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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7:06 作者: 於小小
    這得是什麼樣的經歷才能造就他如此隱忍的心性?

    她忽然滿心酸澀,像是有一根細密的針密密麻麻的扎在心上,疼的喘不過氣。

    不是可憐他,是心疼他。

    「小宸,你可知你走上的是怎樣的一條路?」

    「我當然知道。」他垂眸,一字一斷無比堅決:「一旦踏上,永無歸路。」

    「可是萱姐姐,人活一世,不能那麼自私。我明知宋家血海深仇卻在皇家認賊作父十餘年,到現在,樂叔叔被他害死,紹暘被他的兒子害死,我的至親摯友皆死於林家之手,這口氣,你讓我怎麼咽的下去?」

    他說到這,眼眶終於忍不住紅了起來,音含血淚,字字如泣:「我在他身前盡孝十餘年,可是我的親人卻在冰冷的陰間。」

    「小宸,你莫要如此輕賤自己,」莫子萱猛然抱住他,用手撫慰般拍著他的後背,哽咽道:「我都知道,你在林佑宸身上醒來是多麼痛苦。他給了你第二次生命,他的父親卻害死你全家。你要報答林佑宸的恩情,卻又不能視皇帝為無辜。你的掙扎,你的痛苦,我都知道。可是你要記住,無論如何,你一直不是一個人。此一役,我會誓死跟隨於你。若勝,你我共看細水長流,若敗,也不過是性命一條,拿去便好。」

    **

    翌日,這場戰爭終於打響。

    青城百姓門戶緊閉,不敢踏出房門一步。

    街衢之上,皆是廝殺的屍體,城門口,更是伏屍萬具。

    由於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宸王一戰再戰,太子一退又退,已有捉襟見肘之意。然而朝中大臣人人自危,皆不願在這時蹚渾水相助太子,是以不過一日時間,太子就已推到了皇宮半里處,戰線即將逼急皇宮宮門。

    就在眾人皆以為此戰太子必敗時,戰事忽然出現轉機,幾乎是一夜之間,太子手下兵卒增加三萬,從青城臨近城池趕來圍剿宸王部隊的兵力更是數不勝數。

    五日後,此戰塵埃落定。

    --------

    後《月祈國史》記載:

    景平四十四年秋,月祈爆發了一場奪嫡之戰,宸王與太子在都城青城大戰五日,城內血流成河。

    五日後,宸王戰死於青城,身側有一女子相陪。

    後皇帝即位詔書傳出,太子林佑寧即位。

    新皇改年號為新曆,景平四十四年,又稱新曆元年。

    ☆、62

    新曆元年冬,林佑寧即位已過三個月。

    一場初雪自龍景天空飄揚而下,天地間白茫茫一片,牛畜踏步而歸,枯黃的草場上只剩伶仃幾處蓬帳。

    樂紹衣本想出來走走,誰知會在路中遇到如此大的風雪,雪過狂風吹起,未穿狐裘大衣的她頓感一陣寒冷。

    就在此時,忽聞背後響起陣陣馬蹄聲,她還沒來得及扭回頭,騎馬之人已在她身後翻身下馬。

    「姑娘,天氣寒冷,您要愛惜身子。」

    說完,便把手中的大衣呈給她。

    來人是在龍景軍隊呆了近八年的柴夫,名喚古兒。

    聽說暘兒生前於他有恩,樂紹衣想念弟弟的時候就去找這個柴夫聊一聊他的事。一來二去,兩人也慢慢熟識起來。後來索性把他調到了身前,做了個小廝。

    「無礙,」樂紹衣並不伸手去接,而是問道:「有柳彥的消息了嗎?」

    古兒皺皺眉頭給她披上大衣,道:「我正想告訴姑娘,柳公子已經到了龍景,我出來尋您時他已到您的住處。」

    「是嗎?快快隨我回去。」樂紹衣翻身上馬。

    「姑娘,」古兒把她攔住,吞吞吐吐道:「您非要見他嗎?他看起來……非常不好。」

    她臉色一瞬間變得非常難堪,上馬的步伐也搖搖欲墜。

    古兒自知失言,抿抿嘴無措的立在原地。

    「必須得見,我要給他一個交代。」

    ……

    樂紹衣騎馬趕回去的時候,下馬就見柳彥托著一身瘦弱的身子,孑然立在院落中央。他直直的盯著樂紹衣越走越近,然後下馬來到他面前。

    他涼涼開口,語帶嗤意:「還找我做什麼呢?」

    「柳彥,添香的事情安排……」

    「你閉嘴!」他突然咆哮起來,目呲俱裂:「你沒有資格提她的名字!」

    樂紹衣怔在原地,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柳彥聲音泛狠,眼眶之中盈滿將落不落的淚,眼睛周圍一圈都是血紅的悲痛與怒意:「我求求你,這輩子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你害死我最愛的姑娘,讓她一生都不得安寧……沒錯,你是官宦之後,是大家閨秀,小香是卑微的奴隸,可是誰說奴隸就不能得到疼愛呢?生而為人,你們能有什麼不同?可是為什麼奴隸就要替你去死?!」

    「她有我疼,有我愛,她憑什麼要替你白白去死?她將來會是我的妻子,會是我孩子的母親,我們本該有圓滿的一生……都是你!是你毀了這一切!」

    「我恨你!樂紹衣,我恨你!真的,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柳彥臉頰上全是交錯的淚痕,他咬著牙,聲音攜著地獄般的狠厲:「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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