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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3:02 作者: 遂心如願
韓楨?
顫動稍微停下了,聶雲深猶豫了一下,急忙起身開了門往外跑就遇到了急沖沖的韓楨。
韓楨衝過來一把扯住了她往樓下沖,怒道:「你跑到哪裡去了!」
她踉蹌著跟著他跑,大聲問道:「裴之晟呢!怎麼會地震,剛才怎麼了!」
「閉嘴!」他冷聲吼道。
可沒等兩人還未跑下樓梯,客廳的房頂崩塌擋住了去路,突然天旋地轉又是一次震感。
聶雲深都來不及反應,震耳欲聾的崩塌聲就在耳邊,房子轟然倒塌。
天旋地轉中,兩個人隨著樓梯板一同往下墜去。
聶雲深再醒來時也知是什麼時候了,四下里一片漆黑,外面一片寂靜。韓楨不停地用手輕拍她的臉,焦急地喚她的名字,「深深,深深!」
聶雲深腦子還有些發懵,耳畔嗡嗡直響,神經繃得很厲害,一時都聽不清韓楨在說些什麼,只能艱難答道:「石板擋著動不了。」
兩人被斷折的石板困在一個狹小的夾fèng里,動一動都極為困難,「手腳有被石板壓住麼?」
「沒有。」她回答。
「你呢?」
「我還好。」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吃緊。
聶雲深身體被困住,頭微微轉向他,用能動的右手向下朝石板伸去,探手摸到他的腿,滿手的粘膩,「你受傷了,腿被壓著?」
韓楨身體明顯地僵了一下,先前傷到的肋骨處也被石板頂著,鑽心地痛。冷汗從額際滑下,他面色蒼白,很快卻又反應過來,「還好,應該沒傷到動脈。」
聶雲深定了定神忍不住問道:「那我們怎麼辦?」
「放心,會有人來救的。」他答道。
這棟房子有三層多高,他們是被埋在了最底下,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人呢。」她仍舊不放棄輕聲問。
韓楨默了一下,這才淡淡答道:「先跑了。」
「你在騙我。」她的語氣堅定。
「應該不知道被埋在哪裡了。」韓楨閉目陷入沉默。
襲擊來得突然,那些人不知道是衝著誰來的,賓客死傷嚴重,活著的四處奔逃,加上地震,簡直是一場災難。原本華麗的院落現在一片狼藉慘狀。
沒有見到他,裴之晟自然是不會獨自逃走的,那麼,他應該也還在這棟房子裡,生死不明。
他本來應該擁有順遂的一生,是她一次又一次拖他到地獄。
聶雲深的四肢瞬間如凝結如寒冰,左胸口的地方疼得厲害,她開始控制自己的呼吸,強打起精神來,「不,他很強大,又有善心,老天一定會保佑他的。」
聶雲深高聲喊了幾嗓子,隱約可以聽到外面有人的聲音,卻得不到外面的回應。不知是沒人聽到,還是人們暫時顧不上這裡,畢竟院子裡那麼多達官貴人。
韓楨一直沒出聲,聶雲深從原來的冷靜到開始急躁,伸出右手用力去推擋在上面的石板。
韓楨這才出聲阻攔道:「別折騰了,還是耐心等著吧,就你這點力氣,累死了都沒人發現。」
韓楨的腿受了傷,甚至還一直在失血,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救治,很可能就會有生命危險,他居然還能這麼冷靜。
聶雲深嗓子喊得已有些嘶啞,只得從身旁摸了個石塊敲擊頭頂上的石板,試圖給外面的人信號。
敲著敲著,手都麻木了,她恨聲道:「韓楨,剛才怎麼沒能一下子砸死你!」
韓楨默了一下,「我救了你,你盼著我死。」
「你死了。」她冷冷答道,「也許所有人都會解脫了。」
「那你得跟我一起死。」韓楨眼皮也不抬,語氣很冷,帶著壓迫感。
這話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片刻後,死靜的外頭終於有了聲響,好像有人在呼喊著口號,指揮著眾人一起搬抬起石塊石板…還有裴之晟的聲音。
他焦急著尋找著聶雲深。
僅僅是幾秒鐘的時間,她屏氣斂息,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血液流動聲,也可以感受到一根根針扎似的落在快斷裂的神經上,她靜靜地聽著。
確定是裴之晟的聲音。
壓在胸口的大石頭一下子落地。
「真可惜,不能一起死在這裡了。」韓楨的聲音里透出淡淡的疲憊,似是無聲地笑了一笑,才又繼續說道:「你的助理說,他是你的光明,可是有黑暗才有光明…」
「一直救我的,救我們的原本就是他。」聶雲深本不想提這段事情,在這樣的情境下,她沒法在隱瞞下去,「當年是他賣了一些股份,給了【雲楨】重新翻身的機會;是他把我從那幫人手裡救了出來讓我沒有受到侵犯;是他的愛人死去了才救活了我;也是他,把我從絕望的人生中拉了回來。就算他的父母傷害過你,也是上一輩的事情。我們欠他太多了,韓楨,不要把你的仇怨放在一個無辜的人身上…感謝上天這次他沒有出事,否則我真沒有打算獨活。」
「如果不是你,我也許沒有這麼恨他。」
聶雲深一直抬著望著頂上,即便仍然是黑暗,「你該成熟點了,世界上沒有那麼多人對不起你。」
當他們頭頂的石板被撬開的時候,聶雲深第一時間見到了他。
裴之晟看到聶雲深身旁被石板壓著的韓楨,眼神一暗。
他和其他三名救護人員一齊將聶雲深先從底下拉上了地面。
聶雲深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鮮的空氣,胃部因為從極度緊張到放鬆絞痛得厲害,發僵的肢體也逐漸鬆弛下來。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動,指尖有了溫度,整個人卻軟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連站都站不穩,幸好裴之晟及時扶住了她。
他胸膛熨帖的熱溫,身上獨一無二的味道,溫和而淡的呼吸讓她激動得哽咽,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抱著他,任由眼淚簌簌往下掉。聶雲深整個肩膀都在發顫,終於梗咽開口,「還好你沒事,還好你沒事。」
裴之晟也是一臉冷汗,急著喘氣,剛才幾個小時實在是太煎熬了,不停地尋找,像是生死兩重天似的。
問她有沒有受傷,聶雲深搖了搖頭,裴之晟將她擁在了懷裡,伸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發現她整個人都在發抖,安慰道:「沒事了,我不好好的在這裡嗎?。」
裴之晟性格本就是沉穩內斂,很快冷靜下來,快速替她做了簡單檢查,確保除了小擦傷無其他外傷的情況下讓醫護人員先帶著聶雲深離開現場去安全的地方。
他還要留在這裡,幫忙營救其他人。
石板移動後,聶雲深出來的容易,但一邊的韓楨則比較困難。
營救隊原本想直接將石板撬起,裴之晟看到了另一頭的鋼筋及時阻止了他們。
韓楨有一瞬間怔忪,剛才如果不是裴之晟提醒,那麼今天豈止是廢掉一條腿,而是鋼筋直插心臟,任何一個下場都可以讓他生不如死。
但是他沒有。
裴之晟跟現場的營救人員交流了下,那些人匆忙轉身離開,應該是去找其他起重設備。
「還好沒有傷到動脈,你再忍耐一會,我先給你包紮傷口。」裴之晟伸手過去摸了下他的傷處,估量了一下傷情。他脫下身上的襯衣,手口並用地撕成了幾公分寬的布條,先用布條壓住他的傷口,繞著大腿纏了幾圈。
待裴之晟將他的傷腿包紮好,不知是痛過了頭,還是腿已麻痹,韓楨只是靜靜地看著裴之晟。
這時外面有更多的人來了,救援的人,還有衛遲的人。
韓楨抬眼看著裴之晟,聲音平靜,如暗夜裡的清水:「你今天救我,不怕我又反咬你一口。」
他用了又這個字,聶雲深剛才的話清晰地迴蕩他耳邊,最恨的人居然就是讓自己翻身的人,他瞬間覺得命運的嘲諷。
「蛇改不了本性。」裴之晟站起來準備離開,「但是,謝謝你救了她。」
韓楨目光微滯,隨即低笑了一聲,「我救她是我的私心。作為你救我的回報,我好心提醒你...聶雲深一開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為什麼你所有的喜好、性格她會摸得那麼清楚,因為她就是受沈穎致指使的,你也不過是她的一個棋子。」
裴之晟停下腳步,頓時像有什麼利器划過他的心頭,一陣刺骨的涼意爬上背脊,腦子的脈絡卻非常清晰,所有一幕幕從開始到之後都竄連了起來。
他沉默了一會,像是在回憶什麼。「深深在5歲那年被我推進了池塘,進了手術室。當時我就在手術室門外等,一直等,直到我父母叫人把我綁回家。那時,我就發誓,如果她可以好好地醒來,我願意照顧她一輩子。往後的人生里,走上醫學的路,從來都是因為她。所以,謝謝你把她還給我。」
韓楨語滯,他的身體有些僵直,目光深邃如潭。
「我沒有因為自己是裴彥舟的兒子就有多大的驕傲。說實話,他活著的時候並未對他的婚姻還有家庭負責,對我母親也並非公平,我並不比你擁有的多。相反,我很遺憾自己沒有生長於一個普通人家,沒有一對平凡卻恩愛的父母。還有,雖然我沒有承認過,我更遺憾的是,曾經漫長的時光里,我沒有在她的身邊,而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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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雲深和裴之晟都只是輕微擦傷,消毒包上紗布後在醫院做了檢查後就可以離開。因為剛經歷地震,機場近兩日內都不會開放,他們只能繼續留在這裡等待通知。
聶雲深站在韓楨病床前,低頭看他,問:「好些了麼?」
醫護人員剛替他檢查好離開,細密的汗從他鋒利的鬢角下滑,背脊僵硬如石。鎮靜劑過後的痛楚一點點泛上來,連帶著胸口都有刺痛,韓楨輕吸了口氣,輕笑,「看來天都不讓我們死在一起。」
她也抿唇,過得片刻,才又問道:「這次是針對誰。」
韓楨明白她在問什麼,安靜地和她對視,片刻後回答:「我,沒想到也誤傷了衛遲。」
「裴之凌?還是白中恆。」
韓楨面上露出一絲兇狠,道:「都脫不了關係。」
聶雲深轉頭把目光投向窗外。
一夜的暴雨將整個世界都沖刷了一遍,窗外鳥語花香一片翠綠,如此的澄澈乾淨,實在無法想像他們剛剛經歷了恐怖的槍戰和地震。天災*,連家夫婦在昨晚遇難,衛遲聽說在掩護下是逃離了連宅。
沉默了一會,聶雲深靜靜開口「傅雅交給你們了。」
她的聲音和緩,繼續說道:「小說里,女主角總能有很好的運氣去力挽狂瀾,創造那些□□穩固家族的奇蹟,可那畢竟是小說。無論將來你們繼續讓我在傅雅工作,還是讓我徹底退出,我都沒有意見。希望你不要讓裴傅兩家的人失望。還有…韓楨,人總得拋下過去的事情,往前走,不管多難,都得往前走。」聶雲深的眼眸清亮,無比的堅定,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