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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3:20 作者: 林笛兒
    任京回來了,臉喝得通紅,說代表榮發回訪幾大企業,中午被灌了不少酒。荀念玉饒有深意地看了看任京,這樣的事一般是三位老總出面的,她落後了?

    畫塵是聽不懂這裡面的奧妙,她向兩人交待了下行蹤。還沒到電梯口,又被荀念玉叫住。「你應該不是個多嘴的人吧!」荀念玉雙臂交插,沒有一絲表情。

    畫塵輕笑了聲,什麼也沒說,轉身進了電梯。

    鳴盛這裡,畫塵太熟了。她送了保安幾幅對聯和鮮紅的「福」字,還有一疊印著龍和鳳的的購物袋。保安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一直把畫塵送到許言那兒。

    「許姐,幾天不見,你越發飄逸了。快透露個密方,你瞧我臉胖得都成銀盤了。」畫塵捏捏嘴巴,笑嘻嘻的。

    許言白了她一眼,接過報導。「到我這年紀,一飄逸,就滿臉縐子。你要給你。」

    「好啊!報導趕得上明天的報紙嗎?」

    許言把報導看了兩遍。「可以,但是只能放副版,我還得給你潤飾下。」

    畫塵吐吐舌,「你們總監還那麼嚴厲呀?」

    許言掃了眼其他編輯,對畫塵擠了擠眼。畫塵會意地跟著她出來,兩人進了隔壁的資料室。許言關上門,嘆了口氣。「做下屬的其實最好不要在背後說上司的壞話,這也不是壞話吧,我只是有點看不懂我們總監。當然,我對他的管理能力是佩服的,雖然年青,雖然外行,但他的立意與創新讓我們幾十年的媒體人都汗顏。可是這樣一個優質男人,為什麼會喜歡上一個空姐呢?」

    簡斐然麼?「職業無貴賤。」畫塵隨手抽了本資料翻著,翻到底,發覺拿倒了。

    「對,職業無高低,但是人品有。」許言突地激動起來,「你知道嗎,那個女人當初死命地要和我兒子談戀愛,都快要談婚論嫁了。有天在飛機上遇見了何總,她毫不猶豫和我兒子分手。我兒子為了她喝酒喝到胃出血,把我都嚇瘋了。我承認我兒子不如何總,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們不能攔著她的光明大道……可是道德呢、責任呢、承諾呢、廉恥呢……真的什麼都不顧嗎?」

    這是許言突然飄逸的根源麼?兒子陷在失戀中不能自撥,何總又是她的上司,明明心裡堵得實實的,卻什麼也不能說。她真是明理之人,分得清是非,沒有遷怒何熠風,見異思遷的人是簡斐然。

    讀書時的簡斐然就很聰明。聰明女子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讓自己吃虧的,她們知道什麼最適合自己。

    許言見畫塵不說話,以為她不相信。「我開始也以為不會是真的。她第一次來鳴盛,給何總送大衣,我只瞅著她的背影,以為看走眼了。後來,我才知,何總找翼翔的小印總,把她從乘務部調到翼翔航空雜誌的編輯部做副主編,不僅升了職,還讓她進了《瞻》的特稿部,親自培訓。現在,她不要再侍候人,多好,丫環成小姐了。」

    畫塵握住許言的手,她不是要畫塵的同情與安慰,這股子恨意壓在心底太久,她想要一個聽她傾訴的人。畫塵懂的。

    日頭西斜,窗外的光線一點點淺了,細細看,能看到塵埃在空氣中浮動,鼻子裡都是油墨味。外面,電話聲不斷,腳步聲匆匆。一個極其普通的的編輯部的下午,但是每一個普通日子也是獨一無二,這一天發生的事、遇見的人都不可複製。

    許言要校對大樣,畫塵不能打擾她太久,坐了一會,就告辭了。牧馬人從車位上退出,迎面遇見了林雪飛。

    林雪飛要出門辦事,他純粹是因為牧馬人矯健的身資、鮮亮的顏色才多看了一眼,這一看,發現了一個熟人。

    畫塵不得不打開車門,和他打了聲招呼。

    「何總在辦公室呢,上去坐坐呀!」林雪飛非常熱情。

    畫塵笑笑,「我來找許主編的,事情剛辦好。」

    「這天都快黑了,別回單位啦,讓何總請你吃晚飯,我作陪。」

    「不了。再見!」畫塵擺了下手,把車門帶上。

    一個小姑娘開這麼炫的一輛車,林雪飛眼都發直了,看著,看著,他咂咂嘴,抓抓頭。在某個時候,他敏銳的神經器官捕捉到何熠風對阮秘書有所不同,那是錯誤的?事實是:塵歸塵,風歸風,各有各的規跡?他徘徊了兩步,覺得應該知會下何熠風。

    何熠風非常平靜地說:「我知道了。」然後便掛了電話。

    林雪飛怔怔地看著「嘟嘟」作響的手機,他多事了?

    其實他不知,何熠風匆忙掛電話,是要打給畫塵。畫塵沒接,只回了條簡訊,四個字:我在開車。

    他撇嘴。他不想搭理人時愛用這個藉口,她也是?如果是,他就要和她生氣,要面對面訓斥她不尊重師長。

    簡斐然從外面進來,便是看到何熠風一臉溫柔地看著手機。「何總!」她輕輕喚了聲。

    何熠風掩飾地抹了下嘴角,再抬起頭,臉上的那抹溫柔已經不見了。「還適應嗎?」

    「嗯,老師們都很好,我稍微有點吃力。這是我嘗試列的關於版面安排的幾個標題。你看看。」簡斐然恭敬地遞過手中的紙。

    何熠風看了看,眼中流露出讚許的神色。他沒看錯簡斐然,標題列得有點淺顯,可是她注意突出了「航空」這個特色,其中有一個「航空趣聞」小標題,世界上最大的機場、最小的機場,甚至還有最容易有艷遇的機場。在窄悶的機艙里,看著這樣的小貼士,心情會情不自禁飛揚。簡斐然對於航空雜誌,是有一點天賦的。「這幾個保留,其他找老師們再加深下。」何熠風在紙上勾出幾個標題。

    簡斐然點點頭。「春節一過,翼翔就準備廣告版面的招標,會不會太急?」

    「你們國際航班正式開通是明年暑期,時間足夠了。」何熠風坐下來,打開卷宗,這代表談話結束。

    簡斐然麗眉一揚,翩然走出辦公室。她知道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她會努力,會耐心,有強大的心臟,有堅韌的意志。

    今天晚上,何熠風有約,對象是印學文,地點在健身會所的游泳館。林雪飛說,他哪裡是想游泳,肯定就是去瞄美女。何熠風覺得林雪飛真是印學文的知音,但是今天是何熠風主動約印學文的。

    運動項目里,何熠風就愛游泳。籃球、足球,衝撞力太強,容易受傷,耗時又長。羽毛球和網球打久了,兩隻胳膊會一粗一細,還需要搭檔。而游泳是全身運動、個人運動,時間自己調配。

    印學文先到的,生怕別人不知他有一身白花花的肉,遊了兩個來回,挺著肚子躺在池邊的椅中曬燈光,兩隻眼睛左左右右瞟個不停。這是溫水池,游泳的女人不少,只是霧氣騰騰,看人非常朦朧,搞不清誰是大恐龍誰是真美女。何熠風都走到他身邊了,他才看見。「你說偷著樂吧,翼翔的一朵花生生給你摘去了。」鼻子一歪,把頭扭了過去。

    何熠風戴上泳鏡,舒展著胳膊。「你隨時可以搬回去。」

    「你耍我呀,你用過的殘次品,誰還要。」印學文給了何熠風一拳,輕輕的。他向父印澤於匯報時,說得很模糊,希望借印澤於之口,把簡斐然留下。印澤於居然一口同意了,很快還指定一個人頂上簡斐然的位置。他張口結舌,印澤於氣得指著他罵:你就長了只豬腦袋,裡面裝的儘是糙。熠風是做大事的人,哪裡會有這樣那樣的齷齪心思?他乖乖地當晚打電話給簡斐然,讓她第二天去鳴盛實習。

    何熠風整理整理泳帽,深吸一口氣,下水前說了句:「你想多了,我有喜歡的人。」

    印學文在泳池邊呆成一根木樁。

    半小時後,何熠風覺得游得差不多了,他上岸沖了個澡,換好衣服在休息室等印學文。印學文小心翼翼走過來,把椅子拖得遠遠的。

    「你幹嗎?」何熠風眉頭微皺。

    印學文四周看看,又摸鼻子又掏耳朵,咕噥問了聲:「你喜歡的人真是那個林雪飛?」怪不得形影不移,那天在機場說秘書那個笑話,貌似兩人還同床共枕過。

    何熠風閉上眼睛,他嚴重懷疑印學文可能是來自外星球的一隻生物,還是進化得不太成功的那種。真想一腳把印學文踹飛,讓他打哪來,回哪去。「在翼翔航空雜誌的首頁,我要登鳴盛書屋的宣傳海報,持續一年,廣告費與你們付給鳴盛的顧問費和員工培訓費相抵。」

    印學文跳了起來,「那麼個小書屋,值得這麼大費周章,雜誌首頁廣告費一年多少錢,你有沒有搞錯?」

    書屋是小,可是書屋叫「鳴盛」,這就非常值得。何熠風慢悠悠地喝著茶,他就沒指望印學文懂得「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樣的道理。「這是鳴盛的事,錯與對,我們承擔。難道翼翔捨不得付這個顧問費和培訓費,沒事,我們現在就可以中止合作。」

    「這麼點小錢,翼翔會在意?」印學文冷笑。

    何熠風放下茶杯,站起身,友好地向印學文伸出手:「合作愉快!合同我已發你郵箱,明天財務主管會和你聯繫。」

    印學文愣愣地看著這隻修長白皙的手,好像,似乎,應該是上當了。這是知書達禮的讀書人紀麼,錯,他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頭的jian商。

    「哦,情人節那天,請送個大大的花籃,我們小書屋開張。」

    印學文臉黑黑的,何熠風也不介意。「這裡好像有餐廳的,一塊吃晚飯?」

    「沒胃口。」印學文悶聲悶氣。

    「那好,回聊!」何熠風太善解人意了,立刻從印學文面前消失。印學文用力思索著,他在哪個環節給何熠風繞住了?

    手機響了,他嫌煩,按掉,過了一會,手機又響了。印學文不耐煩地看了下號碼,是邢程。「邢總經理,這麼晚,你還有什麼公事要吩咐啊?」語氣陰陽怪氣。

    邢程笑了笑,「私事就不能找印總?」

    「說!」印學文沒心情寒暄。

    邢程頓住,還是語帶笑意。「印總上次在酒吧向我介紹了個朋友,是叫吳用麼?」

    現在聽到「無用」這兩個字非常刺耳,「找他幹嗎?」

    「我想問問他的信譽度和以前公司經營的真實情況。」

    「我印學文的朋友會差嗎?你不信任我朋友就是不信任我,雖然他是叫吳用,不代表人就無用,就像有的人叫前程,他就肯定有前程嗎?各人有各人的福氣,各人有各人的命,有人天生做老闆,有人天生就打工,老天賞的,你想不開又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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