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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5:11 作者: 關關
曇霓怔怔一愣,被她這幾句話給嚇住了,或者是,被她那義無反顧的神情給震動了。她沒再阻止頤頤,只是感嘆地說:「我從來沒想到,當你愛上一個男人,居然是這樣可以全心全意付出,不顧自己的。」
頤頤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也沒想到。」
她抓起皮包,就跑出門了。
伴著河岸的河堤,左邊是整理過的筆直河川,右邊是燈火寧靜的高級住宅區,堤岸邊昏黃的立燈,照著堤岸上相偎的情侶、形影單支的孤單長椅,屬於歡樂的,寂寞的,屬於一切愛情的,喜悅與悲傷。
行經路邊的便利商店,聞停下腳步進去買了酒,啤酒、Whisky。頤頤在門口跟曇霓通電話,哄騙似的:「你別擔心,別那麼像我媽好不好?我們就在河堤,沒去什麼地方。」
糙糙收線,進商店聞正結帳,問頤頤:「你要不要買什麼?」
看著鬱郁落寞,尚未從莎的無情恢復過來的聞,頤頤怔怔說:「我要仙女棒,點起來會有假的流星,這樣我就可以許願,希望你不要再悲傷。」
聞迅速調過眼光來看她,訝異、震動和……感動。她乾淨的聲音在夜晚十分動人,他頓了頓,有點僵。「現在不是過年,沒有這種東西。」
是啊,真可惜,平常不賣這樣的東西,如果有,頤頤也希望那些假流星,可以許她一個美麗一點的愛情。
沒有仙女棒,可是有酒。坐在堤防上,聞深黝如夜的眼眸鬱郁地望向遠方,晚風逆著河上倒映的金光,潑潑隨波千里,是種浪漫的美麗,但聞完全無心思賞景,他悠然開口:
「在辦公室里看著每個人都下班,突然覺得很寂寞,很不想一個人……我一向以為自己很強勢,沒想到竟也會有這樣的時候。」
沒想到的事可多著了。頤頤也從沒想過她會對一個人痴情如此,然而事實卻正在上演。
「喝酒吧。」頤頤秀麗的眸子清清地帶點憂,遞了罐啤酒給她。
也好。聞閉起眼睛,輕輕搖晃著啤酒瓶,杯壁凝結著冰涼水珠,像是透明的眼淚滴下來,蒸發傷心,每一滴都是自己的墳。
也好,頤頤不能喝酒,卻與聞有著近似的心情,在這堤防上不言不語,各自淌各自的血。
不能喝酒,借酒裝瘋總行吧?身邊跑來一隻流浪狗,頤頤似真似假嬉笑地跟狗講話:「什麼?你說你也要喝?不會吧?你喜歡什麼牌子的啤酒?朝日好嗎?」
頤頤裝瘋賣傻,卻讓聞皺了皺眉:「你又沒喝,怎麼比我還醉?」
她晃頭笑笑,真衰,連想醉都不行。閉上眼睛,眼前仿佛有星星在閃……錯了,她閉著眼,哪來的星星?沒喝醉,她的神思倒先昏了。
是聞讓頤頤來陪他,倒像是頤頤心中的愁更深,昏得更盡興。聞見到頤頤的憂傷如鏡中反映出自己,不由得問:「你怎麼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煩?」
頤頤回望他,解鈴還需系鈴人,她的憂愁全系在他身上,但他卻不自知,於是她只得更慘了。心一酸,眼淚又差點掉下來,被她逼在眼眶裡,泫然盈淚。
欲笑還顰,最斷人腸。聞心中一動,居然有種近乎心痛的感覺。他猜測地問道:「是我的壞情緒影響你了?」
頤頤搖了搖頭。為遮掩心中的波盪,她逼回淚水微笑不答,在堤防上歪歪斜斜地太空漫步,走下河濱公園,斜坡上閉上眼睛索性仰天躺下。
聞不放心,想過去看頤頤,身後卻傳來匆促的腳步聲和一陣緊張嚷嚷:「怎麼只有你在?頤頤呢?」
是曇霓。
曇霓跟頤頤講完電話,愈想愈不放心,頤頤對真愛的執著與傻氣超乎她所能想像,她怕頤頤不曉得會不會又像昨晚上那麼笨守聞一夜,遂開了車來河堤找。
「在坡上。」聞沉靜地說。「她的情緒好像不太好。」
「當然不好啦,怎麼可能好?」曇霓又囔了,她跟聞本來是好朋友,但因為憂心頤頤,一下子顧不得語氣。
「發生了什麼事?」聞瞥向頤頤的方向,臉上顯露出關心。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
曇霓是看不下去了,索性一古腦把頤頤瞞著聞的事全說了出來。「你知不知道頤頤昨天晚上一天沒睡,握著你那隻寶貝手撐到天亮,今天喊手酸!你知不知道她才剛睡醒,你一通電話來,她連衣服也來不及換,就飛也似的飛到你身邊?她對你這麼好,你難道什麼都不知道?」
聞呆怔了,霎時變成一個不能動的石人。他不只聽見曇霓的責罵,更聽見頤頤的情意,他無法調整全身脈搏呼吸,無法置信耳聞的事實。
他瞪著曇霓,心像整個被翻過來一樣充滿了複雜難解的情緒,驚訝、震撼而感動。難得施捨男人一抹好臉色的頤頤,她的淚水和憂愁都是因為他?
「咦?曇霓你怎麼在這?」
曇霓與聞的對話造成一片噪音的嘈雜,頤頤在坡下聽不清楚他們說些什麼,但明顯聽見有人對話,訝異爬回堤防來,不期然看見曇霓。
「你呀!」曇霓既關心又沒耐心地。「睡眠不足還出來混,想找死啊?」
「又沒事,」頤頤嘟嚷著,一點不感謝曇霓的雞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是啊,外表好好的,內心千瘡百孔!」曇霓不留情地,伸手就去抓頤頤。「走吧,我送你回去。」「要走也要一起走啊。」頤頤本能轉頭看聞,怪的是他的眼神定定地凝著她,帶著點矛盾猶豫又複雜的感情,這眼光把她的心往某種她不習慣的地方拉,拉扯得她心中亂攪,心湖波盪。
她沒來由心慌意亂起來。他是怎麼了?在她走下河濱公園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他自己有車!」曇霓不由分說拉著頤頤就走。「好啦,走了。」
「餵----」頤頤被曇霓拉走了。
然而坐上車,一直到曇霓發動車子開離了河堤旁的馬路,頤頤都一直怔愣地回想著剛才聞那深刻的凝眸,她好想知道那是為了什麼。
「你怎麼了?變啞巴了?」曇霓眼角瞄瞄她。
「你有沒有覺得,」頤頤求助於曇霓。「剛才我們要走的時候,聞怪怪的?」
「哪能不怪?」曇霓哼。「我剛才跟他說了這麼多,他好歹也有些感覺吧。」
頤頤心一懍,訝問曇霓:「你跟他說什麼?」
曇霓就算不覺得頤頤應該感謝她,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我把你的痴情,在他家陪了他一夜的事,全講了。」
頤頤重重一嚇,心跳忽然跳得飛快:「他……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曇霓握著方向盤。「什麼都沒說。」
頤頤難掩失望,靠向椅背,卻不由得說:「其實你不該在這時候講的。莎剛走,他的心情已經很差了,你再把這麼麻煩的事丟給他,他也沒辦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