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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3:20 作者: 林笛兒
    「這說明書店不是不能存活的,而是你有沒找對方式、選對書。喜歡書的人想要的不僅是一個售賣圖書的地方,更是交流的地方,也是一個幽靜、清雅的閱讀地。後面,我準備在書店內外都添些植物,還要增加一個開放式的廚房,提供小西點。孤單時、煩悶時,來書店讀讀書,不比悶在夜店喝酒好麼?」何熠風說道。

    「何總是否認為我們的出版傾向就是這些賣得比較好的類型?」圖書主編拿起桌上的銷售清單,問道。

    「這是一個選擇。你們有其他想法嗎?」何熠風看看其他人。

    「找當紅明星出自傳,這個可以保證銷路,缺點就是成本太高。」一個編輯說道。「還有一些一看特別有道理,仔細一看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的心靈雞湯,但是很多人愛看。」

    「這些都是短期效益,如果考慮長遠,關注一些有潛力的作者。他們現在還沒有很大的名氣,跟隨著歲月的飛奔,有一天,他們會成為大家。現在要多給他們機會。」何熠風說道。

    「那長短同時進行。」圖書主編豪氣沖天。

    何熠風笑,他只給他們指個方向,具體怎麼走,他該放手。

    去了趟董事長辦公室,秘書說周浩之今天去醫院復檢,總經理陪著一同去的。決定罷工的林雪飛接了通電話,印學文要來蹭午飯,要不要訂個餐廳什麼的。

    「多買一份盒飯。」如果猜得不錯,印學文肯定是來打聽晟華的事。《濱江日報》今早一上市,就全被搶空了。晟茂谷坦然接受了採訪,說感情的事隨緣,不可強求,尊重對方,尊重自己。華楊已經離開晟華,不知去了哪裡。不過,晟華的法律顧問解釋得很詳細,晟華今天的股價走勢平和。

    「我不是關心那個股價,你們有沒聽到晟小姐的一點消息。我以後是要娶她的,可是我到現在連她的影子都沒瞄著。」印學文是貴公子,看了一眼盒飯就飽了。「我很想請個私家偵探,老爸訓了我一通,說要是給晟董知道了,我就連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何熠風早飯中飯一塊吃,盒飯很快就見了底。「我們的記者不是狗仔隊,不關心這個問題。」他起身去洗手間漱口。

    印學文翻了個白眼,隨口胡諂:「什麼朋友,這點小忙都不幫。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也在打晟小姐的主意。」

    何熠風嘴角抽搐了下。

    「晟小姐,你在哪裡呀,我都快為你害上相思病了。」印學文捶胸頓足,硬擠出一臉的深情。

    「我要去書屋看看,你是留在這裡繼續表演,還是打道回府?」

    「我也正想去書屋呢!」印學文跳起來,又眉飛色舞。

    電視、報紙一報導,很多人慕名而來。何熠風注意看了下,客人里有情侶,還有一些外地口音的背包客,還有外國人。休息間的沙發都坐滿了,書架間的幾張凳也沒空著,有些人拿著書,席地而坐。幸好鋪著地毯,不算太涼。

    前兩天提供的是速溶咖啡,今天開始磨咖啡豆自己煮,新進的店員手法還有點笨拙,不小心弄出些聲響,看書的人抬起頭,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這兒安靜得讓人不敢呼吸。」印學文也拿了本書,一看書里密密麻麻的字,連忙又塞進書架。他瞧了一周,沒發現什麼美女,到是發現了一張熟面孔。「邢程的女秘書!」

    何熠風早看見了。她站在書架後面,只露出半個身影,換了件湖藍色的大衣,清新的氣息像正在趕路的春意。

    「我討厭那個丫頭,不想和她說話。」印學文承認自己有點記仇。但是他很仗義,走前買了一堆書,表示對何熠風的支持。「挑厚的,看上去很有學問的,最好圖片多一些,別問價錢。」

    何熠風沒說謝謝,他越過一排排書架。

    畫塵手裡拿的是舒意的新書,叫《飛》,清清冷冷的湖面,半空中飄著一片潔白的羽毛,很素雅的封面。這是最後一本了。

    「嗨!」她仿佛感覺到他的存在,轉過身,嫣然輕笑。「看,那個方法很可行。」她舉起手讓他看。指頭上的硬塊看著像是消了腫。

    「什麼時候來的?」

    「十分鐘前。」

    「為舒意的書而來?」

    「不是,給你看手指,還有,你昨天好像生氣了。我說錯什麼話了麼?」

    心田掠過一縷輕風。「你很在意?」

    「你是我的夫子,惹你生氣是大逆不道的。」

    「貧嘴!」有一對情侶結帳走了,空出一張沙發。「我們過去坐坐。」他抬手看了下手錶。

    煮咖啡的店員輕聲說:「半小時前就送來了。」

    畫塵訝異地看看兩人,只見何熠風面色平靜地閉了下眼。「黑森林,很多的巧克力,很多的奶油。」店員在沙發前的茶几上放下碟子。

    沒等畫塵出聲,坐在另一邊看書的女生歡躍地說:「也給我來一客。」

    店員抹抹鼻子,極不自然地說明:「書屋暫時不提供點心,這是為這位小姐叫的特別服務。」

    「啊,竟然有差別對待。」女生不服氣地抗議。

    店員看看何熠風,他都沒抬眼,完完全全置身事外。「這位小姐是我們……請來的貴賓,不是客人。」店員牽強地編下去。

    女生勉強接受,不過,仍然有點生氣,起身結帳走人。

    「你未卜先知呀,怎麼知道我今天會來?」畫塵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

    「我不知道。」何熠風臉上沒有任何起伏的痕跡,語氣也像是在陳述某件無關緊要的事。

    店員給了正確答案:「從書屋開張兩天,每天下午三點,『簡單時光』都會外送一客西點過來。」

    「如果……如果我一直不來呢?」畫塵的聲音顫抖了。

    何熠風擰擰眉,覺得這是句廢話,她現在不就坐在這兒嗎!「不自在的話,去辦公室吃吧!」

    走時,何熠風也買了本書----畫塵手中的那本《飛》。

    畫塵端著碟子走在他身後,黃昏的餘光從樓房的間隙中照過來,眼前的身影仿佛遙遠又模糊,他剛才說過的話、神態反覆在她腦海中閃回。她疏忽了什麼嗎?她誤解了什麼嗎?不,不要想太深想太多,不然,又會沉溺,又會貪心,又會企盼,又會成為一種習慣。有一天忽然醒悟,這樣的好和自己期待的好是兩個概念,即使不是傷害,心也會疼,也會在夜裡無助得哭濕枕巾。這可能僅僅是一種關心。他知現在於她,是一個非常時期。

    第二次來何熠風的辦公室,牆角多了一個大書櫃,有一格放的是舒意的書,還有剪貼本。「這算什麼,研究舒意,還是支持舒意?」

    「錯。」是喜歡。何熠風松松領帶,唉,這樣的話,印學文和林雪飛嘴一溜就出了口,他卻總是卡在喉嚨間。

    「看一本就差不多,大同小異,無非是風景不同。」畫塵小小的害羞。

    「寫的時候心情也不同吧,這幾年,你似乎一直在路上。」怕她吃得油膩,何熠風給她泡了一杯綠茶清口。

    潔白的骨瓷,碧綠的茶葉,清徹的水,畫塵捧著,看得出神。「在一個地方呆久了,無論是多麼大的城市,或者是安靜的鄉村,我都會覺得狹窄,像是呼吸有障礙似的。可能我在找一個理由,我喜歡路上的風景,我是一個不安份的人。」

    猶豫了下,握握拳頭,何熠風拉過椅子,在畫塵面前坐下。「鳴盛的事差不多都上軌道了,後面,我不會太忙。」

    「你的意思是,你有時間和我一塊走走?」畫塵太激動了。「我會是個好導遊。」

    「別忘了我在世界地理頻道做過幾年的策劃。」

    「知道,知道,你是行家。我們去西藏吧!」

    她的快樂感染著他,何熠風俊逸的面容滿溢著溫柔。「別忙計劃,榮發那邊的工作,你有考慮下嗎?」

    畫塵雙肩突地耷拉了,嘴巴撇了撇。總是迴避不是事,該面對了。

    離榮發每近一步,都感到整個人更沉一分。

    年前接踵而來的幾件事走馬燈般在畫塵腦中閃過,她無法說服自己釋懷。記得走的那一天,很狼狽,很可憐。晚上用冰敷了很久的臉頰,指印才散去。心裏面像有把刀在割,以至於多一秒都不能在濱江呆著,她去了遙遠的長白山。在蒼松與雪山上行走。茫茫的山野里,她渺小如一粒雪,似乎轉瞬即化。寧靜的風景,讓她慢慢地平靜下來。

    一直想不通荀念玉那個傳聞是怎麼一回事,除非聲音可以變成風,但是它真實地發生了。邢程就站在她面前,背影的弧線那麼高大,他的聲音清冽得像塊鐵器,閃爍著森森的寒光。他沒有看她一眼,他在意的是事情的真相。她只生活在她的生活中,她的生活中沒有競爭,沒有輸贏,沒有陰謀,她不懂職場之間的潛流暗涌,但她依稀知道無論真相是什麼,馮副總已失去與邢程抗衡的資格。

    於是,她就成了不重要。

    時間再往前推,開著破吉普抽菸姿勢很媚人的女子,看邢程的眼神,邢程回應的微笑。她看著,察覺自己連質問的立場、生氣的理由都沒有。好像做了一場白日夢,該清醒了。

    沒有特別的失落和傷心,就是茫然、無措。

    畫塵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吸進空氣與勇氣。

    任京在收拾辦公桌,文件、書扎了幾堆。荀念玉辦公桌上空空如也。畫塵愣愣地站在門口,以為走錯了門。

    「你回來了,假期過得好嗎?」過了個年,任京說話的語氣和神態,像變了個人,有著躊躇滿志的意味。

    畫塵嗯了聲,看著他忙。「今天怎麼有空做這些?」在交易日的上午,任京都非常忙碌。

    任京瀟灑地雙手插著腰,「不要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

    只是離開半個月,榮發已物是人非。

    宋思遠調回總部任職,新的總經理是從馬來西亞分部過來的,一句中文都不會,走到哪都帶著翻譯。馮副總至今仍沒上班,說身體不太好,新總經理讓他好好休息。所以現在行里大小事務全落在邢程的身上。似乎為了證明自己高超的能力和人脈,一上班,邢程就從四大國有銀行挖了不少大客戶過來,幾個處的處長上班就加班,加得歡天喜地。

    「女人的名譽是很重要的東西,不管在哪裡。荀特助辭職了。邢總特地挽留她,她說她受不了別人的指指點點。不過,她也算因禍得福,榮發的歐洲分部點名要她。那是陌生國度,外國人觀念開放,尊重別人隱私,她會如魚得水的。」任京似乎有那麼一點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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