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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1:16 作者: 顧婉音
饒是丹枝一向心硬。也是忍不住眼睛一酸。便是落下淚來,忙不迭的背過身去擦了,笑著罵道:「你這丫頭倒是想占便宜,替我守夜就指望我們扯平了?那我可是不乾的。你不僅要替我守,以後還得好好報答我才是呢。」
這話便是打破了原本的傷感來,碧梅在旁邊笑起來。指著丹枝笑得直不起腰來:「你看看,看看,她可是個不肯吃虧半點的。荷露你可是失算了,這下可不是虧大了?咱們在一處這麼久了,你倒是只記得她的好了。難道我對你不好的?若你敢說一個不字,快快將我給你做的汗巾子拿出來!」
二人倒是聯合了起來打趣荷露了,直看得周圍的人不禁莞爾。
荷露忙對著碧梅作揖:「碧梅姐姐快饒了我吧,我是說錯了。碧梅姐姐對我好著呢,我本還想央碧梅姐姐再給我做個荷包呢。碧梅姐姐可千萬別生我氣。」
碧梅輕聲一聲,倒像是真生了氣了:「你偏就記得她了好了,我可不干。若要我的荷包,我可是也要求報答的。」
荷露忙賠笑:「是是是。是我說錯了話,自然也是要報答碧梅姐姐的。」
登時其他幾個丫頭也是蜂擁而上,笑著打趣荷露。最後荷露實在是招架不住,忙連連告饒起來。
幾個丫頭笑鬧了一回,將平日一些不痛快倒是都拋開了。此時彼此想著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面,心中俱是有些傷感。只是都不肯表現在面上,壓在心底罷了。
就是素琴,後頭悄悄拉著荷露倒了一回歉:「你可別生我的氣,我並不是故意要那般說話的。當時我也是豬油蒙了心,所以才說出那樣糊塗的話來。」說著便是從自己手上脫了一隻金包銀的手鐲給荷露戴上:「這個鐲子雖然不值幾個錢,卻也是我的心意。你留著玩。權當是個念想。」
荷露知道素琴一貫都是這樣,刀子嘴的,有什麼不痛快恨不得立刻就要發出來才好,倒是沒有什麼歪心思。道歉也是誠心實意的。反而若是她不肯收下,素琴必定是覺得她不肯原諒,所以便是也乾脆的收下了。笑眯眯的言道:「素琴姐姐疼我,那我可就敬謝不敏了。」
素琴見她收下,這才笑了。想了想又低聲囑咐:「大小姐你好好照顧著,奶娘我瞧著是個不擔事兒的,少不得你要多擔待提點著。雖然你年紀小,可是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
荷露抿唇笑起來:「姐姐這樣誇讚我,我可是受不起了。」
二人又說笑一回,這才各自去做事不提。
荷露夜裡抱著鋪蓋在裡間門外頭睡下,一來方便隨時聽著裡頭的動靜,二來起來服侍的時候方便。不然隔了老遠的,跑過去都要半晌功夫,那怎麼行?
讓周瑞靖在摟著小棲霞先歇著,顧婉音卻是又披著衣裳起來,開了門。看著荷露起來,忙按住了:「你就披著一件衣裳坐著就行,不必起來。我也是跟你說幾句話。」
荷露也不敢不依,只得依言批了衣裳坐起,看著顧婉音外頭披著的是一件大毛的衣裳,這才又微微放心了一些。
顧婉音坐在了荷露旁邊,低聲道:「今兒你能說出那番話,可見你是個思慮周詳的。旁的我也不多說了。你老子娘也是我的陪房,回京城之後,我立刻就讓人送一筆銀子給去,然後將他們妥善的安置了。就算是將來我和世子爺……他們也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
荷露的眼睛漸漸的濕了,跪在褥子上給顧婉音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多謝世子妃。」
顧婉音取出一根普通的銀簪子來,遞給了荷露:「裡頭有十張銀票,都是一百兩銀子面額的。還有一箱碎銀子,約莫有一百兩。若真有那個時候,你帶著夕照也不至於過苦日子。另外,若真到了危急的時候。你就買個嬰孩,然後將夕照藏起來,抱著那個買的孩子繼續走……」說到這裡,顧婉音幾乎是說不下去。
這個主意自然不是什麼好主意。是不到最危急的關頭不能用的。因為這樣一來,荷露和那個買來孩子的性命……便是可能保不住。而夕照將來,也不知道會面臨一個什麼境地。若是運氣好,還能安穩一聲,若是運氣不好,遇到那些個黑心腸的……也是苦不堪言。
可是她也沒有別的辦法。真到了那一步,她還是希望能夠留下周瑞靖一絲血脈,留住夕照的性命。夕照是她的女兒,為了女兒,她做一回惡人又有什麼關係?哪怕要她自己去死,她都是心甘情願的。更別說,是別人的孩子。
人都是自私的。顧婉音暗暗想著,心中卻是苦澀難言。看著荷露的目光卻是愧疚萬分。
荷露自然不會不明白顧婉音的意思,當下臉色微微的都是有些白了。不過最後卻仍是咬牙磕頭道:「世子妃這些話,我都記住了。請世子妃放心。」
顧婉音聽著荷露清亮的聲音,只覺得心裡疼得厲害。忙握住她的手,哽咽道:「是我對不住你。」
☆、第六一八章變化
第二日一大早,顧婉音和周瑞靖便是起來梳洗了。又去了王妃院子裡辭別。王妃已經準備了早飯,看著二人用過之後,便是催促起來:「快去吧。夕照就交給我了,你們也別懸心。」話雖然聽著一片剛毅,可是卻怎麼也掩蓋不住目光中那股子傷感。
周瑞靖只是抿緊了唇,末了只是說出幾個字來:「也請母親保重自身。」
顧婉音也不願意多說,這個時候,說得越說,便是越傷感。
王妃一路送至大門口,看著顧婉音和周瑞靖上了馬車,走得不見了影子,這才轉過身來,悄悄的抹了一把面上的淚痕。王嬤嬤忙遞了帕子過去,低聲勸慰:「王妃別擔心,世子爺自小就獨立自主的,而且那些算命的都說世子爺是先苦後甜的命,自然能逢凶化吉的。」
王妃接過帕子勉強按了按眼角,勉強止住了淚,好半晌才談了一口氣:「他們父子都是操勞的命。一個在邊關吃苦受累這麼多年,一個在京城裡……可憐我們一家人骨肉分離這麼些年,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以前倒還不覺得,可是如今想著,倒是漸漸寒了心。尤其是二老爺二太太在分家時候的所作所為……如果可以,她倒是寧願和二房換一換才好!平庸著過日子有什麼不好?如今這樣,換來的也不過是自己一家人的痛罷了,旁人又有誰能理解了念一句好了?
瞧著王妃說話偏激,王嬤嬤便是嘆了一口氣,低聲勸道:「話也不是這麼說。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可是公平得很的。不是有句話說的,管他如今怎麼樣,且過幾年再看!」
「你這話說得不倫不類的。」王妃被逗得笑出聲來,心裡的鬱郁之情倒是散了開來。側頭看了一眼抱著夕照的奶娘,伸手接過夕照抱在懷中。又吩咐奶娘:「今兒你就挪進我院子裡來吧。我讓王嬤嬤給你安排了屋子了。」又看了一眼沉穩的荷露,略微露出幾分笑意來:「婉音既然留下你,想必你也是妥帖的,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好好的顧著姐兒。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若換成是旁人,得了王妃這樣的許諾,自然是喜出望外的,不過荷露雖然也有欣喜之色,面上卻十分得體,行禮謝過了之後,便是沒了多餘的話。殊不知這番做派才是讓王妃看著更是點了點頭。心中也放心了一些。
到了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城門快要關的時候了。幸而昨日就派人回來傳信了,所以府里管家倒是準備得妥帖了,也不至於手忙腳亂。先是吃了一頓熱乎乎的飯菜,又洗了個熱騰騰的澡,顧婉音這才覺得渾身的疲憊疏散了一些,只是顛簸了一日,只覺得骨頭都是疼的。連話也不想多說一句。
周瑞靖看著還好。臨睡之前還傳了人過來問了幾句話,這才上了床。
顧婉音卻是已經沉沉的入了夢鄉。看著她睡覺時候都是皺著眉頭的樣子,周瑞靖輕聲嘆了一口氣。也沒驚動她,悄悄的躺下,又將她攬入懷中,這才合上眼睛睡了。只是心底那一股子歉意卻是久久揮之不去。
第二日一大早,周瑞靖還沒來得及出府,正合顧婉音一處用早飯呢,便是聽見管家過來稟告了說是來了客人。
顧婉音看了周瑞靖一眼,好半晌才笑道:「看來咱們回來得真是時候。不過,也不知道是誰?這樣早,真真是個有誠心的。」說著又問管家:「是來找我的。還是找世子爺的?」
管家謹慎的答了:「是二爺。」
二爺,自然就是周瑞明了。這麼早,他來作甚?不過他來,自然是見周瑞靖了。顧婉音又看了周瑞靖一眼,笑著言道:「二弟對你也是一片真心,橫豎也無事。不如見一見?」這樣早來了,總不好不見人就打發回去了。知道的說是周瑞靖忙,不知道的只當他們和周瑞明看不上這個弟弟,傲得厲害。
不過,周瑞明來得也太早了一些。而且既然管家來報,那麼顯然不是從小角門過來,是從正門了。這樣顯得十分正式。也不知道是單純來看周瑞靖的,還是另外有什麼事情要說?
顧婉音一時之間竟是有些想不透了。不過此時也不容她多想,忙三口兩口的將剩下的粥喝完,就讓丫頭將東西撤了。想了想又吩咐:「這樣早也不知道二爺吃了早飯不曾,讓廚房多預備一份。」
隨後又看向周瑞明,目光里不無詢問的意思。她也不知道,她是該走還是該留?
周瑞靖卻是不曾遲疑:「留下吧。」於是顧婉音便是跟著端坐在一旁,靜靜候著。
不多時周瑞明便是大步流星的進了屋子來。見了周瑞靖和顧婉音,便是一揖到底:「哥哥,嫂嫂。」
顧婉音看著周瑞明,恍惚間竟是有些不認識了。周瑞明戴著紫金寶冠,身上穿的是一件紫色袍子,看上去十分貴氣。腰間用二龍搶珠鑲白玉的腰帶束了,上頭掛著一個七彩琉璃的寶石的佩,掛了一個玉環絛子並一個繡著麒麟的香囊。
自然最搶眼的不是裝扮,而是周瑞明周身的氣派。那種感覺倒是和以往完全不同,多了一份器宇軒昂,多了一份自信及神采飛揚,加上他本就生得一張好麵皮,所以自然更是襯托得他面冠如玉,玉樹臨風起來。整個兒一個翩翩貴公子。
也不知道,短短几個月時間,為何他竟是有這樣大的變化?
顧婉音疑惑著,不過卻也是沒有多說什麼,只看了一眼便是移開了目光來。再看周瑞靖,卻是仿佛沒有看見這些變化一樣,仍是如同以往那般微微一笑,「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