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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3:59 作者: 殷唯
    旁邊那倆人一邊給我吹頭髮一邊聊天,我可算明白他倆怎麼玩到一起的了,成錦程對玩車很有興趣,而余世華也好這一口。

    他倆聊著聊著就把我頭髮吹乾了。成錦程把吹風機一扔,拿他手機給我看:「給你看我們比賽照片。」

    我看了眼:「……」

    大哥,這一看就是非法飆車吧?

    成錦程獻寶似的一張張跟我講解:「我跟你講,下回你非得去看小華比賽,帥死了,我都要被帥彎了!」

    我:「……」

    余世華這傻子聽人誇他還挺高興:「哈哈哈滾。」

    我附和:「哈哈哈。」

    余世華看我一眼,不笑了,把手機搶過來:「一點半了,睡覺去。」

    我們就去睡覺了,成錦程睡主臥我睡次臥,余世華睡客廳。

    我心裡還惦記我爸他們,迷迷糊糊沒睡著,一看時間凌晨四點,乾脆起身去上個洗手間。途經客廳,余世華還沒睡覺,關著燈坐在沙發上玩手機,一點點光把他臉照得青面獠牙似的,真不怕眼睛壞掉。

    我問他怎麼還不睡,他擺擺手說不困,說完就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呵欠。

    我大學室友曾深沉地說過,人生有三件事是無法控制的,咳嗽、呵欠和欲望。

    說完這句話,室友就逃課給他感冒的女朋友買藥去了。我覺得他只是想跟我炫耀他有女朋友而已,他打了半年開水才追到的女朋友。

    我曾經想要效仿他這一招去追外語系系花,然而系花寢室那一層樓的開水都被瓜分完了,系花還反過來親切地問我需不需要開水,需要的話她給我撥個人手。

    我說:「姐姐你太有心了,謝謝,不需要。」

    其實,話說回來,我覺得欲望是能控制的,只要這個人足夠有自制力。像和尚道士就能控制自己清心寡欲,他們肯定也有過吃肉的衝動,但就是能忍住。

    說起這點,我有段時間很低落,就跟一個同樣低落的同學去郊區廟裡拜,遇到了一位居士。也不知道我跟我同學哪裡看起來不對勁了,居士逮著我倆勸了兩個小時,說年輕人應該多努力奮鬥,多給社會作貢獻,多陪伴家人,多享受俗世幸福,不要有一點點挫折就想著遁入空門云云。

    我那同學特別悲觀,說人家廟裡都不想要我倆,趕緊著趕人呢。

    我讓他樂觀一點。

    他問我怎麼解釋居士趕人的行為才叫樂觀。

    我說:「那居士是我爸以前的手下而已。」

    我同學:「你爸以前是和尚啊?」

    我心說,是那居士以前混道上的。

    我小時候這居士叔叔還年輕,長得也頗英俊,追到了一位家世優渥的漂亮姐姐,那姐姐還是名牌大學生,跟著他就私奔出來了,還生了對雙胞胎。一家四口甜甜蜜蜜跟偶像劇似的,一度蟬聯黑道年度最佳情侶,把我爸我媽都擠下去了,就因為我媽也是大姐頭,輸在了她跟我爸的結合沒戲劇性。

    後來這叔叔得罪了對頭被尋仇,那姐姐和他的倆孩子都沒了,他整個人都崩潰了,拿了傢伙就要去跟對方同歸於盡,但人家早跑得天涯海角不見蹤影。

    他是跟我爸一起混出來的過命兄弟,我爸看不下去,可怎麼勸都勸不了,叔叔要死要活的非要殉情,誰去就打誰,連我爸他都不認。最後沒辦法,我媽可能肥皂劇看多了,讓跛叔把我扔進關這叔叔的小黑屋裡,說讓我用愛去感化他。

    親媽啊,我才七歲!你以為我靈童再生啊?!他打人的!日喲,哪家肥皂劇這麼不負責任!你咋不讓我去用愛發電緩解沿海緊缺的用電壓力呢?!

    我跟個鵪鶉似的貼在角落裡,生怕他瘋起來連我一起打。

    還好他沒打我,盯著我看了大半天,就開始抱著我哭,跟我說他後悔了,一下子說他早應該退出江湖,一下子又說他最開始就不應該去招惹那個姐姐,一下說這都是報應,可這報應怎麼不他媽落在他頭上。

    我也跟著哭,有一半是被嚇哭的,另一半也很傷心。那姐姐真的特別好,對我也好,溫溫柔柔的,在我天天看到的一堆太妹大姐頭裡簡直是清流。

    我倆抱頭哭了大半夜,我哭累了就趴他懷裡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在自己被窩裡。我問我媽叔叔怎麼樣了,我媽讓我別整天閒著沒事操空心。

    是我想操心的嗎?我被你扔進去之前還在快樂地騎自行車啊媽媽,你怎麼可以用完我就扔!說實話,我是不是你跟杜市敬當年為了聯手搶地盤而去孤兒院領養回來當幌子的?

    但總之,這事就這麼了了。叔叔心如死灰去出家,可尷尬的是他學歷不夠又有前科,還擺明了是為逃避才躲廟裡的,人家不收這樣的人。

    我爸想直接用錢解決這事,被我媽罵了一頓。

    後來叔叔跪門口死纏爛打,終於皈依做了個居士。這些年我跟跛叔偶爾去看他,他整個人都洋溢著無望的平靜與溫和。

    其實像他這樣家破人亡的事我也看多了,俗話說,瓦罐終將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中亡,非得在道上混,那就是一條過了今天沒明天的路。

    那叔叔算是徹底看破了,每次我帶成績單去給他看的時候他就特別高興,比我爸都高興,我想他一是為他曾經的大哥高興,一是把我當他沒來得及好好兒疼的兒子。

    他總是叮囑我要選好路,我說好。

    他讓我千萬別走小路,只有大路才安全。我說我知道的。

    我想余世華可能是防備半夜有人找上門來才堅持睜著眼守夜的。他不睡,我肯定不能自顧自去睡了,又怕吵醒了成錦程,只好默默地裹著毯子坐他旁邊陪著。還好網速快,我下了幾套真題,戴著耳機做聽力。

    余世華瞥我一眼,又瞥我手機一眼,也沒催我去睡覺。反倒過了會兒,他就把手機一關,往沙發上一躺,枕著我腿睡起覺來。

    ……日哦!說好一起熬夜的呢?

    我很少熬夜,也很難熬夜,高三的時候喝完咖啡睡得比其他時候都快,夢都是香甜的,一度懷疑跛叔是不是怕我學傻了往我咖啡里摻安眠藥。

    我聽了兩套聽力,刷了會兒微博和朋友圈,再把萬年沒打開的空間打開挨個說說點讚,最後看看新番,看著看著就撐不住了,眼皮子打架。我心想就眯五分鐘,五分鐘眯不了吃虧也眯不了意外,以防萬一還特意調了個十分鐘後的震動鬧鐘,這樣還能再睡五分鐘回籠覺,想想都幸福。

    於是我就打著哈欠靠著沙發眯起覺來,手上還抓著手機。

    然而……

    感覺只是閉個眼的工夫,鬧鐘就震動了,時間真是仿佛白駒過隙……

    啊,白駒過隙,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仿佛是,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何至自苦如此乎。

    我努力睜眼去關鬧鐘,但眼皮子跟手機都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來。我掙扎地撲棱了兩下就被人按住了,手機也拿走了,那人還捂著我眼睛說:「乖,繼續睡。」

    我再困也知道這是余世華,他自從發現遮住羊眼睛羊會睡覺之後就老對我來這招。我他媽解釋過一萬遍羊不是睡著了而是被嚇得不敢動了,他就是不聽。

    不過我現在也沒力氣跟他爭,迷迷糊糊地想反正他醒了,那我就睡吧。

    沒睡兩下,他又折騰著把我給送床上去了。我撐著最後一點神智,眯起眼說:「你也睡吧,找不到這來的。」

    余世華:「好,我不走,我在這兒陪你。」

    我:「……」

    我只是讓你也睡覺,沒讓你留這陪我,你一定要強行搞曖昧嗎?

    但我懶得跟他鬥嘴,閉著眼睛認真睡覺。他好像一直也沒上床來睡,就坐那看著我,看得我實在不好意思,趕緊地睡著了。

    不知道為什麼,凌晨四五點才睡覺,但上午七點我就自然醒了,只是缺乏睡眠有點兒躁鬱。我想起還在別人家,不好意思睡到日上三竿,就爬起來去客廳。

    客廳里沒人,廚房裡有聲音。我走到廚房門口一看,隔著透明玻璃門,余世華跟成錦程正在裡面做早飯,聽不到在說什麼,余世華剛張了張口,成錦程就笑得要打跌了。

    成錦程看到了我,把門推開一條fèng:「哎,醒了,牙刷放洗漱台上了,杯子和毛巾沒新的了,你跟小華的共著用一下。」

    我說:「好,我洗完來幫你們。」

    成錦程說:「沒事,要不你幫我澆下水,陽台上那幾盆花花糙糙,別人送的,我經常忘了澆水。」

    我應了聲,去洗臉刷牙,又去陽台上澆花糙。陽台正對著廚房,我一抬頭就從噌亮的金屬框上看到廚房那邊的景況:成錦程一邊笑一邊指我,一邊又踹了余世華一腳。余世華不耐煩地拍開他,繼續大力拍黃瓜。

    我沒繼續觀察廚房,專心澆水,又去看外頭的環境。上回黃奇帶我過來是白天,我大概記得他住哪棟,好像就是對面。現在的我身處此地儼然是個電燈泡,要不乾脆去黃奇家裡蹭一蹭,他裝瘋賣傻把我家翻了個遍,我也得從他身上得到點我想要的東西才行。

    我邊謀劃著名邊找黃奇家的陽台,然後我就懵逼了。

    你猜我看到什麼了?

    我看到阿bo了。

    你猜阿bo在幹嘛?

    阿bo從背後抱著要去關窗簾的黃奇,黃奇還他媽沒穿上衣。

    然後jian夫yín夫就拉上了窗簾。

    哦我的上帝,我需要先靜一靜。

    我靜了五秒鐘,把所有的處理方法思考一遍。

    第一個解決方法,我應該現在衝過去把門一腳踢開,指著裡面衣衫不整滾成一團的兩個人大吼一句:你對得起我爸嗎?!

    然後趁他倆懵逼的時候我趕緊拍照,把證據甩我爸面前去。

    但,我怕我捉jian不成反遭滅口。而且太尷尬了,會他媽長針眼的吧!眼睛都要瞎啊!退一萬步講我爸絕對會弄死黃奇的,說不定還能上升成國際糾紛。

    第二個方案,……

    我日!沒有第二個方案!

    我不是一個喜歡生氣的人,因為但凡發生一件事之後光顧著生氣是沒有卵用的,但此時此刻我非常生氣。你他媽想跟黃奇好你倒是先跟我爸分手啊!

    我爸對阿bo怎麼樣是有目共睹的,比對我這個親兒子都好一萬倍,捧手裡怕掉了含嘴裡怕化了,外頭都有暗地裡嘲笑杜市敬老房子著火的,我他媽以前都忍了,現在這也太過分了!我甚至都懷疑阿bo是忍辱負重來找我爸當臥底的了。

    「啊啊啊啊啊我的花!」成錦程突然叫起來,「雖然我說得很不在乎的樣子但我不是真不在乎的啊!我還要把這個妹子的!」邊叫他邊衝過來搶走我手上的澆水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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