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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6:17:04 作者: 歌疏
這一瓶是壽辰前剛收到的,結果父親還沒來得及服食,便已經再也用不上了。
崔則閉了閉眼,深深吸了口氣,拿起藥瓶準備給父親燒下去,讓他即便在地府也能不受風濕骨痛折磨。
小徒隸檢查完,沒什麼異議,便放了他出去。
崔則拿了一個火盆,在崔真的靈位前將這些東西燒掉。打開瓶子倒藥丸入火時,大概是香味吸引了父親養的那隻狸花貓,喵地一聲撲過來,他的手一抖,瓷瓶摔破在地上,十幾粒藥丸撲簌簌滾出來,崔則眼疾手快,但還是被狸花貓叼去了一粒。
他嘆了口氣,算了,這是父親的愛寵,想吃就給它吃吧。將剩餘的丟進火里,看著火苗燃燒,他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一宿沒睡好,翌日一早他便起床了。
那廂還未出門,便聽得小廝哭著來報:「來福隨老爺去了。」
「什麼?」
小廝打開懷裡的花布,裡面裹著的正是父親最愛的狸花貓。
崔則上前,接過來,狸花貓似乎剛咽氣,身子還是軟軟的,熱乎乎的,比他的手溫暖多了。仿佛只是睡過去模樣,哪裡像死了。
小廝將他一早餵狸花貓的事經過說了,跟以往沒任何異常。
崔真好酒,狸花貓也被他養得無酒不歡,餵肉時,得在肉上滴上兩滴酒,它才肯吃。今日方吃了一塊雞肉,它突然倒地不起,身體看不出任何異常,小廝甚至多心地驗了毒,但並沒有毒。而狸花貓的心跳不過頃刻便沒了。
查不出傷,驗不出毒?
一股寒意從手中狸花貓傳遞遍四肢百骸,崔則頹然坐在地上,血色全無。
「少、少爺?」小廝不安的呼喚著。
崔則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乾,有氣無力的說道:「備車,我要去漱玉齋。」
片刻後,崔則抱著漸漸涼下來的狸花貓,上了去漱玉齋的馬車。
他從未有過如此冷靜透徹,如果青女是豫王妃,那麼司隸台便是不能信任的。而能夠跟司隸台跟千機閣抗衡敢跟他們抗衡的只有漱玉齋畫骨先生。
宋軼很意外崔則會來找她,難道是昨晚沒揍成自己,此刻準備來補兩拳。
「今天這風吹得略銷、魂啊,連崔公子都到漱玉齋來了。」
崔則面如死灰,定定地看著宋軼,「能借一步說話嗎?」
宋軼看了小濤濤一眼,讓他乖乖到門外去,這才看著崔則懷裡的布包,這形狀怎麼看也不像是裝的銀子。
崔則鄭重地在她面前將布包打開,那隻狸花貓此刻已經開始僵硬了,宋軼差點跳起來,「你、你什麼意思?」
宋軼顯然被這隻死貓嚇著了,崔則趕緊安撫住她,將來龍去脈說了,語氣誠懇而凝重,並不時觀察這宋軼的面色變化。在提到古月坊韓筱筱時,她竟然點了點頭,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崔則便知道,他的確找對人了。
說完,拱手鄭重一揖,「請宋先生為父親伸冤!」
「所以,你是懷疑崔侍中是吃了這種藥丸,在酒的作用下,才會斃命?而這藥丸正是韓筱筱送來的,所以你懷疑她跟那位預判你父親死亡的無常女有牽扯?」
「不止是無常女吧?應該還有那位青女!」崔則說得非常肯定。
可宋軼也並沒有這麼好忽悠,斷定無常女也就罷了,為何還會扯上青女,沒記錯的話,前幾日,他跟青女可還相見恨晚,青女也一直在《驚世錄》中吹捧他,怎麼突然就把矛頭轉向青女了,這背後肯定有蹊蹺。
「那崔公子是憑什麼認為崔侍中的死背後主事者是青女或者,無常女?」
這,才是關鍵所在,難道,崔真真的做過對不起王家的事?才會讓人借了這個幌子殺人滅口?
宋軼依稀記得,那日崔真離席時,曾莫名其妙地跟劉煜說起他當兵庫薄曹的事,可惜,他只開了個頭,便被崔則叫走了,到此也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要提起這個。
崔則猶豫了半晌,還是將十二年前的事情說了。宋軼聽後臉色大變,「所以,王司馬兵敗,除了被人泄露了行軍路線被人圍攻外,還因為兵器?」
崔則點頭,「恐怕是這樣。但父親並非故意知情不報,而是上面的人……」
上面是誰,其實不難猜測,正是那位一心想拔除王家的昏君司馬榮光!
宋軼捂眼,強制自己冷靜下來。乍然聽得這種事,哪裡又是能這麼快冷靜得下來的。她也是人,她也有恨有怨,她甚至想將崔真從墳墓里挖出來罵娘。
但結果,她只能捂著發燙的眼睛,對崔則道:「你,明日再來吧。我需要好好想想。」
崔則欲言又止,但終究是強求不得,再鄭重一揖,退了出去。
走出漱玉齋,他突然意識到,即便寄希望於畫骨先生,怕也是很渺茫的,畫骨先生秉持公義,他真的願意為這樣的父親伸冤嗎?
他在街頭遊蕩了很久,最後停下時,發現已經到了古月坊,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這裡站了多久。在意識過來時,他正想轉身離開,韓筱筱卻在聽到丫鬟稟報後趕了出來,遠遠便軟軟甜甜地叫了一聲「爺」。
崔則皺了皺眉頭,從來沒覺得這個人是如此噁心。
「跟我出去說會兒話。」崔則沒有立刻揭穿韓筱筱,轉身離開,韓筱筱不明所以,只好乖乖跟在他身後。
到瞭望月湖畔,崔則才停下,韓筱筱腿都快斷了,硬沒吭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