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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6:17:04 作者: 歌疏
宋軼並沒有急著畫像,而是先將碎裂的屍骨拼接了起來。說起只是一句話,但要在腐敗的屍身上拼接屍骨,光是看看都讓人噁心不已,但她卻做的面不改色,甚至看到退到三丈開外的廷尉小吏,嘆息一聲,「活人比死人更可怕,這是她留在世間最後的憑證,應該得到尊重!」
站在旁邊的拓跋琿厲眼一掃,那些個小吏又乖乖地回到原位,甚覺汗顏。
這幅畫像,宋軼畫了一個多時辰,之前坐著觀看的人,大都站過來,想看得更清楚明白一點。
她並沒有因為這是一個死人而將畫像畫得潦草敷衍,相反,畫像很是精細,連眉毛都根根可見。
「不會真的畫出來了吧?」酒樓上,拓跋勵從下面人的反應能看出來,畫像即將畫成。
「胡亂畫一張出來,誰又能斷定那是誰?這就是刻骨畫像的奧妙所在。」王玉龍不屑一顧,極盡詆毀之能事。
拓跋勵深以為然,但想要在拓跋琿眼皮子底下矇混過關,簡直吃人說夢。
果不其然,看到畫像上剛畫成的臉,拓跋琿問了他們最想問的一句話,「你怎麼證明這是她?」
宋軼頭也不抬,「證明她的身份,不是你們廷尉的事兒嗎?」
氣氛就這樣僵持住了,圍觀眾人的面色變得詭異。是的,一具無名女屍,廷尉都沒能力查出身份,無論她畫成什麼模樣都沒有人能證明。
「漱玉齋就是這樣糊弄人的麼?當天下人都是瞎的麼?」
如此直白的質問貶低,薛濤和喬三都聽不下去了,但劉煜和李宓卻一臉平靜,拓跋佛狸本看了劉煜一眼,本想說什麼也壓住了。他突然意識到,這種事,在別人看來是大事,可在宋軼面前,那根本微不足道。真正有本事的人,根本不怕質疑。如今是要為漱玉齋為畫骨先生正名,其他人插手反而不好。
拓跋佛狸穩了穩心神,在上位坐得安穩。
「廷尉大人抬這具屍體到漱玉齋,想看到的便是這個結果吧。無論漱玉齋是否能還腐屍生貌,無從證明,只要你說一句話,漱玉齋便聲明掃地。」宋軼依然低頭在畫畫,對於這種死者畫像,她從來都是畫等身畫。她給無辜死者穿上華麗的服飾,讓她死後最後留給世人的印象是最美麗光鮮的。
也正因為將腐屍畫得如此美麗光鮮,拓跋琿才會毫不猶豫地否定她的能力。
最後一筆落就,宋軼吹了吹墨,薛濤很貼心的過來將畫像掛起來,且不說那畫像中的人是不是死者,等人畫像掛起來那一剎那,近前的人幾乎以為那個美貌少女要從畫像中走出來,那種震撼,豈是活靈活現栩栩如生這種庸俗的詞能夠比擬。
那真像是活的,眼睛還會說話。
拓跋琿眼神暗了暗,「畫技驚人並不表示你會刻骨畫像,這也是欺騙世人,不是?」
宋軼笑眯眯地看著他,「那廷尉大人就拿出畫中人並非死者的證據來!」
這小子好生狡猾!
是的,她不能證明這就是死者,同樣,拓跋琿也無法證明這不是死者。氣氛再度僵持。
事情正朝著預計的方向演變著,對街酒樓兩人笑了起來,這回漱玉齋是徹底得罪拓跋琿了。
「這不是袁姑娘麼?」圍觀人群中突然有一人驚呼道。拓跋琿眯了眯眼,莫非還安排有託兒?
「將人帶過來!」
很快小吏將那人從人群中拎出來,還是位漢人的白面書生,那文弱樣兒,又是拓跋琿不待見的,他已經篤定這就是漱玉齋安排的託兒了。
「你認得畫中人?」
那書生也是個知禮的,恭恭敬敬一揖,秉道:「草民在北邊坊市擺小攤以為人寫信抄書為生。這位袁姑娘就住在城外袁家村,進城時,會經過我的小攤,是以見過多次。草民記得最後一次見她時,她打扮得十分光鮮亮麗,以為是嫁給了大戶人家,誰知道不久便聽說她失蹤了。還是我讓她爹娘去報官,可惜至今大半年過去了,卻了無音訊。」書生不敢看那具屍體,只好對著美人畫像嗟嘆。
一個託兒竟然說得有理有據?拓跋琿忍不住又將宋軼看了一眼,宋軼一臉純良的地看著他,知道他不信,也不說話。
就在此時,一個小吏默默走到跟前,弱弱說道:「似乎,是有這麼一個袁姑娘。去年袁家村也的確有報失蹤的姑娘,畫像在衙門裡放了好些時日,兄弟們大概還不少記得。」
拓跋琿臉色變了變,讓人將去年存檔的畫像拿來,對比之下,果然有幾分像。只是宋軼畫得猶如活人一般,而衙門畫的畫像總有點鬼畫符的意味,著實缺少點參考價值。
失蹤時間和屍體死亡時間十分接近,樣貌又相似,斷定身份只是差點證據罷了。
「廷尉大人這回可信了?」
拓跋琿臉色凝著一層霜,顯然是很不想相信,卻又不得不信,偏偏還帶著點狐疑,鬧不清她到底耍了什麼伎倆,有點懷疑人生。
轉頭他對手下命令道:「將一起挖出的五具屍體都抬過來!」
宋軼的臉一下垮下來了,「一張畫像一百兩銀子!」
拓跋琿氣息一滯,臉色那叫一個難看,頭一回有人敢坐地起價,還敢訛他一個廷尉。
「你知道一百兩銀子夠普通百姓用幾年麼?」
宋軼笑:「我好歹是畫骨先生的嫡傳弟子,沒這個身價,豈不是辱沒了我師父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