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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3:59 作者: 殷唯
    他喊的當然是黃奇不是我。但黃奇沒搭理他,抱著我不鬆手,一臉無辜地怯怯道:「想睡覺。」

    我看不起你這種人,之前讓你睡我你又不肯睡,你是不是非得讓我睡你才高興?

    他是警察他了不起,我只好自顧自地往樓梯上爬,想回臥室洗個澡清醒一下。

    「餵清清----」

    在踩空樓梯撲街的一瞬間,我聽著余世華的聲音,腦海里冒出了一句話。

    人,不能走錯一步路。

    這句話是我家庭教師說的。他也姓祁,叫祁煊。

    讀中學的時候我偏科非常嚴重,數學經常不及格。如果不是其他科目總分能衝到年級前十的話,我可能會懷疑自己的智商。但無論如何,我要提高數學成績,所以我對跛叔說我想請一個數學家教。

    為什麼不跟我爸說?因為我爸那段時間不知道在忙什麼,已經大半年沒回家了,我聯繫不上他。當然,這也是常態。人生嘛,就是習慣了就好。

    跛叔很快給我找來了一個家教,叫齊軒,重本大學生,勤工儉學,長得一臉鵪鶉樣,知道我家是黑道之後整個人都懵了,第一次看到我爸的時候嚇得頭都不敢抬。所以在那之後我每次看一堆爛片上映的時候都很能理解娛樂圈,各大院校長得好的演技好的都被條子先搶走當臥底去了,剩下一堆估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演什麼的歪瓜裂棗。

    我有時候是很刻薄的,尤其是小時候。畢竟我是被捧著長大的沒媽疼沒爹陪的黑道太子爺。而且那個時候還處於青少年成長叛逆期,狗都嫌的年紀。

    有次我暗戀一個全家老小都是國家精英的校花失敗,有點鬱悶,就拿了我爸一包煙,坐在房間裡抽。其實說起來也不是特別鬱悶,但無論如何裝也得裝一把,不然怎麼滿足一顆中二期的心?

    不但要抽菸,我還要坐在地上抽,還要把頭髮弄亂一點,留兩縷劉海垂在眼前,微仰著頭,吐出一個煙圈。

    媽的,光是想想我都要被自己帥硬了。

    但現實總是不如人意,主要是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吐出煙圈。

    日喲,煙根本不好抽!

    我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會上癮,因為除了能裝逼之外真的沒有卵意思,我還不如多背倆單詞有成就感。

    就在我糾結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我仰頭看到齊軒進來了。他也愣了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上的煙,然後說:「吸菸有害健康。」

    我本來是打算熄掉這根破煙的,但你懂的,面子問題。所以我又深沉地吸了兩口,學我爸的口吻裝逼地說:「輪得到你管?」

    其實他再多說兩句給個台階,我就還是會把煙熄掉,不然萬一他不高興了辭職怎麼辦,他教我數學教得很好的,我這次都考了95分。這是個什麼概念?四捨五入就是150分啊,滿分啊!我數學老師教了我這麼多年都沒這麼成功過!

    但他沉默了下來。

    這我就很尷尬了,也不知道該繼續吸一口還是按滅煙。他再拖延時間菸頭都要燒到我手指頭了。

    媽的你倒是說句話啊!

    我忍不了了,尷尬地又把煙湊嘴上吸了一口,心想你要看不慣你就趕緊把我煙給搶了,大家都好下台。

    但是齊軒沒這麼做。他蹲下來,摸過地上的煙盒,掏了一根出來,叼在嘴上,湊過來跟我借火。

    房間裡沒開燈,窗簾也被拉了下來,只有一點點曖昧的光線,這他媽也是我最開始故意營造的裝逼氣氛中的一環。

    你知道煙只有那麼短一根,所以齊軒湊得很近,眼帘垂著,認真地看我倆菸頭相接的地方。

    朋友,你知道懵逼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嗎?

    如果你拿這個問題問余世華,他可能會回答是高一開生日趴體的時候玩大逃殺跟我躲到洗手間的裝飾台下面卻發現他爸抱著他同桌進來啪啪啪了一個小時的那一刻的感受。

    正面啪完反面啪,反面啪完跪著啪,你他媽以為在BBQ啊?

    在狹小空間裡蹲久了我腳都要失去知覺了,忍不住就想動一動,要不乾脆出去。撞見就撞見吧,我估計余叔叔這麼不要臉的人是不會在意的。

    但是余世華很在意,他一隻手緊緊地抱著我,另一隻手捂著我的嘴。

    我好歹是黑道太子爺,雖然自己不混,但還是學過一兩招,要掙扎還是能掙扎得開的。但我沒這麼做,因為余世華哭了。

    我還是挺心疼我發小的,所以我很配合地安靜如雞。

    他同桌跪著啪的時候忽然發現了我們倆,叫床的聲音停了那麼一下,被余叔叔不滿地打了打屁股。

    余世華這時候已經哭完了,他面無表情地在嘴邊豎起一根手指,對同桌搖了搖頭,大概意思是想把裝死堅持到底吧。

    他同桌就又浪叫了起來,裝作什麼也沒有看到的樣子。

    終於老當益壯的泰迪余老先生帶著那個人離開了,我也能出去了。

    我是連滾帶爬出去的,捶了半天腿才緩過來。

    余世華還蹲在裡面。

    我伸手進去掏他:「你先出來再說,再蹲下去腿都要殘了,有話出來說。」

    他拽住我的手就咬。媽的痛死了,要不是體諒你心情我非得咬回來。

    我也沒喊疼,讓他咬吧,誰讓他這麼慘。

    咬了半天他可能心裡舒服一點了,終於鬆開我的手,被我掏了出來。我剛準備裝模作樣地安慰一下他,就看到他起身摔東西,還用力踹大理石洗手台。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蹲那麼久腳不麻,但他再踹下去腳可能會斷。

    但我知道,如果這時候我去拽他,可能他會把踹大理石的力氣用在踹我身上。

    是他踹斷腿還是我被踹死,這是一個很艱難的問題。

    電影裡說過,人嘛,出來混,要講義氣的。

    我估計整個黑社會裡面只有我會這麼講義氣了。

    這麼一想,我也有點英雄主義作祟,抱著他哄:「行行行你踹我你踹我,但你他媽真敢踹我我就跟你絕交!」

    他果然踹了我兩腳,痛死我了。還好很快他就冷靜下來,抱著我不說話。

    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比較好,按我家的規矩,一般我這麼發脾氣的時候都是被我爸按著打斷一根雞毛撣子就能冷靜下來的。可余世華現在這遭遇你讓我胖揍他一頓也是太不人道了,而且一時半會兒我也不知道去哪裡找雞毛撣子啊。

    我倆就這麼相對無言地抱了好久好久,久得我都要睡著了。

    然後門被推開了,一群同學站在門口目瞪口呆,滿臉寫著「臥槽我們在兢兢業業玩遊戲你倆卻在這裡搞上了」的表情。

    我咳嗽了一聲,深沉地說:「麻煩都出去,關門,自己玩,謝謝。」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余世華終於鬆開了我,臉上看不出半點傷心了,問我:「你是不是喜歡我?」

    你神經病啊!!!思維怎麼如此跳脫?!

    我呵呵了一聲,起身往外走。

    這件事就這麼完了。

    他大概就是從這個時候惦記起要搞我了。

    日喲,當時果然應該找個雞毛撣子抽他一頓的。

    總之,我跑題了。

    那是余世華的懵逼,而我的懵逼出現在齊?鵪鶉?軒忽然湊過來借火的這一刻。你醒醒啊!你現在這個樣子不像鵪鶉了!

    齊軒點燃了煙,叼著煙,往後退了退,學著我的樣子靠坐在地上,一臉冷漠地看著我。

    我整個人都要炸掉了,趕緊把快燒到自己嘴的菸頭給摁滅在地上,然後搶了他嘴邊的煙一起摁滅,罵道:「你有病啊!」

    齊軒也不攔著我,忽然問:「不酷嗎?」

    酷你妹兒啊!我趕緊擺出一臉嫌棄的表情。

    齊軒又問:「那是很難看咯?」

    廢話!你這麼墮落你爸媽會傷心的!

    齊軒說:「你這麼做的時候也不酷,也很難看。」

    好想讓他閉嘴,我請他來是教我數學的,不是來教我做人的。

    他把手按在我頭上,摸了摸,說:「清榮,人是不能走錯一步路的,走錯了一步就很容易錯第二步,再想回頭就很難了。」

    我他媽就吸個煙而已!至於這麼上綱上線嗎?以後還不能抽根煙了?!

    齊軒起身去開了燈,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說:「去洗把臉,心情不好我陪你打遊戲,心情恢復了我們來講講你這次的數學考試卷。」

    我起身去洗臉。洗完回來發現他已經把地都拖好了,跟剛才的事沒發生過似的,問:「玩遊戲還是講卷子?」

    我說:「講卷子。」

    他笑了笑,又露出了倆酒窩,很高興地說:「好,快過來。」

    我倆坐在書桌前開始講卷子。他不光光是給我講解錯題,還能照著錯題給我變形出幾道類似的題目,做到我真的摸懂了原理為止。

    說真的,你不能怪我,真的不能。這氣氛太好了,青春的荷爾蒙太旺盛了,年輕人也太血氣方剛了,他的聲音也太好聽了,態度太認真了。

    我忽然起身抓住他往桌上一按,低下頭去親他。

    綠茶口味的,有一點點菸味。

    所以說我討厭煙味,以後打死也不抽了。

    我曾經跟小夥伴們討論過女孩子的胸部摸起來是什麼感覺的,一群沒摸過的人得出的結論是肯定很軟,但也不知道有沒有齊軒的嘴唇軟。

    但我還有點不確定,所以也沒太用力按著他,很輕易的就被他給推開了。

    他坐在桌面上,微微地皺著眉,歪了歪頭,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大概是思考黑社會果然從根基開始就是腐爛的這種事情吧。

    媽的,氣氛好尷尬。

    我有點自暴自棄地想,不如就在這裡把他睡了再說,反正黑社會都是這麼解決問題的,說不定跟小黃片裡似的睡著睡著就睡熟了,實在不行把他關起來慢慢調教。

    就在我打算動手的時候,他又開口了:「你這樣對得起你的團徽嗎?」

    我:「……」

    神他媽團徽啊!

    齊軒伸手來解我別在校服左胸口上的團徽。

    你說他要解我褲子我也認了,畢竟余世華天天盯著我褲腰帶,可現在他要解我團徽算個怎麼回事?

    我趕緊攔著:「別別別!」

    齊軒也不堅持,又坐回去:「你是為了什麼天天戴它的?」

    為了我是團支幹???

    齊軒又說:「我知道,你做一件事情之前是有打算的。你不可能覺得入團是趕時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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