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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6:17:04 作者: 歌疏
    韓延平懵。

    「其實很簡單,朱丹彩墨價格昂貴, 顏色十分難調和,一旦落筆便無法修改,若圖畫稍有差錯, 便只能作廢。當然, 對於大家而言,即便是錯誤的筆觸都能立時構建另一幅完美畫卷,但對於某些能力有限的人,塗塗改改總是難免的, 比如我。你當那幅群芳圖是一蹴而就的嗎?我可是修改過很多地方才讓自己滿意的。」

    韓延平想嘔血, 他奉為神技的東西, 竟然是被這個傢伙塗改著玩的?這種落差, 嚴重侮辱了韓家這個書畫世家深厚底蘊。

    「你到底是什麼人?」宋軼的身份絕對不可能是個隨便的民間畫師那麼簡單!

    宋軼笑,「我是畫骨先生的徒弟,難道這一點還不夠?」

    韓延平差點被噎得沒脾氣了, 是的,任何不合理的東西,只要扯上畫骨先生, 便會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韓先生可記得給你藥水那人是誰?」

    韓延平揚起高貴的頭顱,「我可沒承認什麼。還是那句話,要我認罪拿出證據來。」

    「咦,你竟然會懷疑司隸台搜東西的本事。他們的眼睛比鷹還敏銳,鼻子可是比犬還靈通!」

    「這是讚美?」隔在中間被他們當空氣的一個小徒隸幽幽丟過來一句話,宋軼轉頭看他,小徒隸目視前方,面色肅穆,她多心地左右看了看,不確定地問了一句,「方才是你在說話?」

    「是!」依然沒任何表情,只是動了一下嘴皮子。

    宋軼端了端小身板,堅定不移地說道:「是的,那是讚美!」

    「謝謝。」

    「不客氣。」

    果然,這邊剛客氣完,那邊趙重陽便將搜出來的東西拿過來給宋軼和韓延平確認,隨同而來的還有左輔都尉趙筠,以及隨行的幾名中尉軍。

    中尉軍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跟在司隸台身後,不知道應該說世家大族太不把皇權當回事,還是說司隸校尉豫王殿下待這些人過於和善。

    進得院子,趙筠的視線直接掃到宋軼身上,目光森冷,仿佛到口的獵物沒有及時拆卸入腹令他很是惱火。

    面對這種目光,宋軼淡然自若,抬手便是一揖,即便身為階下囚也不失文人風骨。

    趙筠揮手,讓手下四下散去,這才抬手回禮。

    對於一個不受歡迎的夜行者,面對過泰康城大小府邸的巡邏守衛,宋軼只需一眼便能分辨這些人看守的方位的絕妙之處。雖然他們分散在院子各個角落,但毫無疑問,這些人鎖定的目標是她,整個房間,即便飛出一隻蒼蠅都逃不過中尉軍的眼睛。

    「趙都尉是否太抬舉宋軼了?」

    「哦?宋先生此話怎講?趙某今日來不過是協助司隸台,擔任看守之責。」

    「把這七星陣用在區區在下身上,未免大材小用了些。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女子,你們隨便一個人看著,我也是跑不了的。」

    「哦?宋先生也懂陣法?」

    「只是聽畫骨先生說起過,義國公虞灝所創的陣法,大大小小百餘個,可惜隨義國公府以身殉義,大多已失傳,還在用的,怕也只有中尉軍中屬於義國公這一支系的家臣舊屬。」毫無疑問,這趙筠便是義國公府舊臣。大概也因為對虞灝的尊崇,如今才會為虞泰所用。宋軼不由得在心中嘆息,希望這位不要將忠義錯付,到頭來追悔莫及便不好了。

    「畫骨先生知道得未免多了些。」

    「趙都尉說笑了,若連這些都不知道,又如何有資格統攝《驚華錄》。」

    「有些時候,知道得越多,越容易招來殺身之禍,這並非什麼好事。」

    「愚民有愚民的生存之道,智者有智者的立足之本,人生苦短,終有一死,何不死得其所?」

    眼看這邊談話正朝著高深莫測的境界發展,趙重陽扣扣麵皮,決定打斷兩人的談話,「趙都尉,我們是不是應該先驗證一下搜來的這東西?」

    趙重陽指了指徒隸手裡端著的匣子,那是收集證物專用的,為的是防止中途被人掉包。

    當那隻綠瓷瓶從匣子裡拿出來時,韓延平臉色瞬間蒼白下來,他道:「不用試了。」

    他不信這天下同輩人中有人的畫技能蓋過他,宋軼輕而易舉完成了他自認為無法完成的畫作;他不信有人能破群芳圖的奧秘,結果那是人家每天玩著的把戲;諾大的地方,他不信司隸台找到他埋在地下的瓷瓶,結果司隸台不過半個時辰便挖了出來。

    他一廂情願地堅信著那些不可能,而事實證明,不過是自己見識短淺,眼光狹隘。就如昨夜有人拿著這個瓷瓶告訴他可以給群芳圖一點顏色看看,他也可以做出讓所有人驚嘆的事,他明知道這其中有陰謀,卻還是答應了。

    不是他經不起這項「神技」的誘惑,而是他自信地認為,即便有陰謀又如何,並不會對他本身造成傷害,相反,宋軼卻可能因此吃癟。他很想看看那個把他踩到塵埃里的女人從雲端跌落泥藻的悽慘模樣,更想看看,在這一神技展現在她面前時,她會露出怎樣的震驚和艷羨。

    他要贏她,從他輸得體無完膚無顏見人之後,他迫切地需要贏她一局,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重新站在陽光下,面對其他人的目光。

    可沒想到,結果,不過讓自己輸得更慘而已,讓他更明白自己的愚蠢和淺陋。

    「正如宋先生所說,昨夜是有個人將這個瓷瓶給我,讓我將群芳圖中陸青枝的畫像抹去。但是,我並不知道陸青枝遇害,以為只不過是貴女們之間的惡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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