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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父親，那個與她分別很久的父親，他不僅偷稅漏稅，還為了一點利益在產品中偷工減料，最終釀成大禍，數十人因此喪生。

    她害怕看到顧橫北嫌棄的眼神。

    她更害怕看到顧橫北心疼的眼神。

    她自認配不上他。

    那個如陽光般溫暖燦爛的少年，只有從小生活在光明中最耀眼的女孩兒才足以與他相匹配。

    而她，不過是陰暗中的一束野花，因為不願自甘墮落而拼命生長，渴望有一天能擺脫黑暗，找到光明。

    可是，事實證明，世界就是這麼殘酷。

    在她以為自己已經進入光明之後，命運隨便吹了口氣，她就再次被黑暗所籠罩，不得不離開故土，踏上異國他鄉。

    「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愛你」。

    所以，我最終選擇了離開。

    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的逃避。

    年少時期的愛戀總是美好的，因為從未受過磨難，從未有過困境，青澀中帶著甜蜜----那是最令人慾罷不能的味道。

    那是最簡單的愛情，你喜歡我，我喜歡你，我們互相喜歡著彼此，僅此而已。

    可是，一旦現實帶來衝擊，這份至純的簡單往往會被瞬間衝散，最終連殘渣都不剩。

    只徒留記憶深處的那一個影子，被深深地藏在心底，不能觸碰。

    於陳白水而言，那是最美好的回憶。

    也是最深沉的痛。

    第45章 她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叮咚……」

    一陣門鈴聲將顧橫北驚醒。

    自從陳白水走了以後， 他一直淺眠。

    從床上坐起，顧橫北走去開門。

    走出臥室的瞬間，他瞟了一眼床頭柜上的電子鐘。

    早上九點三十五分。

    穿過客廳， 拉開門， 就看到姚媛笑容滿面的臉。

    姚媛舉起手中的塑膠袋，笑著道：「顧醫生早啊， 我來給你送早餐的，估摸著你應該醒了， 專門踩著點來的。」

    顧橫北看了眼半透明的塑膠袋：「不好意思， 我還沒醒， 是你把我吵醒的。」

    姚媛笑容一僵，隨即道：「那既然醒了，總歸要吃早飯的， 就先吃了吧。」

    顧橫北蹙了蹙眉。

    姚媛什麼意思，他當然清楚，也暗裡拒絕過多次。

    本來為了顧及她的顏面，他沒有做得太明顯， 然而是個人都應該看得出他的意思了。

    偏偏這位心裡就沒點數。

    「我還要去睡覺，我老了，不像你們年輕人精力那麼充沛， 早餐你自己吃吧，再見。」顧橫北說著就要關門。

    「哎，等等。」姚媛急了，趕忙將胳膊擠進門縫中間。

    顧橫北只得收了手。

    姚媛把門拉得大了一些， 笑道：「我能進去坐坐嗎？」

    「不能。」直接回絕。

    姚媛做出一副可憐的樣子道：「我家樓上樓下最近都在裝修，特別吵。昨天值了一晚上的班，現在困得要命，看在我給你買早餐的份上，把你家沙發借我躺一會行嗎？」

    顧橫北的耐心終於被耗盡了。

    「你家不能住了，和我有關係嗎？」

    姚媛一愣，搖了搖頭：「沒關係。」

    「是我讓你家樓上樓下裝修的嗎？」

    姚媛小聲道：「不是。」

    「是我讓你給我買的早餐嗎？」

    姚媛搖了搖頭。

    「所以，我為什麼要把我家的沙發借給你？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你家不能睡了，你可以選擇去酒店，到我家來幹什麼？我們之間的交情還沒有深到這個地步吧？」

    一連串的問題說完後，顧橫北突然覺得有些恍惚。

    質詢技巧，是辯論中最重要的技巧之一。

    他已經多年沒有與人這樣說過話了。

    上一次，還是在和陳白水切磋的時候。

    門外的姚媛怔住了。

    「那……你覺得我們的交情是什麼？」她問。

    顧橫北淡淡道：「同事。」

    「還有嗎？」姚媛追問。

    「不是很熟的同事。」顧橫北回答。

    「那你覺得，我們可以慢慢發展成很熟的關係嗎？」姚媛看著他，問道。

    這回換顧橫北愣住了。

    這算是……表白？

    笑了笑，他道：「要是你能來我們科室，我們肯定能成很熟的同事。」

    他為她留下了最後一個台階。

    姚媛顯然也明白這是顧橫北給她的最後一絲顏面，笑了笑，低著頭道：「那我還得重新讀一遍大學，還是算了吧。」

    抬起頭，眼眶微微泛紅道：「謝謝顧醫生，我先走了。」

    轉身前，她突然頓住了腳步。

    看向顧橫北，她輕聲問：「可以告訴我是為什麼嗎？一點機會也沒有嗎？」

    顧橫北盯了她幾秒鐘。

    隨後，很慢很慢，一字一句地道：「有一個人，她在我心裡住了九年。」

    「整整九年，她已經與我的心臟融為一體，沒有辦法再去除了。」

    「除非把整顆心臟摘除。」

    「而在摘除的那一瞬間，我的生命也就走到盡頭了。」

    姚媛笑了笑，沒有再說話，轉身進了電梯。

    金屬的電梯門緩緩合上，她靠在一邊，塑膠袋中的早餐早已涼透。

    她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永遠也不可能有。

    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讓自己的生命與其連接在一起？

    她不知道。

    可是她卻十分羨慕那個女人。

    那個可以被顧橫北用生命去愛的女人。

    *

    姚媛走後，顧橫北回到了房間。

    這麼折騰了一番，早已睡意全無。

    打開電腦，找到劉成給他的文件，開始看APC研發的這種新材質的資料。

    一個小時過後，頁面仍然停留在第一頁，怎麼也看不進去。

    輕嘆一聲，伸手從桌邊拿起煙盒。

    抽出一根香菸，找到打火機。

    「喀嚓----」

    藍色的火焰幽幽燃起。

    食指和中指夾著煙，火焰稍稍靠近。

    一縷白煙緩緩升騰。

    不論是九年前，還是今天，陳白水都有本事攪和得他心慌意亂。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一直記得她。

    他們正式在一起的時間並沒有多久，只有一個星期。

    沒有一起經歷過什麼深沉的刻骨銘心，更沒有什麼同甘苦共患難的過去。

    細細想來，似乎都是一些小事。

    小到不足以銘記。

    可就是這樣的一段感情，讓他從高中記到了現在。

    整整九年。

    九年的時間，他從一個高中生，變成了大學生，然後是碩士生，博士生，再到現在的主治醫師。

    一路順風順水，沒有什麼波瀾。

    卻唯獨缺了一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