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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3:59 作者: 殷唯
我緊閉雙眼,打死不睜開,飆演技的時候到了。
他小弟緊張地問:「怎麼辦?」
余世華罵道:「報警啊!」
我:「……」
我他媽幸虧是裝的,不然就被你害死了,這時候你報個屁的警啊!打急救電話好嗎!你只知道報警是不是?!我好心塞,他怎麼活到這麼大的。
還好他小弟有點常識:「還是送醫院吧。」
余世華抱起我就往車裡塞:「快開車!」
一路我能感覺小弟把車開得飛快,這讓我非常緊張,心跳加速,冷汗迭出,媽的萬一玩脫了出車禍怎麼辦,我後悔了!
畢竟我是個正經清白人,所以他倆把我送到了最近的一家醫院。我偷偷睜眼看了看這家醫院的名字,心情微妙。
這是一家莆田系醫院。
但余世華跟小弟可能腦子裡缺少一些必要的東西,至少他們就缺少對社會新聞的關注度,所以他倆被醫院名稱里的「軍醫」這倆字給唬住了。
我的上帝啊……
不過在關鍵時刻,也還好,比如在醫生裝模作樣地給我做了一堆檢查問了余世華一堆問題坑了他一堆錢之後,給我診斷出了一堆的病,聽起來駭人聽聞,我分分鐘都可能會嗝屁那種。
余世華懵逼地問:「他平時身體也沒這麼差啊!」
醫生說:「這還有待進一步檢查,要不然再去做個深度血檢?」
余世華說:「行,快做。」
我:「……」
敢情扎的不是你啊!
在我艱難地考慮要如何自然地醒過來阻止血檢之前,余世華又問:「那他怎麼突然暈了?」
醫生說:「他以前沒暈過?」
余世華說:「沒。」
醫生裝模作樣地沉吟一番,說:「他最近心情怎麼樣?有沒有遭遇過什麼重大打擊?」
余世華沉默了一陣子,說:「有吧,有很多。」
醫生捻著我的脈搏,半天之後嘆了一口氣:「唉……」
你他媽還兼職中醫啊?!
接下來醫生就我可能是被氣成這樣為論點展開忽悠,在他的恐嚇下,余世華覺得我氣若遊絲再被人踩一腳都能直接氣得吐血而亡了。然後余世華又讓小弟去交了一堆錢。
我:「……」
我跟他說要跟他一起生活的那句話雖然是一時衝動說出來的,但我說的話我就認,無論如何,以後他的錢歸我管,每個月給他五百塊,不能再多了,再多就會被人騙走了,五百塊騙不了吃虧騙不了上當,但以防萬一,每月月底要清零,如果花不完也不能累計存起來。
我好操心啊,也不知道會不會未老先衰。
心疼我自己。
醫生在這個傻凱子面前忽悠了大半天,終於被人喊走了,走之前還不忘叮囑說下午給我做血檢。
我鬆了一口氣,下午我都醒了,誰他媽還給你做血檢。
小弟問余世華:「老六那邊我讓人去穩著了,大哥你還要不要過去?要不我們喊榮少家裡人過來照顧他?」
好的這位小弟,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日後要麼你退隱江湖,要麼我把你搞到退隱江湖,自己看著辦吧。
余世華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然後他說:「我----」
我幽幽地醒了:「這是哪裡啊……」
余世華立馬握住我的手:「醫院。」
我幽幽地看他,再幽幽地說:「哦,你怎麼還在這啊。」
余世華又沉默了下去。
我怕他給我說一句「哦那我先走了先去違法犯紀了啊」,我覺得我可能真的會吐血。
過了會兒,余世華看著我的眼睛,伸手摸了摸我的臉,說:「我不去了。」
他小弟滿臉寫著「大哥你在說什麼?你在做什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是誰?你醒醒啊,你是黑道接班人你不是瓊瑤男主角」。
我看了看小弟,問余世華:「你能先讓他出去嗎?」
他小弟臉上瞬間改寫成「臥槽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榮少,陛下你可不能被男色所惑啊」。
然後陛下對他說:「你先出去。」
小弟憋屈地出去了。
其實我也沒什麼好高興的,畢竟平時我爸在我和阿bo之間就是這麼選擇阿bo的。
小弟出去之後,我跟余世華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很久,擱電視上可能叫脈脈不得語,擱我倆此時此刻就叫尷尬,估計兩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也不是很確定余世華到底是不是真的信了那醫生的話,也不確定他是不是看穿了我在裝,雖然他傻,但我不能用最惡意的眼光來評斷他傻。
那,這就更尷尬了。
當然,可能他也在裝,他穩住我,然後轉背就去幹大事。
我算了算時間,那群國際刑警但凡有點出息都能把老六弄走了,起碼余世華這次是撲了個空。但如果還有下次呢?我總不能真的從此說暈就暈說碰瓷就碰瓷,這招用一次還好,用兩次說不定就被他直接扔大馬路上了,畢竟俗話說得好,不要輕易考驗人性。
我決定開門見山:「我要跟你簽個合同。」
余世華:「行。」
我說:「算了,你連憲法都不守,合同法對你來說有屁用。」
余世華:「……」
他說:「我真的不去了。」
我也很尷尬,我總不能追問一句「那你不給你爸報仇了嗎」。我打算好好跟他談一談,至少走個心地談一談,我想讓他知道,我不是非得死纏爛打地求著他放棄他所謂的江湖道義,而是他如果不放棄,我就會用盡手段逼他放棄。我知道這是合法而不合情理的舉動,甚至是在拿感情綁架他,但我一定會這麼做。
其實我也不是個好人,我想做個好人的前提是我並非好人,我是黑社會大佬的兒子,在道上說出來很威風,在正常人面前說出來只會引發恐懼和嫌惡,我從生下來開始就是個壞蛋,我有原罪。而我又背叛了我的階級,所以我在兩邊都找不到落腳點,我看過心理醫生,但也沒什麼卵用,我對著心理醫生侃了三個小時,什麼真話都沒說,還順便幫心理醫生解決了一下他的情感糾紛,最後還劃了老子一萬八,騙子,大騙子。
我想了會兒,問余世華:「你不給你爸報仇了嗎?」
他看了我一會兒,反問:「那你讓我怎麼辦?」
我說:「白磊絕對會死的,有條子在盯他了,他早晚要死,而且也不會太晚。」
余世華笑了笑,說:「這不一樣,他死在我手上和死在條子手上不一樣。」
我說:「哦。」
他看著我,忽然說:「清清,我倆出國吧。」
我說:「啊?」
他說:「去國外就沒人認識咱倆了,走遠點,誰也不知道的地方,除了錢什麼也別要了,就咱倆。」
我:「……」
我於是知道了,他並沒有接受他自己要放棄手刃白磊的決定,他完完全全是被我逼著放棄的,他把他自己當成一個拋棄了孝義而無地自容的懦夫,他無法面對他那群大哥小弟們,他很有可能會一輩子都鑽這個牛角尖去痛恨他自己。
我很難形容自己這一刻的心情。
又過了一會兒,我說:「我不出國。」
余世華:「……」
我接著說:「我心跳突然好快,有點難受。」
余世華:「我去喊醫----」
我按住他的手,說:「我好像真的愛上你了。」
他又一臉懵逼了。
懵了一會兒,他反應過來,震驚地問:「那早上的時候你不愛我啊?!」
我:「……」
現在是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嗎?!
我去你媽的,剛才我覺得你帥裂蒼穹一定是錯覺啊!我可能真的有病需要檢查一下腦子了!
我倆就從醫院離開了,開車回去。
……哦,我們仨,還有那個將在不久的將來退隱江湖的小弟。
余世華開車,我坐副駕,小弟蜷縮在后座。
我們誰也不說話,氣氛非常地尷尬,臉色也非常地嚴肅。準確一點地說,從醫院的時候氣氛就是這樣的,並且理由也非常地尷尬。在醫院的時候,我跟余世華情不自禁了一下,並且即將有進一步舉動時,小弟闖門進來說:「大哥,車鑰匙快給我,要被抄牌----啊,對不起。」
余世華一個杯子砸了過去:「你他媽腦子有病啊!抄牌你不會給錢啊!」
我默默地把衣服拉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捂住了臉。
就是這樣。
一切都是他倆的錯。
車開到一半,小弟忽然說:「大哥,我家就在附近,在這裡把我放下去吧。」
可是外面在下暴雨啊孩子,你大哥經常擺出一副要砍人全家臉的,你習慣就好了,這是職業病,你不要怕!
我說:「送你到樓下,住哪?」
小弟說:「真的不用了,榮少,我走回去就好,就幾步路。」
我重複了一遍:「住哪?」
小弟指了指窗外:「就這。」
我看了看窗外:「你家住中國銀行啊?」
小弟說:「不是,後面。」
我說:「哦,後面是省圖書館。」
小弟說:「再後面。」
我說:「再後面是江,再往後面是墓葬品博物館,再往後面是山,再往後面是我家,你到底住哪?」
小弟沉默了幾秒鐘,哭喪著臉說:「我想去省圖書館給我妹妹借幾本書,她明年高考。」
我說:「哦。」
余世華把車停路邊,小弟急著下車,我說:「等一下。」
小弟哭喪著臉看我:「榮少有什麼事?」
我說:「車后座有傘,拿把傘。」
小弟:「謝謝榮少。」
我語重心長地說:「下次坐車記得系安全帶,你看你大哥就記得。」
小弟說:「是,我一定記得。」
我繼續說:「加個微信。」
小弟:「為什……好。」
他很不情願地把手機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