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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45:02 作者: 金面佛
    到了地底下,也是孤魂野鬼。

    「秀芬嬸嬸真不容易。」

    陳志清重重地嘆了口氣。

    當弟弟的人聽著大哥絮絮叨叨地說話,眼睛越來越紅。

    從第一次見到面之後,秀芬嬸嬸便掛念著他。

    他就誇過一次秀芬嬸嬸的織的毛毯好,秀芬嬸嬸就想方設法給他寄到釣魚島上去。

    更別說一年四季不斷的各種吃食,野菜魚乾肉乾菜乾,還有各種醬菜。她將自己所有的一切一股腦兒地都塞給了他。

    那東西後面是濃濃的愛,長輩對小孩源源不斷的關懷。

    他跟妻子確定關係的時候,秀芬嬸嬸高興壞了,大半夜還偷偷跑到靈位前給爺爺奶奶上香,說他以後有人陪著了,不會孤孤單單的。

    她是真心實意地為自己歡喜。

    陳志清嘆了口氣,下意識地看向母親,前期已經鋪墊完畢,現在到了重點部分。

    下面的話,他得醞釀一下情緒才說的出口。

    「你有了孩子,就認一個到她的名下吧。」始終繃著臉的陳母突然間搶在大兒子前頭開口。

    她說得又急又快,生怕自己反悔一樣。

    陳志忠呆愣當場,隔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母親說的「她」,是秀芬嬸嬸。

    「名下一個孩子都沒有,以後老了走了,誰給添香火錢呀。」陳母撥弄著手腕上的一串菩提子,念了聲阿彌陀佛,這才語氣和緩了一些,「你的孩子還是我們的孫子孫女兒,我能給志清家的,肯定也短不了他們的。」

    陳志忠張了張嘴巴,下意識地喊了聲媽:「那個,不是……」

    「不是什麼呀?」陳母煩躁起來,「好啦,這件事情就這麼說定。族裡頭不是說要修族譜嘛,把你的孩子過一個到她的名下就好。」

    她站起身,在屋子裡頭走來走去,不時的重重嘆出一口氣。

    如果可以,她當然不願意走到這一步。她又不曾做錯什麼。

    可是秀芬阿姊呢?她又做錯了什麼!

    命運總是捉弄可憐人,他們誰也沒能逃過。

    陳志忠手足無措,他心裡頭15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兩隻腳也左右打架,不知道應該邁向什麼方向。

    他起碼得好好安慰下媽媽。

    陳志忠在心中如此告誡自己,可是他剛抬腳,大哥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直接將他拖到外頭去。

    「行啦,咱們在裡頭只能讓媽心裡更不好受。」陳志清嘆了口氣,「不過這件事情還得經過你妻子同意才是。」

    他現在有些懊惱,應該攔著阿嬤的,現在跟秀芬嬸嬸說了,到時候弟媳婦不同意,豈不是反而尷尬?

    歷史遺留的悲劇讓整個家庭在面臨這個問題的時候,都要小心翼翼。

    陳志忠高興起來:「陸怡不會有意見的,她原本就打算認嬸嬸當乾媽,將來幫嬸嬸養老送終。」

    陳志清一把捂住弟弟的嘴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歹也是三十幾歲的人了,怎麼說話還這樣不過腦子?

    沒聽見屋裡頭母親正在哭嗎?

    兄弟倆小心翼翼地貼著窗子。

    房間裡頭,陳母正一下下捶著丈夫的胸口:「你這個冤家!」

    她真是恨死了,都是他。當初真是豬油蒙了心,居然看上個大兵仔。

    陳父已經是個年過7旬的老人,被妻子責怪著也不辯解,隔了半天才嘆了口氣:「是我對不起你。」

    被辜負的人嚎啕大哭。能怎麼辦?誰讓她是他的妻子,她不願意丈夫心裡頭始終存有疙瘩呢!

    等到再出門來的時候,陳母臉上的淚水雖然擦乾了,眼睛卻還紅紅的。

    阿嬤拍了拍女兒的手,示意她道:「去給你公公婆婆上柱香吧。」

    陳母下意識地叫上兩個兒子,朝母親陪著笑:「阿媽,我帶兩個孫子去給爺爺奶奶看看。」

    阿嬤搖搖頭,意味深長道:「你自己先進去,他倆不急著上香。」

    陳母沒法子,只能硬著頭皮走進小祠堂。

    說是祠堂,其實就是個小房間,上面供著祖宗靈位,前頭擺了個蒲團。

    秀芬阿姊顯然也哭過,臉都皴裂了,臉上卻掛著笑:「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

    這句話觸動了陳母的淚閥,她頓時淚如雨下,一把抱住秀芬阿姊:「我們女人的命可真苦啊。」

    秀芬嬸反過來安慰她:「男人的命就不苦嘛,都苦。你看人的臉,上面眉毛是個草字頭,中間眼睛鼻子連成十字,嘴巴就是口,連在一起可不就是苦字?」

    陳母笑著擦了擦眼,由衷地感慨:「你可真有學問,我認識的字都不多。」

    秀芬嬸嬸笑了:「那你可比我強多了,我大字不識一個。這話還是從電視上學來的。」

    夜深了,客人們都已經安歇下來。

    陳志忠回小洋樓之前,悄悄拉著秀芬嬸嬸的手:「嬸嬸,我帶你去苔彎玩吧。我也讓你看看寶島到底長什麼樣子。」

    他跟妻子商量好了,蜜月就是去彼此父母家所在的城市,看看對方到底是在什麼樣的地方成長起來的,陪著對方去重溫一切印在腦海中的記憶。

    其他的地方,他們也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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