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絕望2
2023-09-25 15:02:27 作者: 醒時夢
趙奕衡第一眼覺得這人定然不是趙子悅,可再一看他又不確定起來,這孩子除了看不清容貌同體形外,同趙子悅落水之時的相似之處還是有許多的。
他壓制著心中的難受,站在那口薄皮棺材前站了許久,這才讓了道出來,吩咐從宮裡頭一塊出來的林太醫上前確認一下。
他始終都不能相信趙子悅就這樣沒了,是以更加的希望太醫能給出一個讓他有一絲希望的答案。
林太醫對這趙奕衡一拱手,這才拿出自個的醫箱,上前給躺在棺材裡的屍體好生查看一番。
剪開那件只看得見底色的衣衫,屍體上的肉也早已經腐爛不堪,也看不清有無淤青之類的傷,不過靠近胸口的位置倒是能看見被利器所傷的一個口子,雖然周邊肌膚也已經潰爛,但那個傷口還是挺明顯的。
「死期有半個月左右,嗆水而死,心口三寸外有個利器所傷的傷口,死者應當八九歲年紀。」
林太醫一邊細細檢查那俱屍體,便習慣性的將自個知道的脫口而出。
站在不遠處的趙奕衡面色越發青白,幾乎都要站不穩了,他始終不能相信趙子悅就這樣沒了,可若他還活著又在哪裡呢,又為何這具屍體同他有那許多相似之處?
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都不好看,默不作聲齊刷刷的跪了一大片,眾人都知這躺在棺材裡頭的只怕就是大都的大皇子趙子悅無異了。
趙奕衡始終是不相信的,眼裡不知不覺的染上一層霧氣,站得半響突然走上前來。
那孩子在水中漂浮多日,鞋襪早已不見,一雙不算大的腳露在外頭卻已經是腐爛不堪,散發著陣陣臭味了。
趙奕衡毫不猶豫的抬起那具屍體的腳,想要看看趙子悅腳底的墨痣。
趙子悅出生的時候身上白白淨淨的甚個印記都沒有,可後來長大了,腳底卻無緣無故長出一顆墨痣來了。
為著這顆痣還叫穆明舒笑了一回,說是長哪裡不好要長在腳底下。
卻不曾想正是這顆痣倒成了如今辨認趙子悅的唯一憑證。
但是屍體已經死去半月有餘了,又在水裡泡得那多日,早已經腐爛,趙奕衡端著他的腳看得半日也不過瞧見爛肉上頭爬著蠕動的屍蟲,上頭連片好肉都看不見,又如何能看見曾經突然長出來的痣呢。
他一個而立之年的男人,又是一國君王,卻就這樣在眾多人跟前毫無忌憚的落下淚來。
他同穆明舒就這一個孩子,自小就體貼懂事,從趙奕衡登基起,他便親自手把手的教他君王之道,希望他能早日挑起這大都的江山。
可如今,趙奕衡只是希望他活著,哪怕只有一口氣在。
「去問問這方圓百里可有人家丟了孩子的。」趙奕衡抹了一把眼淚,萬分滄桑的開口。
眾人以為他心中不能接受趙子悅去世的事實,卻不想又聽他道:「去宮裡把朕的玄木抬來。」
「皇上……」墨石上前想要勸一句,卻叫趙奕衡伸手打斷了。
玄木百年難尋,一顆玄木不過造得一口玄木棺,造出來的玄木棺能保屍身千年不腐,素來只得有所作為的帝王才能死後享用,而趙子悅不過是個孩子,既未登帝位又未冊封太子更加談不上作為,卻不想如今夭折卻能用上玄木棺下葬,可見趙子悅在趙奕衡心中是何等地位。
墨石帶著人進宮取玄木棺,不過才進宮就叫穆明舒請了過去,他進得坤寧宮的時候已經是一身素服裝扮,叫穆明舒一見便堵得嗓子生疼。
「皇上命臣回來取玄木棺,還望娘娘節哀……」墨石低眉斂目恭恭敬敬的跪下同穆明舒一拜,這一拜便再也沒起來。
穆明舒雙眼通紅,卻強忍著淚眼,指甲深深的扣進椅子裡頭:「本宮不信!」
不管信不信都好,墨石還是帶著玄木棺趕回了百里灘,將趙子悅的屍身好生入殮後這才抬進宮裡頭。
而穆明舒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事實,宮裡頭的白布也不掛,瞧見誰穿著素服必然要挨罵,一時間鬧得宮裡頭人人戰戰兢兢的。
到得趙奕衡帶著趙子悅的屍身回來那日,蘇若蘭特特一大早的進了宮。
趙奕衡素來是個穩妥了,若不是確定了斷然也不會用玄木棺把屍首抬進宮裡頭來辦喪事,而趙子悅素來就是穆明舒的命,她怕穆明舒一時三刻接受不了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趙奕衡在前頭帶路,趙子悅的玄木棺就在後頭跟著,穆明舒老遠的就看到他們一行人往這頭來,可直到跟前了,她還扯出一抹笑來問趙奕衡:「這是幹嘛呢。」
趙奕衡最見不得她這副模樣,一把將她攬進懷裡,帶著些許鼻音的道:「明舒,你堅強點,子悅已經去了……」
穆明舒在大庭廣眾之下攬住趙奕衡的腰,壓根不信他的話,只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他怎麼可能去了,他明明活得好好的。」
「明舒,不要騙自己好嗎?他真的去了,讓他走得安心好嗎?」
趙奕衡越發將穆明舒摟得緊緊的,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頹敗的氣息,身子也微微發抖:「堅強點,子悅是個懂事的孩子,便是去了,也不想看見你如此的。」
穆明舒被他的話激怒了,狠狠推了趙奕衡一把,脫離了他的懷抱,指著他就大罵:「趙奕衡你是不是有病啊,左一句子悅去了,右一句子悅去了,你是不是覺得他礙著你當皇帝了,咒他死啊。」
「我告訴你,你要是再說這樣的話,我跟你沒完,別以為自個是皇帝就了不起了,還真當自個是回事了。」穆明舒聲音不笑,眾人都聽得清楚,可趙奕衡一句話都沒說,神色見也不見惱意。
穆明舒看著那些穿著素衣孝服的人又發得一回脾氣,推搡了幾個奴才扯著他們的孝服就罵:「誰給你的夠膽,竟然敢在宮裡頭穿孝服,你們活膩了嗎?」
「快滾,快滾,通通就給本宮滾出去。」便是那些抬玄木棺的人也都沒叫她放過:「這兒是皇宮,不知道抬棺材進宮是禁忌嗎?你們不要命了是不是,還是根本就想尋死?」
穆明舒還沒罵完,眾人已經跪了一大片下來了,沒人敢出聲回話,氣氛越發顯得淒涼。
蘇若蘭掏了帕子抹了把淚,上前拽住穆明舒:「好姐姐,你若是難過就哭出來吧,人死不能復生,何必叫他走也走得不安生。」
可穆明舒哪裡接受得了這樣的事實,孩子是她十月懷胎拼了命生下來的,當初便是難產她都不願放棄他,就是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看看這萬千的世界,而如今說沒了就沒了,你叫她如何受的了。
她至今都還記得,趙子悅幼年時第一次會翻身,第一次會坐,第一次會爬,會走,會喊娘親;他總愛窩在自個懷裡聽故事,小小的人兒也會抱著自個的腿撒嬌,得知娘親病了還擔心害怕,生怕他自個成了沒娘的孩子。
便是他墜河之日,她也記得這孩子怕自個喝多了,特特留在船艙內同自個敘了半響話,後來她也知道趙子悅還叫人同自個煮了醒酒湯。
這一切明明真實得好似在方才一般,可他為什麼突然就沒了,不是說他懂事嗎,他難道不曉得自個會難過嗎?
穆明舒一把推開蘇若蘭,一雙眸子滿是猩紅:「你走開,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別以為你同本宮交好便能隨意說這些話來詛咒本宮的兒子。」
她這番說蘇若蘭,蘇若蘭也不害怕,復又上前拽住穆明舒:「若蘭曉得你心裡不好受,若是能叫你好受點,你打若蘭罵若蘭都可以,大皇子也是若蘭看著長大的,他也是皇上的親生子,自小捧在手心裡,恨不得將這天下最好的夠給他,我們每個人都不願意聽見這樣不幸的消息,可姐姐,這世間總有一種殘酷叫現實。」
「大皇子如今就躺在這玄木棺裡頭,他會永遠沉睡著再也醒不來,姐姐,你就接受現實吧。」
穆明舒是真箇想要動手打蘇若蘭,可舉起的手掌留在半空中,瞧見她消瘦的臉龐終是放了下來。穆明舒整個人跌坐在地上,雙目呆滯,瞪著眼兒眨都不眨一下。
趙奕衡緩步走過來,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滾燙的淚珠落在她面上:「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護住他……」
穆明舒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了,她勾著趙奕衡的手臂,哭得一抽一抽的,大滴的眼淚順著面頰低落到裙擺上,濺起一朵淚花霎時又散開只餘一攤淚跡。
「你告訴我,都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子悅那麼懂事,他怎麼捨得離開我,他怎麼捨得……」
趙奕衡一手輕輕撫著穆明舒的後背,聲音咽哽又艱難的說:「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明舒,他真的離開我們了……」
「啊啊啊……」此時此刻的穆明舒就似一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眼淚糊得一雙眸子睜都睜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