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虎落平陽君心不改
2023-09-25 15:02:27 作者: 醒時夢
斃了,也就是死了。
嘉文帝暈厥過去晨間才將將醒過來,他還沒處置玉和長公主,她便自個死了。
那看守地牢的宮人還給她送了一回飯,半夜裡頭還巡過一回,不想早晨再去看的時候便已經死透了,連屍身都沒了暖意。
趙奕衡聞訊而去,將事情里里外外調查一回也沒發現甚個不妥當的,就連玉和長公主是怎麼死的都查不出來。
嘉文帝撐著虛弱的身子冷笑一回:「她早就該死了,白白叫她多活那許多年。」
趙奕衡前頭才將將出府,後頭楊清河便來了,一襲青色襖裙掛在身上空蕩蕩的,眼眶凹陷越發顯得一雙眸子大得嚇人,眼神空洞,面色蒼白。
一見穆明舒便再也忍不住淚,哭著就同她跪了下去。
穆明舒臉色也不好,一把將她扶住,只覺得她身子輕得厲害,卻又問道:「你這是作甚。」
楊清河不肯起身,越發哭得厲害,她也是沒法了,才不得不求到穆明舒跟前來。她曉得玉和長公主謀殺了穆明舒的親娘,也曉得穆明舒定然不會放過玉和長公主,她也不敢奢求穆明舒能放過玉和長公主,不過是想求她看在往日姐妹的情分上,幫她一把,哪怕是打聽些許隻言片語見上一面也是好的。
從昨兒玉和長公主進了宮之後,她便再也沒聽到任何消息,她也去往日交好的人家求他們去探一探,雖然大家不曉得到底出了甚個事體,可也都不願意蹚這趟渾水,不過當她是個小姑娘糊弄幾句罷了。
她實在沒辦法了,只能希望穆明舒還念著幾分情分。
「明舒姐姐,我娘,從昨日進宮到現在都無甚消息,你,你能不能幫我探聽一下,叫,叫我同她見上一面。」她抬起一雙滿是血絲的眸子,只見穆明舒眉頭一蹙便又改口道:「不,就是探聽一下消息也好,不用見,就是叫我知道她的消息也好。」
楊清河同玉和長公主還是有深厚的感情的,便是曉得玉和長公主犯了大錯,也還是不願意她出事的。可她也曉得這事事關重大,玉和長公主根本就逃不掉處置,她便只求能留條命也是好的。
穆明舒看著楊清河的樣子,頗為不忍,她顯然是不曉得玉和長公主沒了,才會求到自個跟前來,到底無奈的嘆口氣,復又將她強硬的扶起來,語態輕柔的說道:「清河,你且冷靜聽我說。」
楊清河哪裡冷靜得下來,卻還不住的點頭應道:「嗯嗯,明舒姐姐你說,清河聽著,明舒姐姐你說……」
穆明舒憐憫的拂去她面上的亂發,將話兒在口中過了一回覺得無甚不對的這才道:「玉和長公主已經沒了。」
話音一落,場面卻寂靜得出奇,良久之後楊清河才狀似試探的問道:「什麼叫沒了?」
她一雙眸子滿是猩紅,眼淚兒在眼眶中打轉,面上帶著淺淺的笑,倘若不是身子微微發抖,倒真箇叫穆明舒以為她不曉得沒了是什麼意思。
「昨兒我從宮中出來的時候,皇上身子不適並未處置玉和長公主,你五表哥在宮裡守了一夜,晨間才歸來,消息也是方才傳來的,具體的我也不曉得到底如何。」
穆明舒將事兒簡短的說明了,她雖憎恨玉和長公主卻也不會將他們長輩的恩怨牽連到這一輩來,畢竟她同楊清河到底交心一場,情分還是有的。
楊清河的身子抖得越發厲害,不可置信的望著穆明舒,卻聽她繼續道:「你也莫急,我叫人去打聽一番。」頓了頓又道:「王爺到底同你表兄妹一場,有甚個事體也不會瞞著你的。」
「不,不……」楊清河的雙眸叫眼淚糊著看不清前方,雙膝一曲復又跪了下去,雙手捂臉痛哭起來,還能瞧見她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她怎麼也不能一下子接受這個消息,昨兒還見過她的,怎的一夜過去人便沒了呢,便是事兒捅出來也不叫她這般就死了,還想見她最後一面,還想同她說說話兒,都不成了麼。
穆明舒冷眼旁觀,心裡也略感不適,她不能理解玉和長公主當年的所作所為,便是利益驅使也沒得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她娘穆梓寒是大都的將軍,是嘉文帝心頭的一塊肉,不論公與私,玉和長公主都應該曉得此事一旦揭發出來她都不會落得個好的下場,不但是她,就是她的夫家,她的子女都會叫她牽連。
……
玉和長公主說死就死了,嘉文帝一點情面都沒留,哪怕是病著也著人將這事給處置了,可在穆明舒的眼裡他還是手下留情了的。
玉和長公主好強了一輩子,結果到死連厚葬都不能,嘉文帝雖說把屍身還給了楊府,卻將她公主的頭銜摘了,貶為庶民,不止是她,就連她子女有的功名爵位一併被削去,賜下去的公主府同那些個財物也叫收了回來。
隨著玉和長公主的死,民間也將玉和長公主是如何謀害安國將軍,殺人滅口之事傳開來,幾乎是一夜之間她生前所擁有的那些便都消失了去,不僅消失而且還留得一個臭名聲。
楊駙馬連同幾個孩子都被灰溜溜的趕出公主府,回到楊府分下來的小院裡頭擠著。
玉和長公主的喪事也沒在楊府操辦,只管使了幾串錢往弘法寺裡頭在那裡操辦的,便是連葬身之處也不是在楊家的祖墳。
楊清河守著玉和長公主的屍身幾天幾夜,直到下了葬她都再沒掉一滴眼淚。
送了玉和長公主最後一程,她便回到楊府那方小院裡頭,閉門不出,可這日子越發不好過。
楊清河的兩個嫂嫂每日為著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開交,就連已經死去的玉和長公主都叫她們拿出來說道。
她有一回聽見了,紅著眼兒罵道:「我娘也是你們能說道的嗎?」
她大嫂聞言嗤笑道:「有甚個不能說的,婆婆從前雖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如今她的名聲連那階下囚都不如了。」
她二嫂便也跟著嘖嘖出聲:「清河,我跟大嫂好說歹說也是你的嫂嫂,你這般對我們說話是不是太不懂規矩了。」復又笑道:「你如今可不是甚個郡主了。」
這兩妯娌你一言我一語直說得楊清河面紅耳赤,從前她不僅是玉和長公主的女兒還是清河郡主,莫說她的哥哥嫂嫂,就是外頭那些她不認識的都要巴結著她,哄著她,這樣當面慫她的也還是頭一回。
曾經眾人都捧在手裡的楊清河如今不僅礙著嫂嫂的眼,就連楊府裡頭的人也容不下她。楊國公夫人的兩個女兒也差不多到了要說親的年紀,偏偏這時候又出了玉和長公主這事,直恨得牙痒痒的,趁著熱孝便接手張羅楊清河的婚事。
以往楊清河是郡主,要同她結親的人必定都是身份貴重的人家,可如今只要一聽說這位曾經的郡主要說親,便都關起門來當作不知曉。最後還是楊國公夫人收了銀子,從自個娘家侄兒裡頭挑了一個出來,那人模樣還瞧得過去,也讀過兩年書,唯一一點卻是個子卻還不如楊清河高。
將這人收拾一番拉到楊老太君跟前誇得天花亂墜,仿若楊清河不嫁給他就錯失良緣一般。
楊老太君年紀大了,先是經過楊晉那一遭,後頭又經過玉和長公主這一遭,身子大不如前,靠在榻上無甚精神,卻還是將那人里里外外瞧了一回,冷笑道:「總歸是清河自個的婚事,叫他們兩個瞧一眼且再說。」
楊清河自小就叫養出了傲氣,即使落魄了她也瞧不上一般的男子,更莫說她眼裡心裡還裝著個溫子然,才將將聽得此事,人也不消看了,只管往楊老太君跟前一跪。
「求祖母成全。」她深深拜下去:「孫女看破紅塵,立誓不嫁,此番想去靜貞庵修行,為家人祈福,望祖母成全。」她光潔的額頭磕在地磚上,只一下便紅了,眸子裡頭蓄著淚,卻緊緊咬著唇不叫它掉下來。
她想嫁的人從來只有溫子然,除了他,別個男子都不成,可如今因著安國將軍死於非命之事,便是溫子然她也不敢嫁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剃了發去做姑子,總好過待在這府裡頭任人魚肉的好。
「不可,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怎的好去靜貞庵那種地方。」楊老太君還未發話,楊國公夫人卻是急了。
她是收了娘家嫂子好些銀子,拍著胸脯保證一定叫她侄兒抱的美人歸的,更何況這楊國公府又不是只有她楊清河一個姑娘家,她要是出家去了,剩下那些個沒嫁的姑娘可怎麼辦。
楊清河又給楊老太君磕了個頭,這才抬眸對上楊國公夫人一張急切的臉,冷笑道:「那清河叫伯母賣了就可了嗎?」
只一句就叫楊國公夫人變了臉色,拿手指著她,哆哆嗦嗦說不出話,卻恨不得將她戳穿了去。
楊清河想去靜貞庵的事到底沒作成,可楊國公夫人給她配的良人也沒作數,她依舊留在那一方小院裡頭聽著兩位嫂嫂的冷嘲熱諷,哥哥們的無奈,以及父親的悲傷。
只並無多久,無甚消息的溫子然卻突然有了消息,她窩在狹小的屋子裡頭正學做女紅,聽見芝蘭急急來報:「姑娘,姑娘,溫公子,溫公子著人來提親了。」
一瞬間心頭湧出萬般滋味,說不清道不明,緊緊咬著下唇不叫眼淚兒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