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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9:01 作者: 深井冰的冰
兩站後,到達宣坊街口。
許央慢吞吞走在前面,遠遠看見李阿婆拎著一個簡易馬扎往弄堂里走。
想起阿婆們對秦則初的評價,許央心口一跳,如果她們看到秦則初和她一起走在弄堂里,不知道會議論些什麼。
秦則初像是看穿了她的擔憂,說:「我去對街麵館吃飯。」
不等她回應,他已走向馬路,隱在車流中。
許央把手裡的空礦泉水瓶投進弄堂口的垃圾桶里,回頭尋覓秦則初的身影,想起的卻是他吊兒郎當地說:「太優秀了不好。」
半個小時後,秦則初回到便利店。
秦荷正拿著帳本盤貨,瞥見他進來,皺眉問:「你去哪兒了?」
秦則初隨手把雜誌放在櫃檯上:「瞎逛。」
秦荷抱著胳膊久久沒有說話,最終嘆口氣,說:「你回家吃飯去吧。」
秦則初:「我剛在外面吃過了。」
「我不是發簡訊說家裡給你留飯了嗎?」
「沒看簡訊。」
短暫沉默。
秦則初:「我去醫院送飯。」
秦荷突然把手裡的帳本砸在貨架上,貨架上的香皂牙膏洗髮水叮鈴哐當在地上滾來滾去。
她低吼:「我不管邢建軍是怎麼從貨車上摔下來的,我就問你,秦川那個王八蛋是怎麼死的?!」
秦家一直住在宣坊街13號,普通人家,一兒一女,兒子秦川,女兒秦荷。秦川十七歲那年突然去了海城,與家裡逐漸斷了聯繫,再幾年更是行蹤成謎,甚至父母去世時他都沒有回家。宣坊街的家業自然歸了秦荷,後來秦荷結婚嫁給邢建軍,兩人共同經營這個日雜便利店。
秦荷雖是秦則初的姑姑,但是這次來濱城之前,秦則初只見過她一面。
初三暑假,秦川帶秦則初來濱城給秦家二老掃墓,被秦荷揮著鐵鍬趕出墓園。
秦荷罵:「秦家沒有你這號人,你就算死了也休想進這個墓地!」
一語成戳。
半個月前,秦則初拉著行李出現在便利店,開口第一句話:「秦川死了。」
秦荷用了兩天時間才接受秦川死亡的事實,她問秦則初:「你什麼打算?」
秦則初神情淡淡:「秦川之前在哪個學校讀高中?」
秦荷:「濱城三中。」
秦則初:「我想去這個學校讀書。」
「你讀高几?」秦荷對這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侄子親近不起來,但血親關係在,該盡的長輩禮數她盡力維持,「你快高考了吧,這裡的教育水平比不上海城。」
「高二。在哪裡讀我都能考上大學。」秦則初左手托腮,突然笑了聲,「秦川說他當年天天不上課每次都能考全校第一,我不信,就想過來求證。」
秦荷正在調關東煮的湯底,聽到這話,她抬頭看向秦則初,一時間忘了手裡的動作。
少年眼眸清亮,下顎線硬朗,背上脊椎輪廓明顯,笑起來的時候,身上籠著的暮沉氣氛消散,頭髮絲里透著青春朝氣。
秦荷恍惚,記憶中秦川的樣子跳出來,與眼前的少年重疊。
秦川當初離開濱城時十七歲,十八年後,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十七歲少年回來。
萬里歸來年愈少。
其實秦川很年輕,今年只有三十五歲。
算下來,他十八歲時就當了爹,如果秦則初不是和他長太像,秦荷都懷疑這個兒子不是親生的。
但是轉念,秦川這樣的人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十八當爹太正常。秦荷恨恨地想,有能耐你十八當爺爺。
「他沒騙你。」秦荷悄悄拭去眼角的濕淚,說:「我和秦川在一個學校,我讀高二,他讀高一。他不正經上課不正經寫作業,但回回考試都是年級第一。後來我升高三,他高二,依舊是年級第一。他高一時偶爾逃課,高二的時候膽子就肥了,天天見不著人影,後來狂到只有考試時去學校,但礙不住回回考第一,還能拉開第二名一百多分,老師也拿他沒辦法。」
「三中現在好多了,每年都有考上清華北大的,但是我們那會,考上本科的寥寥無幾,建校以來沒人考上過清北,老師們都巴望著秦川為校爭光成為清北第一人。聽說校長早就找人做好了標語招牌,就等著高考後掛出來,結果剛升高三,秦川跑了。」
秦荷調著關東煮的湯底,緩了好久,說:「他這一跑,就再沒回來。」
秦則初一直靜靜聽著,沒出聲。
秦荷說:「三中的老師換了好幾茬,估計現在沒人知道秦川。前幾天我在公園碰見了以前的老校長,他拎著鳥籠遛彎,人沒糊塗,可能還記得秦川。你如果真想去三中讀書,我明天去問問他。」
第二天,秦荷帶著秦則初去見老校長。
老校長盯著秦則初看了兩分鐘一句話沒說,轉頭去門後拿掃帚,劈頭蓋臉一通揍,邊揍邊罵:「你這個混球還敢回來!」
秦荷去攔:「校長,你打錯人了。他不是秦川,他是秦川的兒子。」
老校長打得起勁:「我今天揍他兒子,明天再去揍他。」
秦則初站著不動,任老校長摔打,待他打累了,秦則初說:「您還是接著揍我吧,秦川死了,你明天揍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