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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4:06 作者: 雪瑩程
聽到赫立的名字,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腦海里的數學難題被瞬間拋開。
我的手腳開始不聽使喚,心咚咚直跳。身體下意識地從因為坐得太久,早已變得暖哄哄的課椅里站了起來。即刻衝出了教室,拼命撥開圍觀的人群。
眼前的一切讓我不能自已,驚得目瞪口呆。
兩個男孩,揮舞著胳膊,發瘋式地扭打在一起,完全喪失了理智。
赫立是其中之一,另外一個則是王爭。
赫立的嘴角掛著血,王爭的眉骨全是青腫。兩人的頭髮像是一地蒿糙,亂蓬蓬的,都有被對方狠心撕扯過的痕跡。他們的衣領全無完整,領口被扯開,扣子散落到地上,並且衣服前襟上的口袋早已被徹底撕破。
男人之間的打鬥不同於女人,全是悶聲而為,卻將對彼此深深的厭惡暴露於眼中。就像此刻的他倆,縱使相互之間痛恨不已,也聽不到一句額外的咒罵,只剩得對彼此拼死的拳腳相加。
二樓樓梯拐角,王爭將自己緊握的拳頭當作利器,筆直而盲目地砸向對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赫立卻並無一絲怯意,也毫不示弱。他狠狠盯住王爭的臉,憑藉本能,敏捷快速地躲閃後,再迅速還擊對方。與王爭不同的是,他並不將自己的拳頭死死握緊,反而掌心留有餘空,弧線般打出自己的拳頭後便迅速收回。他的眼神中露著一絲狡黠,並不輕易出手,然而一旦出手就不再停歇,兇惡專橫地直到對方被他揍得昏頭暈腦,找不准方向。
赫立悍戾的氣勢讓我感到一種無法言說的害怕。
只有我明白,他這是在宣洩,是在玩命。
站在三樓樓梯口圍觀的同學,被兩人猙獰的狀態嚇得不斷驚聲尖叫,卻沒有一個人敢走下樓梯去拉架,反而畏懼到集體節節後退。
幾個好事的人,轉身離開了圍觀,劍一般地沖向幾百米外的教師樓。在他們的意識中,眼前只有老師才能夠評判和制止住眼前這場午休無止的打鬥。
然而,冥冥之中卻有一股力量讓我勇敢站定,推著我大膽地邁下了樓梯。
是的,在它的驅使下,我衝下了三樓的樓梯,不顧死活,將正阻於我面前,王爭的肩頭一把卒然拽住,當他扭頭外望時,我便順勢擋在了他倆之間。
兩個男孩被突如其來的狀況給搞懵了。
但是,他們立即就恢復了自身的邏輯。
「誰啊,讓開,別擋著!給我起開!」
情急之中的王爭居然沒能認出我這個才同班幾個月的新同學。他只顧衝著我嘶吼,但我並不理會他。
「你,快給我走開。」
這是赫立拋給我的話,他原本鎮定的眼神顯出了一絲慌亂。
我不回答,只是死死的站穩在兩個男孩之間。
忽然間,我感到一陣疾風在自己的右耳旁呼嘯而過,那是王爭出拳的聲音。
赫立立即伸出右手,猛然有力地將我拽到他的身後。隨後我便感受到了拳頭打在他肩膀上的劇烈顫動。
「啊!」
我被這猝不及防嚇得失聲喊叫起來,下意識地躲到他那寬闊的肩背後,低下頭,縮緊自己的身體,用手牢牢扯住他腰間的衣服。
「別打了,別打了,求求你們都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我聲嘶力竭的喊道。
赫立大概是被我那無望地哀求聲給刺激到,以為對方傷到了我,急痛攻心中陷入了暴怒。
他將護衛身體的左手騰空,用它來護住身後的我。僅靠單只右手,帶著復仇式的決絕,兇惡殘忍地回擊著對方。
他瞅住機會,對準對方的鼻子就是幾記狠命的老拳,直到毫無防備的對手後退幾步,雙手捂住面龐,異常痛苦的倒在地上,鮮血頓時從他的指間噴涌而出。
如此情景,赫立仍舊不依不饒。他上前幾步,撲向王爭,用右手死死掐住他的咽喉,讓其完全無法動彈。對方急了,只得用腳拼命狠踹赫立。或許是王爭真的踢到了他的身體,赫立忍耐著,微微鬆開他右手的虎口。對方乘機吐出一口惡氣,開始了挑釁式的唾罵。
「你小子怎麼著!打不贏了,叫上女的來幫忙?」
王爭用嘲弄的眼神看著赫立。
赫立的個性受不得這種侮辱,立馬吼了回去。
「你他媽的,今天是想找死嗎?!」
「想打死老子?就憑你這本事,還是想憑躲在你身後這礙事的?」
王爭的話音剛落,赫立登時收緊仍然卡在對方脖上的右手虎口,掄起左手的拳頭,照准對方前胸的鳩尾就是一拳。
受了重拳的男孩疼得嗷嗷直叫,而這一拳也將赫立身後正處於極度驚恐中的我給猛然「打醒」。
幼年,在擔任中醫師的舅舅家玩耍時,我曾好奇地翻看過他堆積於書架上的醫學書籍。當看到人體穴位圖時,我對「鳩尾」這個聽起來怪異的詞語產生了的好奇。於是便抱起書本去詢問舅舅關於它的釋義。
舅舅最初對它給出的長長解釋,我早已想不起來。但我始終記得他在解釋的末尾對我追加的那句話,
「鳩尾這個地方受不得重擊,如果過分重擊這裡,是能輕易要人命的。」
回想起這句話,我全身上下的血液開始變得冰涼。已經全然顧不得樓上層層圍觀的同學,奮不顧身的將赫立攔腰抱住,死命不再鬆手。
「別打了,赫立!不要再打了!會出人命的!我求你了,不能再打了!」
聽到我絕望的喊聲,慢慢的,他竟逐步緩了下來,身體也由最初持續的僵硬開始變得鬆懈下來。
我明白,他在清醒,也漸漸開始冷靜。
於是,我借著勢頭想把他往後拖動,想帶他遠離這個是非之地。我的手環在他的腰上,他跟隨著我後退了幾步。不過,沒幾步,他便在跟對方保持一定安全的距離後,穩穩站住不動了。
我緩緩鬆開了他,雙手扶住自己的腰,累得不停喘氣。
「你們兩個!膽子也忒大了,想造反嗎!」
從三樓的樓梯口,冷不防傳來一句厲聲呵斥。
我抬眼往上看時,發現起先密不透風的圍觀人群,不知何時被分開一條小道,好像摩西劈開的紅海那般,路的頂頭正站著一位臉色難看到極點的老師。
幾個學生瞅准機會,一股腦衝下樓梯,將被打倒的王爭扶了起來,然後再灰溜溜地順著樓梯的邊側爬了上去。
「簡直就是胡鬧!看看你們兩個,哪還有一點正派學生的樣子?」
此刻,被飛奔進教師樓的學生們,費勁心思拉來仲裁的,正是教務處負責教□□行管理的孫老師。他矮胖,敦實,滿臉橫肉,跟學生談話時總是以指責居多,講起普通話來總會夾雜些許地方口音,是學校出了名難纏的老師。
所有人都不說話,現場守著一份摒息凝氣的安靜,只由得孫老師在不停訓斥著打架的兩個人。
「我看你們一個個過得太閒散了!自習課是用來打架的嗎?學校的紀律全不放在眼裡!還知不知道該怎樣珍惜寶貴的學習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