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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5:05:59 作者: 蘇眠說
    院門口停了一匹馬。徐斂眉毫不猶豫便要踩鐙,卻被長長的嫁衣絆住,低頭皺了眉。這時候柳斜橋卻當先上了馬,低下身子來朝她伸出了手。

    她盯著那指節修長、脈絡分明的手掌,好像這樣就能將它盯出個窟窿來。

    柳斜橋笑了,「我在鄰近鎮上住了店,我有五年多的話,要細細同您講。」

    她怔怔地抬起頭,只看見他那笑容的末梢,柔軟的,舒適的,映著他背後的春陽,仿佛能將一切堅冰都融化了。

    她已太久、太久不曾見到這個令她迷戀的笑容,一時間呆住了,鬼使神差一般將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他一把拉起她,讓她橫著身子坐在自己身前,再去拉傻愣愣站在地上的徐肇。

    「坐穩了。」他說,聲息就吐在她的耳畔。

    「不是我……」她小聲辯解。孩子不肯安安分分坐在前頭,卻硬往她的懷裡鑽,叫她簡直不知如何措手足。柳斜橋卻道:「您只能抱著他坐,不然我如何拉韁?」

    她只好勉為其難地將徐肇抱在懷裡,徐肇瞬間就安生了。

    也不知是怎麼養的。徐斂眉腹誹。

    「阿肇是個好孩子。」柳斜橋卻笑得那麼溫柔,好像一個為她布下的陷阱一樣。

    ***

    最近的蓮桐鎮上只有一家客棧,柳斜橋熟門熟路地過去,將馬給店小二牽走,徐肇已又抱上了父親的大腿。

    柳斜橋低頭給他打眼色:「去同你娘親撒個嬌。」

    徐肇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母親,搖了搖頭,仍是抱著他。

    柳斜橋嘆口氣,一手捂著脖頸上的傷口,拖著徐肇走入客棧上二樓。

    徐斂眉默默地跟在後頭,忽而道:「你的傷須得重新包一下——」

    「我帶了藥。」他說。

    「在哪裡?」

    「在房裡。」

    她「噢」了一聲,不再說了。

    很短的十數級樓梯的路,聊了這麼兩句無關痛癢的閒話,也就走到了頭了。柳斜橋推開一間客房的門,徐肇便開心地撲了進去,喊了一聲:「鴻姨!」

    徐斂眉的臉色微微一變,俄而便見鴻賓扶著房門出來,顫顫地低喚了一聲:「殿下……殿下!」

    徐肇縮在鴻賓身後,看了看鴻賓又去看徐斂眉。

    徐斂眉抿緊了唇,只覺口中乾燥,許久才道:「你也來了。」

    鴻賓一時似也不知該說什麼好,柳斜橋開口了:「你在此處帶著阿肇休息一會兒,我們去隔壁。」說完,還對鴻賓身後的徐肇笑了笑。

    「什麼?」徐肇瞪大了眼,「我不要——」脆生生的聲音才剛出口,柳斜橋已將門都關上了。

    終於隔斷了那個躁動的年幼的視線,徐斂眉皺著眉,卻是道:「孩子交給了你,怎麼便養成這般嬌滴滴的模樣,成日裡只知道纏著父母鬧這個鬧那個——」

    「你錯了。」柳斜橋推開另一間房,笑盈盈地道,「阿肇其實很聰明的,他知道在什麼樣的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而況他也不是纏著父母,他只纏父親。」

    徐斂眉走進來,心裡一股濁氣不知如何發泄,便莫名其妙地都拋給了一牆之隔的那個孩子:「我五歲的時候都可以上馬拉弓了,他卻那樣細胳膊細腿的,恐怕還跑不動幾步路吧?看他那個假模假式的樣子我便知道是你教出來的,半點也不像我徐國的——」

    「砰」地一聲,他關上門後將她一帶便推到了門上,整個人壓了下來。

    唇齒重重地碾過,她睜大眼睛,呼吸都錯了。

    短暫的停歇里,他一隻手撐在她肩側的門板,另一手輕輕拈起了她的下巴,迫得她抬起頭,俄而又吻了下去。

    第49章

    第49章——舊心魂

    狹小的、逼仄的房間,好像還漂著些老舊的木板的氣味,窗戶關得死緊,透不進一絲的光,偏還能聽見樓下小二吆喝、客人吵嚷的聲音。徐斂眉感到熱了,喜服層層疊疊密不透風,男人的氣息還不斷地侵略著她的邊界,她甚至能品嘗到自己唇上的胭脂,被男人的舌輕輕地推了進來,便帶了些許的苦味。

    他吻著她,卻不曾閉眼,極近的距離里他仔細地凝視著她的眼,好像一定要在她眼底燙出一個烙印。她整張臉燒得通紅,卻不知是因羞恥還是憤怒,深邃的、迷幻的、不可自拔的吻,像一道裂開的深淵,她想推開他,卻反而不得不纏緊了他的脖頸,她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會墜落下去了——

    他突然放開了她,偏過頭去一手抓著桌角重重地咳嗽起來。鮮血從他頸上的紗布里滲了出來,徐斂眉看得心驚,忙去翻他桌上的包袱:「藥呢?還有紗布……」

    手腕被他一把抓住。

    她猝然轉頭,便對上他一雙深潭樣的眼眸,裡面翻攪著被掩藏的痛苦。

    她的心竟爾一顫。

    ——他憑什麼痛苦?!

    她垂下眼瞼,道:「你怎麼能讓一個孩子給你處理傷口?」

    他凝視著她,慢慢地放開了她的手,坐到了桌邊。她沉默地推開了窗,讓光線斜斜照進來這昏暗的房間,而後將他頸上浸血的紗布一圈圈取下,再用新的乾淨紗布沾了藥敷上去。她微微低著頭專注地動作,髮絲撩動在他的肌膚,呼吸傾吐在他的耳畔,他緊緊抿住了唇,被她碰觸到的地方卻都緊縮地泛著紅。

    末了,她將東西收拾好,直起身看他半晌,忽而道:「你的頭髮都將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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