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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3:59 作者: 殷唯
這個時候我們坐在冰店後院吃冰,這裡還是比較保險的,不怕被外人偷聽。而且老闆既是跛叔的對象,又是曾經的條子,肯定不會出賣我們,黃奇也能恢復正常跟我說話。
黃奇吃了一口芒果冰,認真地看著我:「首先,你把他從地下室放出來。」
我:「……」
我想了想,決定迴避這個話題,低頭繼續吃刨冰。
黃奇重複了一遍,說:「你這樣是非法監禁。」
我說:「沒事,他不會告我的。」
黃奇盯著我看:「他告不告你,你這樣都是違法的。」
我也看著他的眼睛:「我絕對不會看著他去犯傻,如果都是違法,那就讓我違法監禁他,他不能去違法殺人。」
黃奇:「你關不了他一輩子。」
我:「哦,能關多久是多久。話說起來,你不是警察嗎?你們怎麼還不把白大佬抓起來?抓起來就一了百了了。」
黃奇說:「我們正在搜集他的罪證和他背後的一系列關係鏈。」
我:「哦。」
黃奇繼續說:「但現在我有你非法監禁的證據,我應該先抓你。」
我:「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黃奇一臉正氣地看著我:「你覺得呢?」
我:「我覺得從現在開始我有權利保持緘默,並且叫我的律師過來。」
黃奇嘆了聲氣:「聽話,把余世華放了,你可以想別的辦法勸他。」
我說:「那你讓我先想想。」
在很久以前我看過一部電影,男主角要去為父報仇,女主角就決定用肉體來挽留他。其實我一直沒弄懂這個思路是怎麼回事,難道要讓男主角嘗到小黃書里欲仙欲死的感覺從此捨不得離開人世間?
但不是我自戀,根據我對余世華的了解來說,他睡完我之後更多的是得償所願了無遺憾,估計能在自殺道路上走得飄飄欲仙迫不及待。
那就我去睡了他?這倒還有點意思,畢竟不說別的,我這技術估計能把他睡得血濺三尺,到時候他倒是想違法犯紀也沒力氣了。但這是一個很極端的想法,真正實施起來還是有點尷尬的。
……啊,我知道了。
我問黃奇:「你知道哪裡能找到又帥又溫柔又懂哄人的知書達理嚴肅活潑技術純熟三分純真七分像我的鴨嗎?」
黃奇:「……嗯?」
我說:「余世華是個戀愛腦,不如我們把他的注意力引到談戀愛上?」很多人的腦子只能同時考慮一件事,到時候余世華肯定得糾結他愛我還是愛替身。
黃奇看我的眼神宛如在委婉地看著一個智障。
呵呵,我他媽也沒嫌棄你整天扮智障。
黃奇問我:「你能不能認真一點?」
我湊他眼前,反問:「我不認真嗎?你仔細看我的表情難道像在說笑話嗎?」
黃奇沉默地看著我,毫不動色。
算了,沒意思。
我靠回去,打開了手機看即時監控攝像。
其實關余世華的房間算不上地下室,起碼沒字面意思上那麼恐怖,那地方是我小時候的玩具間,還是我跟我的小夥伴們的秘密基地,小時候我們經常在裡面玩,一群大佬就在樓上討論黑道大事。
余世華被我關起來也很坦然,抱著一筐零食坐在小沙發上看《蠟筆小新》的DVD,邊看還邊傻笑。多少年了,那台DVD居然還能用,質量真不錯。
多少年了?
好多年了。
我打手機給余世華:「冷靜下來沒?」
余世華把薯片嚼得嘎嘣脆,一邊說:「我覺得應該冷靜的是你,你在哪呢?」
我看了眼黃奇,說:「我在跟條子自首,我監禁了你。」
條子起身去上洗手間。
余世華笑了兩聲:「別鬧,你要閒著無聊就去教堂找神父懺悔,說真的,別碰條子,晦氣。」
先前是不好意思說,可現在隔著手機,我還是說了:「雖然我這麼說不太好,但你跟你爸關係反正也就那樣……你何必呢?」
余世華沉默了一會兒,嘎嘣嘎嘣地嚼薯片,好半天才咽下去,道:「清清,那是我爸。」
「我知道那是你爸!但是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要麼去報警,協助警方調查,反正警方肯定已經盯上白大佬了,槍斃他是早晚的事,你一定要自己動手嗎?」我也有點激動。
余世華又沉默了一陣,說:「我們跟你不一樣。」
我不知道哪裡不一樣,我他媽有diǎo你也有diǎo。
余世華說:「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你別管我了吧。」
操你大爺!早十多年你怎麼不說不讓我管!
黃奇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掛了手機。
我問他:「你說我現在舉報余世華一個什麼罪名,他才能被抓起來?不能被保釋那種,而且也不是大罪那種。」
黃奇乾脆地說:「沒有這種罪名。」
那我有結論了。我要把余世華送走,關他一輩子就關,反正我養得起。等白大佬被槍斃了再把他放出來,到時候的事到時候再說。
黃奇問:「你想幹什麼?」
我擺出一臉我很單純的樣子,25°微仰下巴看著他,說:「我想你要不要親親我?」
黃奇:「……」
他拒絕跟我說話,並且用他是我爸爸的眼神看了我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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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幾條魚,終於把禁忌的泡泡從榮少和他爸身上吐到了發小和他爸身上……
老實說你們是不是被杜市敬收買了→_→
朋友,你知道什麼叫釜底抽薪嗎?
我覺得我特別智慧,特別勇敢,特別仗義,特別多管閒事。但我還是去找了余世華的爸爸談心,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夠勸住余世華的話,那大概就是他爸了,雖然要推他去送死的也是同一個人。
說句心裡話,我一直覺得余世華特別可憐,相比起來我爸好太多了,雖然我爸對我很摳門,但起碼不搞我同學,而且也不逼我參與非法活動。
但我沒對余世華說過這些話,怎麼想一個人應該都不會太高興被別人同情吧,而且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同情都是另一種形式的洋洋得意。得意於自己擁有比別人更好的東西,然後偽裝自己很慈善地去施與憐憫心。
這麼一想,我覺得整個世界都深沉了起來。
其實我也知道我有個毛病,就是容易傷春悲秋。小時候我有次突然想到和平終將結束,人民又會生活在無盡的戰火當中,我就悲傷得吃不下飯,跛叔怎麼哄我都沒用。後來我爸回家打了我一頓,問我能不能吃得下了。我說能。他問我能不能吃兩碗。我說能。
這可能是我最初開始反對暴力的思想來源。
余叔叔聽說我來了非常高興,只讓我等了半個小時。
我推開門,裡面並沒有客人,只有個小可愛在給他捏腰捶背,空氣里除了藥物的味道之外還有點淡淡的腥膻味。
說真的,我懷疑余叔叔有性癮。他需要找心理醫生看一下,同時多進行一些有益身心的文體活動,比如跑步、打球、唱歌、跳舞等等等等,實在不行他還能掐斷自己的丁丁啊。
余叔叔和藹地問我:「今天怎麼想起來看我了?這風向真是變了。」
我哈哈地笑了兩聲:「您可真會聊天。」
余叔叔也哈哈地笑:「跟你聊不聊也都是這樣,開門見山別浪費大家時間。」
我懶得笑了,反正肯定看起來就很虛偽。
我問:「也不請我坐嗎,您好會待客啊。」
余叔叔依舊笑眯眯的:「瞧這話說得,好像咱倆會有多少話聊似的,哈哈。」
我也懶得理他,邁腿去沙發前,自顧自地坐了,朝小可愛道:「倒杯茶過來,不要太濃。」
小可愛垂眉順眼地繼續給余叔叔捶背,好像沒聽到似的。
這就比較尷尬了。
屋裡安靜了一會兒,余叔叔朝小可愛道:「去吧,榮少叫你也敢裝沒聽到,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蠢東西。」
我真的好想跟他解釋兩年前他那船貨不是我舉報的……
但還是忍住了,反正解釋了他也不會信,誰讓那個時候我跟他正好吵了一架呢,半個月後他貨就沒了,那次余家的全副身家都丟了一半,也不知道後來怎麼找回來的。
而那時我恰好因為幫路上一位老太太追回了飛車劫匪而被老太太家人授予了「為人正直,功德社會」錦旗。
那家人不知道怎麼打聽到了我住址,敲鑼打鼓地把錦旗送到我家的時候,余叔叔和其他幾個大佬正在我家和我爸討論抓內鬼的事情。
那場景真是,格外尷尬。
你絕對不會懂我的心情。
雖然我從小蟬聯三好學生,獎狀能糊牆,但,那是另一個世界裡的事情了,我在學校的人生是一個世界,我在黑社會面前又是另一個世界。
那一刻,迎著一群黑道大佬的目光,我覺得自己仿佛做錯了什麼事。
但我很快就緩了過來,堅定地告訴自己這不是錯事。
只不過那戶人家特別浮誇特別傻白甜,他們還喊來了記者,說要做個表彰,要樹立榜樣和典型,為新時代的孩子們指明前進方向。
我真是求求你們了!
我爸被記者採訪教子之道的時候,深沉地說:「讓孩子自由發展。」
余叔叔在旁邊笑呵呵:「我說杜哥,這也太自由了。」
一看就是想搶鏡頭。果然記者又去問余叔叔:「您是……」
余叔叔道:「我是杜清榮的二舅。」
呵呵。
其實是真的。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他真的是我二舅。只是我媽跟他關係非常差,所以臨終遺言不讓我認這個親戚。
我沉重地捂住了臉。
記者還問我:「杜同學你捂住臉幹什麼?」
我說:「我內向,我不敢看鏡頭,我害羞,不要讓我小小年紀就上電視,我怕自己會變得有虛榮心,那樣以後做好人好事就不純粹了。」
記者:「……哈哈同學你真幽默。」
我沒跟你幽默!憋再拍了!
據說那期晚間新聞播映後,我爸被行內笑了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