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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31:16 作者: 顧婉音
聽了李氏這話,顧婉音也是生出一絲悵然來,心中多少有些酸楚,「大伯母這話正是呢。天底下做母親的心意。大抵都如此的。」若是羅氏在,必然也是這樣的心思罷。
張氏倒是敏覺察出顧婉音的情緒來,悄悄的用手肘撞了一下李氏,李氏陡然回過神來,想起羅氏早早去了,顧婉音根本就沒有過這樣的經歷,此時聽人說起,哪裡有不傷感的?當下心中自然是兀自懊惱,暗道自己不該說那些話,面上卻是笑著轉移了話題道:「最近一段時間你父親倒是混得極好。聽說得了上司的賞識,要升官了?」
顧婉音一怔,側頭看向張氏,張氏卻也是一臉茫然,顯然是不知情。
李氏也是有些奇怪,蹙眉想了想又笑道:「興許還沒定下來,所以才沒有張揚。大約也是想要給你們一個驚喜。」
顧婉音的心卻是沉了下去----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動靜,突然這個時候說要升官,她如何相信其中沒有些貓膩?而且,憑著顧昌霏的性子,若這件事情是真的,必然早就拿出來炫耀了,可是如今卻連張氏都瞞著……
不過面上她的神色卻是不動,反而微微揚起唇角顯得有些高興的模樣:「大伯母這消息可確切了?」
李氏點點頭,又笑起來:「怎麼不確切?你大伯父親自說的,十分確切了。就算文書還沒下來,只怕也是這幾日的功夫。橫豎不會超過年去。」
顧婉音點點頭,看了張氏一眼,神色依舊沒有太大的變化,只將那些疑慮都藏在心底。
張氏得了顧婉音的眼色,自然是也收起了驚異,點點頭笑道:「那可真是好事了。」不管是怎麼回事,肉爛在鍋裡頭,只有自己人知道就好。再說大房是血親,可是這樣的事情……
又坐了一陣子,李氏便是起身笑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
張氏卻是搖頭笑著回了:「今兒琮琦知曉我要過來看世子妃,吵鬧著也要過來,無奈他要上學,我便是讓他下了學過來,我等著他一路回去。橫豎天冷也沒什麼事。」
「你倒是疼他。」李氏欣然一笑,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當下點點頭又囑咐顧婉音好好保養身子,這才告辭出去了。顧婉音不能親自去送,便是讓丹枝代勞。
直到李氏走了一陣子了,顧婉音這才遣散了屋裡的其他丫頭,蹙眉道:「這事兒母親竟是半點不知道?依照母親看,這件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
張氏沉吟了片刻,才凝重道:「我的確是不知曉,不過看情況,這事情卻似乎是真的。這段時間你父親心情一直都不錯,我只當是新晉的姨娘伺候得好,如今看來卻似乎不是那般。而且,這段時間你父親身上的銀子也多了許多,竟是有數萬之巨。」
顧家自然拿得出數萬之巨的家資。可是,顧昌霏卻不會這麼多。一來財政都把握在顧老夫人的手裡,二來,顧家的資產大多都是固定資產,現銀卻是不多。而且,顧昌霏平日裡手上有多少銀錢,張氏縱然不說一清二楚,可是到底心裡有譜。所以,這錢,她敢斷定不是顧昌霏從家中拿的,更不是本來就有的。
「新晉的姨娘?」顧婉音抬眸看了一眼張氏,見張氏竟是沒有半點在意的樣子,便知道只怕這姨娘是和張氏有關係的。
張氏尷尬一笑,雖然有些不自在可也絕對沒有惱色:「最近你父親常出去,我想著……便是挑了幾個水靈的丫頭開了臉收了房。」
張氏的意思倒是明了----讓家裡的姨娘們絆住顧昌霏的腳,至少可以讓他少在外面胡天酒地,少去那些不正經的地方。這樣雖說有些荒唐,可是對顧昌霏的性子來說,卻是極有用的。
「最近父親可還有去千金閣那樣的地方?」拋開那些未知的事情,顧婉音最擔心的還是這個。千金閣那樣的地方,若是惹上了什麼是非,只怕就不是一般的是非了。不比在尋常地方,能用錢輕易能解決。
張氏嘆了一口氣,語氣多少有些無奈:「去得倒是少了,只是我瞧著,卻也未必就完全沒去。你也知道你父親的性子,哪裡是我們能勸得動的?我只提說了一兩次,他便是不高興,我也就沒有再說。」
顧婉音自然是知道顧昌霏的性子,當下也是有些無奈,微微蹙了蹙眉頭,卻也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但是,總不能任由顧昌霏如此胡鬧下去:「總要想一個法子才好。」
「我也是這樣的想法。」張氏點點頭,面色有些沉:「我想著,或許只能告訴老夫人了。老夫人的話,他總要聽幾句的。」
「就怕他抵不住誘惑。」顧婉音搖搖頭,沉聲緩緩言道,神色有些凝重。千金閣那樣的地方,只怕陷進去要拔出來,卻不是那樣容易的。尤其是顧昌霏這樣的性子,聽得住勸才是稀奇。若是真聽得住勸,當初羅氏或許就不會是那樣的結局了。
「那怎麼辦?」張氏的面色漸漸有些陰鬱起來。她比顧婉音更怕顧昌霏惹出什麼事情來。
☆、第四五五章是時候了
周瑞靖回來之後,顧婉音便是說了今日周語緋遇險的事情。
周瑞靖也是有些擔憂,不過到底是比她沉穩許多:「這段時間還是少出門罷。至於那些饑民的事情,我會向聖上反應。至於那個救了語緋的人,我會悄悄的查一查。」
「我也是這個意思,總要知道對方是什麼人才好。」顧婉音微微一笑,抬頭看向周瑞靖,只覺心有靈犀----縱然對方看似不在意此事,只是舉手之勞,可是未必就真的是沒有其他企圖。這樣的多事之秋,凡事情還要小心才好。自然,對周語緋那樣說,不過是怕周語緋太將此事放在心上罷了。
「嗯。」周瑞靖點點頭,眉頭卻是皺起來:「今年是個災年,不少地方都受了災,雖然朝廷已經有了安撫,只是到底一層層的下去,真到了百姓手裡的未必有多少。我怕這樣的局勢越演越烈。」到時候,問題就不是這樣簡單了。他如今十分了解國庫的情況----說句實話,不容樂觀。今年收成不好,若是邊關再打起仗來,只怕更是吃不住。
要知道,今年的軍棉都沒收夠,許多戰士都沒有新的棉衣穿。可饒是如此,軍機處仍是日夜笙歌,每每報喜不報憂。
「咱們這邊受了災,不知道外族人可也受了災?」顧婉音卻是心思一動,微微有些擔心起來。這一縷擔心,毫不掩飾的散在了眉宇之間。
周瑞靖略一沉吟,便是明白了顧婉音的意思,接著也是面色微沉:「其實每年的春天,在牧糙還沒長出來之前的那段時間,也就是冬天最冷的時間,外族是最難熬的。尤其是那些只以放牧為生的外族。這個時候牛羊沒有糙吃,各種物資也是極度的匱乏。今年我們年成不好,他們只會比我們更不好。」說到最後,聲音竟是已經有些凝重起來。
顧婉音心中一沉。抿進了唇替周瑞靖添了茶,這才挑眉繼續言道;「也就是說,每年總是這個時候爆發戰爭,就是這個原因。因為物資匱乏,所以他們就會搶我們的。」而春天之後,牧糙豐盛,他們自然忙著放牧,就沒有那樣的功夫過來侵略。同樣的。現在最冷的時候,他們也是沒有法子出來攻擊人的。畢竟積雪太厚,馬匹根本跑不起來。人若是長期在外頭,只會凍死。根本不適合行軍打仗。
這一段時間難熬。可是過一段時間更難熬。一個冬天之後,秋天存下的東西都會被消耗完。到時候,若是沒有補充,或許就沒有辦法生存下去。
這也是為何外族人為何那般彪悍,為何每年折損大量人馬第二年卻仍是要來犯的緣故。就像是周語緋遇到的饑民一般,根本就是生活所迫,只為了生存下去。
周瑞靖點了點頭,認可了顧婉音的分析。不過他心中倒是有些感嘆----顧婉音果真是和普通閨閣女子不同的,說起這些。一般女子只會覺得驚恐,卻很少去想到底是為了什麼會如此。更不會如此客觀。一般人眼裡侵犯的外族,都是無恥的強盜。
「可是我們的物資卻也是辛苦換來的,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他們想要,完全可以用銀錢換,為何一定要靠搶奪?」顧婉音仍是有些不解,語氣有些沉重。也有些微微的惱怒。若是肯用銀錢來換,每年也不必死那麼多的人,更不必每年耗費那麼多的物資在邊防上。在她看來,戰爭根本就不是必要的。
周瑞靖卻是搖頭,聲音雖然淡,可是卻自有一股冷凝:「糙原上沒有礦產,他們只有牛羊。拿什麼跟我們換?而且,糙原牧民民風彪悍。在他們看來能搶的為何要買?再則,若是每年不是消耗了那麼多男丁,給他們休養生息的時間,只怕他們遲早都會攻破我們的防禦。有時候,就算他們資源富足,我們也會選擇開戰。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的壓制住外族。」
顧婉音聽了這樣的話,多少是覺得震撼的。她縱然活的年歲長些,想事情或許比人精細些,膽子也大些,可是說到底還是一個深閨婦人。有些東西,別說見,就是聽也不曾聽說。比如若是不聽周瑞靖說這些話,只怕她是一輩子也無法理解為何外族始終要發起戰爭的。更不會想到,除了不得不戰之外,還有別的意思。
只是周瑞靖說得卻是也沒有錯。的確是如此。
「那或許我們可以一舉攻過去,將這些外族收服。」顧婉音斟酌許久,還是忍不住言道。雖然有些殘忍,也有些耗費時日,可是卻不失為一勞永逸的法子。
「糙原上的外族太過桀驁不馴,不是輕易能收服的。而且,若真收服了,每年只怕倒貼的銀子,比打仗消耗起來更為可怕。」周瑞靖卻是並不贊同這樣的法子,搖頭直接否定了,理由竟是如此簡單明了。而且----「糙原地廣人稀,土地貧瘠,種不出稻米,根本沒法子生存。」
顧婉音除了苦笑之外還能如何回答?周瑞靖已經將話說得如此明白。
好半晌,才見顧婉音吐出一口氣來,嘆道:「只可憐那些大好男兒。」每年死的人,加起來又何止百萬之巨?可是為了這樣一個可笑而又可悲的理由,竟是這樣多人都死在異鄉。想一想還真是沒有道理。讓人覺得很是不值。
若是用在別的地方,也不知會有多大的成就。
周瑞靖輕嘆一聲,冷硬的面容有些鬆動,也是有些悵然,不過話語卻是堅毅:「如不是這樣,我們又如何有富貴安寧的日子可過?」大丈夫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如此死去,比起渾渾噩噩的老死在家鄉,他覺得有意義很多。一人死,可換來數百甚至數千人的安寧,如何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