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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3:20 作者: 林笛兒
印學文翻了個白眼,隨口胡諂:「什麼朋友,這點小忙都不幫。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也在打晟小姐的主意。」
何熠風嘴角抽搐了下。
「晟小姐,你在哪裡呀,我都快為你害上相思病了。」印學文捶胸頓足,硬擠出一臉的深情。
「我要去書屋看看,你是留在這裡繼續表演,還是打道回府?」
「我也正想去書屋呢!」印學文跳起來,又眉飛色舞。
電視、報紙一報導,很多人慕名而來。何熠風注意看了下,客人里有情侶,還有一些外地口音的背包客,還有外國人。休息間的沙發都坐滿了,書架間的幾張凳也沒空著,有些人拿著書,席地而坐。幸好鋪著地毯,不算太涼。
前兩天提供的是速溶咖啡,今天開始磨咖啡豆自己煮,新進的店員手法還有點笨拙,不小心弄出些聲響,看書的人抬起頭,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這兒安靜得讓人不敢呼吸。」印學文也拿了本書,一看書里密密麻麻的字,連忙又塞進書架。他瞧了一周,沒發現什麼美女,到是發現了一張熟面孔。「邢程的女秘書!」
何熠風早看見了。她站在書架後面,只露出半個身影,換了件湖藍色的大衣,清新的氣息像正在趕路的春意。
「我討厭那個丫頭,不想和她說話。」印學文承認自己有點記仇。但是他很仗義,走前買了一堆書,表示對何熠風的支持。「挑厚的,看上去很有學問的,最好圖片多一些,別問價錢。」
何熠風沒說謝謝,他越過一排排書架。
畫塵手裡拿的是舒意的新書,叫《飛》,清清冷冷的湖面,半空中飄著一片潔白的羽毛,很素雅的封面。這是最後一本了。
「嗨!」她仿佛感覺到他的存在,轉過身,嫣然輕笑。「看,那個方法很可行。」她舉起手讓他看。指頭上的硬塊看著像是消了腫。
「什麼時候來的?」
「十分鐘前。」
「為舒意的書而來?」
「不是,給你看手指,還有,你昨天好像生氣了。我說錯什麼話了麼?」
心田掠過一縷輕風。「你很在意?」
「你是我的夫子,惹你生氣是大逆不道的。」
「貧嘴!」有一對情侶結帳走了,空出一張沙發。「我們過去坐坐。」他抬手看了下手錶。
煮咖啡的店員輕聲說:「半小時前就送來了。」
畫塵訝異地看看兩人,只見何熠風面色平靜地閉了下眼。「黑森林,很多的巧克力,很多的奶油。」店員在沙發前的茶几上放下碟子。
沒等畫塵出聲,坐在另一邊看書的女生歡躍地說:「也給我來一客。」
店員抹抹鼻子,極不自然地說明:「書屋暫時不提供點心,這是為這位小姐叫的特別服務。」
「啊,竟然有差別對待。」女生不服氣地抗議。
店員看看何熠風,他都沒抬眼,完完全全置身事外。「這位小姐是我們……請來的貴賓,不是客人。」店員牽強地編下去。
女生勉強接受,不過,仍然有點生氣,起身結帳走人。
「你未卜先知呀,怎麼知道我今天會來?」畫塵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
「我不知道。」何熠風臉上沒有任何起伏的痕跡,語氣也像是在陳述某件無關緊要的事。
店員給了正確答案:「從書屋開張兩天,每天下午三點,『簡單時光』都會外送一客西點過來。」
「如果……如果我一直不來呢?」畫塵的聲音顫抖了。
何熠風擰擰眉,覺得這是句廢話,她現在不就坐在這兒嗎!「不自在的話,去辦公室吃吧!」
走時,何熠風也買了本書----畫塵手中的那本《飛》。
畫塵端著碟子走在他身後,黃昏的餘光從樓房的間隙中照過來,眼前的身影仿佛遙遠又模糊,他剛才說過的話、神態反覆在她腦海中閃回。她疏忽了什麼嗎?她誤解了什麼嗎?不,不要想太深想太多,不然,又會沉溺,又會貪心,又會企盼,又會成為一種習慣。有一天忽然醒悟,這樣的好和自己期待的好是兩個概念,即使不是傷害,心也會疼,也會在夜裡無助得哭濕枕巾。這可能僅僅是一種關心。他知現在於她,是一個非常時期。
第二次來何熠風的辦公室,牆角多了一個大書櫃,有一格放的是舒意的書,還有剪貼本。「這算什麼,研究舒意,還是支持舒意?」
「錯。」是喜歡。何熠風松松領帶,唉,這樣的話,印學文和林雪飛嘴一溜就出了口,他卻總是卡在喉嚨間。
「看一本就差不多,大同小異,無非是風景不同。」畫塵小小的害羞。
「寫的時候心情也不同吧,這幾年,你似乎一直在路上。」怕她吃得油膩,何熠風給她泡了一杯綠茶清口。
潔白的骨瓷,碧綠的茶葉,清徹的水,畫塵捧著,看得出神。「在一個地方呆久了,無論是多麼大的城市,或者是安靜的鄉村,我都會覺得狹窄,像是呼吸有障礙似的。可能我在找一個理由,我喜歡路上的風景,我是一個不安份的人。」
猶豫了下,握握拳頭,何熠風拉過椅子,在畫塵面前坐下。「鳴盛的事差不多都上軌道了,後面,我不會太忙。」
「你的意思是,你有時間和我一塊走走?」畫塵太激動了。「我會是個好導遊。」
「別忘了我在世界地理頻道做過幾年的策劃。」
「知道,知道,你是行家。我們去西藏吧!」
她的快樂感染著他,何熠風俊逸的面容滿溢著溫柔。「別忙計劃,榮發那邊的工作,你有考慮下嗎?」
畫塵雙肩突地耷拉了,嘴巴撇了撇。總是迴避不是事,該面對了。
泡了一個熱水澡,洗了頭髮,拉開浴室門,畫塵局促不安地咬咬唇。何熠風個子太高,家居服穿在她身上像長袍,褲腳和衣袖挽了又挽,才勉強裹身。用了很大力氣,才跨進客廳。
何熠風比她鎮定多了,「這是薑茶,要全喝下去。我去把你的車開過來,不然就要被交警拖走了。」說完,他就著急地下樓了。
想著車上那一攤嘔吐物,畫塵想死。她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吐的,怎麼偏偏給何熠風撞見了?
薑茶,有點燙,有點辣,但喝下去,胃暖暖的。拖過包包,翻出手機想看看幾點,發現有何熠風的兩個未接電話。第一個是她在下班後五分鐘。打不通電話,沿著她下班的路線追過來,然後看到了路邊的牧馬人?大概吧,頭沉沉的,鼻子還有點塞,這是要感冒的前兆麼?畫塵捧起茶杯,大口大口地喝著薑茶。
門鈴響起時,畫塵在廚房洗杯子。以為何熠風沒帶鑰匙,她甚至沒有從貓眼裡看一下,就打開了門。
門一開,門裡門外的兩個人都愣住。
畫塵在慌亂中退後一步,松松的褲管又滑落了,她踩了一腳,差點撞上沙發前的茶几。林雪飛震驚得頭髮都豎起來了,結結巴巴地指著畫塵,「你……怎麼會在這裡?」
畫塵不知怎麼回答,這幅場景說什麼都像是在狡辯。
焦頭爛額時,嗚,救命恩人回來了。
「你來幹什麼?」何熠風步履從容地越過林雪飛,把手裡提著的水果和麵條放在餐桌上。
「我當然是有事找你才來的。她……你……啊,你們同居?」他的直覺是對的,他們果真有貓膩,但是這也太光速了。
「不是!」何熠風與畫塵異口同聲,音量高亢。
「那是偶爾留宿?」
「這些和你沒有關係。阮畫塵,你先去書房看看書。」何熠風把畫塵推進書房,再呆下去,她會把幾根指頭絞斷。
「你承認了。」林雪飛受傷了,他隨何熠風飄洋過海,差不多天天在一塊。這麼大一件事,何熠風對他瞞得如此嚴實。
「我是覺得沒有解釋的必要。喝點什麼?」何熠風打開冰箱。
林雪飛沉默地瞪著何熠風,他本來有事要告訴何熠風,現在他決定什麼也不說,看何熠風到時怎麼收拾局面。「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大嘴巴?」實在氣憤不過,還是問了一句。
「你想太多了。」何熠風閉了閉眼,「我做過……阮畫塵高中時的家庭教師。」
「師生戀!」
何熠風失語。
轟!窗玻璃震動了下,一道閃電掠過天邊。今年響雷這麼早,春天的腳步快了。「好像要下雨了,你有開車來嗎?」何熠風關上冰箱門,拿出的是一盒牛奶。
林雪飛欲哭無淚地看著那盒牛奶,無限幽怨與感慨。「我這就走,不做電燈泡。」
「你還沒說事情呢!」
「簡斐然到這個周末就回翼翔了,她明晚請特稿部的全體吃飯,也請了你。你去不?你對她可是有知遇之恩,從小空姐到大編輯。啊,你還真是桃李滿天下呢!」林雪飛很有深意地看了看書房。
為這件事特地跑過來,何熠風要是信了,就不叫何熠風了。「我明天已經有安排了,替我道聲謝。沒別的事?」
「沒了!我走人!」林雪飛特地把書房門推開,和畫塵道別。
畫塵站在書桌邊,手無意識地划來划去,宛若亭亭玉立的一株含羞糙。
雨下下來了,初春的第一場雷暴雨,噼哩啪啦打在窗台上,像一朵朵花兒在歡跳。路燈的柔光被打濕了,視線也濕了,一切景物都朦朧了。
「晚飯,只能簡單做點麵條。」何熠風對畫塵說。
畫塵聽著雨,好像是一時半會走不成,心裏面起了些微妙的異樣。像是羞惱,像是無奈,像是苦澀……
「要不要再煮幾個白水蛋?」何熠風問。
畫塵心不在焉地答:「現在哪有人愛吃那個。」
「我挺喜歡的。」
下麵條很快捷,十分鐘不到,就端上了桌。何熠風沒煮白水蛋,在面上臥了兩個荷包蛋。畫塵不小心放多了胡椒粉,辣得直咂嘴。
「今晚別回家了,就住這邊,我睡書房。」何熠風端過畫塵的碗,和自己吃了一半的碗換了下。
畫塵愛驚一樣抬起眼睛,「靜苑不遠。」
「哪怕就在對門,今晚也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