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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1:16 作者: 顧婉音
待到顧婉音吃了湯麵,又換過衣裳整理了妝容,天色已然是大亮。剛開了大門沒片刻,宮裡果然來了快馬,去各個大臣官員家中報訊,讓女眷們進宮去哭靈。不過顯然顧婉音是被段皇后特殊照顧的。因了她懷孕,所以讓她帶一個自己的丫頭進宮去隨身伺候著。
顧婉音得了吩咐,仍是讓碧梅跟著自己進宮。今日不知道是心境的緣故,還是的確是那麼一回事,顧婉音總覺得街上似乎格外的冷清----那些個商鋪都還沒有開門,也有開得早的,不過卻只零星幾家。商鋪上也俱是貼了白對聯並白燈籠,那些人身上也都是穿著暗色的衣裳,外頭披了白麻布。
而路上的人也是行色匆匆,面上一點笑容也無。還有馬車也是掛了白,跟著她一樣匆匆忙忙的往宮裡去著。這樣的情形,讓人看了就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淒涼之感。
到了宮門口,那股子悲傷肅穆更是濃厚起來----守著宮門的兵丁將士們都是摘了帽子上的紅纓,綁了白布條,手中的長槍更是如此,身上同樣也是穿了白麻布。
越是往宮裡走,越是覺得淒涼。甚至隱隱約約的都能聽見一些哭聲。來往的宮人們穿著麻衣,女官們頭上也俱是簪了白色的花,朱釵首飾全都不見了,就算有,也只剩下素銀的。香粉胭脂自然更不必提。就是宮裡那些繁茂的花枝樹木,也俱是掛了白。
到了停靈的地方,顧婉音見到了段皇后。段皇后的眼圈兒有些微紅,一雙眼睛水濛濛的,面容帶著哀戚。不過卻也並沒有失了端莊的儀態和氣度。相反的,反而有一股子莊嚴肅穆從她沉靜的面容上散發出來,讓人看了,心生敬服。
周語緋就在段皇后的身邊,眼睛也是腫的,紅紅的看上去十分哀戚。這個時候不管是不是真的傷心難過,橫豎反正都是要哭的。不然看著像是什麼樣兒?
周語緋身子的月份要大些,所以這個時候要顯懷一些。顧婉音看著,心裡多少有些擔憂。趁著周語緋過來安排她跪靈的地方時,便是拉著她的手壓低聲音囑咐一句:「你也要保重身子。」
周語緋點點頭,看了一眼顧婉音:「嫂子也保重。明兒就別來了,沒人挑理的。」她是不能不在,否則的話,段皇后和太子也是不讓她來的。不過顧婉音不同,上個抱病的摺子就行了。這個時候,誰有那功夫去計較這些?而且,誰也不會計較。畢竟真要扎紮實實的跪七天,誰也受不住,許多人都只來第一天,第二天開始家裡的女眷便是輪流來了。
二人說了兩句話,又有其他人過來了,於是便是都住了口,誰也沒有再說話。
顧婉音想----周瑞靖這會子不知道在做什麼事兒?大約也是在跪靈吧。不然就是在衙門裡。聖上駕崩,那些皇親國戚都是要回京城來守靈的。旁人不說,就是瑞親王肯定是要回京城的。那會子太后駕崩,瑞親王也是過來了一趟。不過在宮裡深居簡出的,太后一下葬,便是匆忙的離開了。
顧婉音在這些瑣碎的事情上足足想了有半晌,這才漸漸的沉靜下來了。
好在在宮中也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只是累得慌。等到出宮的時候,若不是碧梅在旁邊扶著,她肯定連路都要不會走了。
周瑞靖卻是沒回來,只差人回來報訊,說是要留在宮中值夜,讓顧婉音自己在家中小心。又細細的囑咐了許多事情。
顧婉音雖然累得厲害,可是卻是有些睡不著,只覺得心裡有些惴惴不安的。興許是因為周瑞靖不在的緣故。畢竟習慣了有人在旁邊,忽然那人不在了,自然覺得身邊空蕩蕩的,也冷清許多。
就這麼翻來覆去半晌之後,丹枝到底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世子妃快睡吧,明兒雖說不用進宮,可是事情也不少。」最重要的是,有了身子的人,怎麼好這樣折騰的?白日裡勞累了一日,夜裡還睡不好,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顧婉音嘆了一口氣,翻了個看向丹枝的方向,「昨兒白天我看著聖上還好好的,怎麼夜裡突然就……而且,今兒我瞧著段皇后和太子妃的神色也有些不對勁。你說,聖上的死,會不會……我實在是擔心。如何睡得著?也不知道這會子世子爺怎麼樣?可睡下了?還是在做旁的?」
丹枝心疼的嘆道:「我的世子妃,哪裡就能有那麼多事情了?而且,就算是真的,這會子想了也是沒用的,何苦來?愁壞了身子,可不是讓世子爺也心疼?他若是知道你是這麼著的,那可不是放不下心?要我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橫豎總有法子應對。」
「嗯,你說得也是。」顧婉音嘆了一回。想了想又問:「巡夜的婆子那兒可是囑咐過了?萬萬不可有半點的疏忽的。」
「放心吧,這些白日裡囑咐過不知道多少回了。再說她們也不少死的,自然知曉輕重。這個關頭,她們就算是再懶怠,也必然不敢馬虎半點。」丹枝輕聲的勸慰著,心裡其實也不見得就是安穩的。只是越是這樣的時候,她越是不能露出來----顧婉音本就擔心,若是她再陪著一起擔心不勸慰著,那豈不是讓人更是擔心?
一時再也無話,顧婉音便是慢慢迷糊的睡了過去。只是還沒等到她睡囫圇了,便是聽見了外頭的拍門聲。登時便是激靈靈的猛然醒了過來,「怎麼了?」
☆、第六六五章夜警
丹枝自然也是聽見了拍門聲,當下只覺得氣惱----這好不容易哄著顧婉音睡著了,誰那麼沒眼色沒輕重的?縱有天大的事兒,也該小聲些不是?!看著顧婉音受了驚嚇的樣子,皺了皺眉嘆了一口氣,忙起身去開門,語氣卻是有些責備:「什麼天大的事情,非要這會子稟告?」
門口的人看著門開了,卻是顧不得回答丹枝,幾乎是滾球一般的衝進來,面上還帶著兀自的驚惶,口中更是嚷嚷:「世子妃快起來罷,外頭鬧哄哄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而且,附近好幾處宅子倒像是著火了似的!」
這人是守著院子門的夏婆子,素日也是沉穩的,可是這會子瞧著這幅樣子,倒像是個慌腳雞似的。或者像是被燎了毛的貓兒一樣。那樣子,咋咋呼呼的。
顧婉音聽了這話,僅剩的一點子迷糊也是消失無蹤,忙不迭的坐起身來,沉聲追問:「你先別慌,外頭鬧哄哄的是為了什麼可知道?」
夏婆子聽了顧婉音沉靜的聲音,這才是冷靜下來,卻仍是有些焦急的,「是門房那邊派人過來送了消息,外頭鬧什麼卻是不知道。不過好幾處都失火了是真的,天上都照亮了,實在是嚇人。那些巡夜的婆子也派人過來回稟,牆外頭有動靜。想是有人跑過去,還有人慘叫……」
夏婆子說到這裡像是親眼看見或是親耳聽見了一般,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眼底也滿是恐懼。她們這樣的人也算是有些見識,況且活了大半輩子,也知曉些事兒,如今這樣的局面,由不得人不害怕。
顧婉音聽了夏婆子這些話,頓時也是急起來,忙吩咐丹枝:「快。給我穿衣裳。」說著也不等丹,自己倒是先動手起來。
丹枝剛捧了衣裳伺候著,碧梅素琴幾個也是都過來了,面色俱是有些難看和擔憂。幾個丫頭誰也沒有多問一句,只是先一起將顧婉音穿戴妥帖了----碧梅想了想,又拿了一件披風過來,「夜裡冷,還是穿個披風吧。」披風是暗青的顏色,上頭用暗紋繡了竹子,卻不是顧婉音的。而是周瑞靖的。也不知道是心急拿錯了,還是因為旁的什麼。
丹枝接過的時候微微頓了頓,看了一眼碧梅,卻也到底沒讓換一個,只是麻利的給顧婉音穿上了。接著一群人便是簇擁著顧婉音往外頭去。
還沒走到院子裡,果然就看見天上照亮了好幾處,那亮裡頭透著紅,的確像是失火了的情形。而且細細凝聽的話。的確也是能夠模模糊糊聽見外頭偶爾有一兩聲破碎的尖叫嘶喊。不過夾雜在風聲里,卻也不明顯。倒是反而像是聽錯了。
顧婉音一顆心沉下去,幾乎是下意識的朝著皇宮的方向看了一看。不過自然是什麼也沒看見。
一群人正待出去瞧瞧。卻又從外頭飛奔過來一個人,面上仍是驚慌:「外頭有兵丁到了大門口,強要進府呢!問是什麼軍隊卻也不說,來做什麼也不說,凶神惡煞的樣子像是不懷好意。門房上人見勢不好,趕緊悄悄的派人過來傳遞消息。那頭還能阻攔片刻,可是怕也阻攔不住。」
顧婉音聞言腳下步子登時再也邁不出去。兵丁上門,還要強行進來。自然不可能是什麼好事。也更不可能是太子或是周瑞靖派來的人。那麼……
「關上大門,讓前院的人都過來後院,把手住二門。若是……不報名號也不說來意。就只管動手。」顧婉音沉吟片刻後,便是沉聲如此吩咐。大門肯定是守不住的,門房上的人就那麼多,門又那樣大,一旦被撞開對方肯定勢如破竹,府里這麼幾個人。根本不夠看。倒不如集中在二門處,畢竟二門處狹窄一些,抵擋起來也容易。頓了頓又道:「多般些沉重的東西擋住大門,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還有各處的角門,也是如此。不僅要派人守著,更要堵住。」
只要拖延下去,就能多一份平安。太子也好,周瑞靖也好,都不會坐視不管。
婆子立刻便是飛快去報信。
顧婉音又吩咐夏婆子:「去,你去各處院子報信,讓丫頭和婆們全部都聚集起來,年輕力壯的,找些趁手的傢伙事兒,幫著府里的護院守二門和各處角門。小丫頭們都去偏僻的院子裡,一個也不許在外頭閒逛。一旦發現閒逛的,或是開門私逃的,一律抓起來!若有反抗的,打死不論!」這個時候,最怕的便是有人裡應外合。俗話說得好,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平日裡夾帶消息什麼的,她可以不在意,可是這會子關係到身家性命,那就不能有半點的心慈手軟。
夏婆子見顧婉音一臉的肅穆沉凝,不敢有絲毫的耽擱,忙不迭的出去報信。不過夏婆子長了個心眼兒,點了十來個粗壯有力的,讓她們都過來陪著顧婉音。也是個以防萬一的。
此時顧婉音的院子裡所有人都是站在了院子裡,將顧婉音簇擁著。所有人面上俱是有些肅穆。齊齊的盯著院子外頭,個個都是繃緊了神經。誰都清楚,這是真到了千鈞一髮的時候了。
不多時又有人過來報信:大門那邊,那些兵丁已經開始撞門了,怕是撐不了多久。
臨街的小角門上也派了人過來報信:街上兵荒馬亂的,許多人騎著快馬打著火把。見人砍,還將火把往房屋上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