    他將自己的酒杯撞了撞她的空杯,「您為何要嫁那個齊人?」

    她皺了眉,「因為他救了我的命。——你不是徐國人,為何要這樣好心對待徐國?」

    「因為徐國是您的。——您會嫁給任何一個救過您性命的男人嗎?」

    「不會。——五年多前你有意引敵軍入岑,怎麼如今又一派高風亮節了?」

    她問得急了,她自己也知道。她不應該這樣顯露,即使她已經被逼到了某個危險的界限上,她也不應該這樣顯露給他看,給他嘲笑。

    他低壓了眉朝她望過來。月光浮動,映得他的發上如灑了銀霜,又散碎落在他的眼底。

    「五年多前的齊越諸國聯軍,同我沒有關係。」他說。

    她當即便要冷笑,卻被他一杯酒堵住了聲音:「您是真心要嫁給那個齊人嗎?」

    徐斂眉覺得煩躁了。

    她知道誰先較真誰就輸了,可她已管不住自己心中那團亂竄的火氣——她從未被人以這種語氣質問過,而此刻她竟然好像還矮了他一頭。她哐地將酒杯放下,咬著牙道:「他的真心總比先生多一些。」

    他不再說話,只慢慢地倒酒。從她的角度看不見他的臉。突然他咳嗽起來,酒壺摔在了地上,濺出一地酒水,好像還朝空中冒著辛辣氣。他一手扶住窗框,五指都嵌進了窗欞里,劣質的木頭裡翻出倒刺扎進指尖皮肉,痛得他幾乎要麻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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