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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27:59 作者: 空夢
紀煦cháo拿手去摸他的臉,說:「爸爸,如果沒吃的,你還是先餓死我吧,我沒事,我去底下陪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去,他們肯定會把好吃的都留給我。」
紀盛聽了把他的頭蒙到自己胸前,打了他的頭兩下,罵:「亂說什麽?老子能餓死你嗎?」
紀煦cháo在他懷裡掙扎,意圖出來再次說明他不怕死,可他的頭被紀盛死死拘住,頭一刻也抬不起來。
而黑夜裡,紀盛死死地抱住紀煦cháo,眼邊滑過一滴冰冷的水滴,嘴裡冷然地陳述說:「少亂放屁,我餓不死你,誰都餓不死你,你是我兒子,現在餓不死你,以後也不會,等過幾年,我還會讓你要什麽有什麽的……」
再多的狠話他沒有說出來,他也沒把紀煦cháo鬆開讓他抬起頭來看他的臉,因為他不想讓懷裡的小孩看到他臉上的yīn狠。
為了活下去,紀盛想,他什麽都gān得出。
真的,他什麽都gān得出來了。
第3章 (養成文)
那年冬天,紀盛去一個醫院的太平間背了一個冬天的屍體,他們總算把最難的時節熬了過去。
來年,世道正常了起來,很多事拔亂反正,紀盛家的房子居然還回來了。
當然,他爸媽的命是還不回來了。
當年還好他爺爺是一個沒受到波及的老司令手下的老兵,老司令開了條,讓他爺爺保住了他。
風氣是真的好了起來,紀盛在國外的外公在私底下也第一時間找到了他,問他要不要跟他出去。
「不去,這個地方欠我的,我得要回來。」紀盛如是平靜回答,看著他外公那張老臉,沒有告訴他,他父母是怎樣死的。
回頭紀盛外公把當年的事真正查了清楚,砸了手中的茶杯,對紀盛咬牙切齒說:「血債得血償。」
紀母當年貌美,又是歸國華僑,氣質出眾,與當時在軍中是少校的紀父結婚生下了紀盛,只是她被紀父的上級看中,幾年不從,就給了她一頂「賣國賊」的帽子戴。
而她是自殺的,在沒被遊街之前,在那人意圖qiángjian她的時候生生咬斷舌頭死去的,他父親想救她,被那人的勤務兵一槍打死,扔在了臭水溝里,無人收屍。
他爺爺為了保他,帶著他與他死去的父親劃清界限,爺孫倆就這麽看著他在臭水溝里化了蛆,也沒有把他接回去。
而那個人,現在還在其位上,沒有下來。
紀盛離不開這個地方,他答應了他爺爺,他要替他父母報仇。
他不走,並不代表紀煦cháo得跟著他在這片沾血的土地上熬,所以在紀煦cháo啃著jī腿時,紀盛淡淡跟他說:「你跟外公走,去學知識,以後我帶你回來。」
「你不去?」紀煦cháo舔了舔手上沾著的油漬,又大口啃了一塊jīròu,把快要掉下來的那點撕了下來,往紀盛嘴裡塞。
「不去,」紀盛接到口裡嚼著,看著坐在他大腿上穿著破爛衣服的瘦小孩子,「你先去,過一會這邊的事qíng好了我就過去陪你。」
紀煦cháo想都沒想地回答:「那我不去。」
紀盛先沒說話,過一會,接著若無其事地說:「說了讓你先過去,等我把這邊咱們家的房子賣了,湊出了錢,就過來找你。」
哪想紀煦cháo不好蒙,就算是用錢也如是,他把頭從手裡捧著在喝的jī湯碗裡抬起來轉過頭,黑白分明的眼帶著一點冷光看著紀盛,嘴裡說:「你少騙我。」
說完,他回過頭,把最後一口湯喝完,伸出舌頭舔碗裡的油漬。
紀盛沈默,完了對著坐在他們對面抽了一晚上的煙的外公說:「我還是帶著他吧。」
紀盛的外公,徐正淵在知道女兒女婿的慘死後就一直煙不離手,這時他把抽得差不多的煙掐在手心裡熄了,說:「我會叫人安排你補習,考試恢復後你就去上大學,不能帶孩子,還是jiāo給我。」
「他上他的學,我會照顧自己。」紀煦cháo吃完自己的那份jīròu跟湯,把紀盛的那碗挪到手邊,抓起個大jī腿,撕下ròu往紀盛嘴裡塞。
紀盛接過,他就舔了舔沾了油葷的小手指,一點也不留地全部舔光,小模樣顯得有點饞,但一點也不貪圖紀盛的那一份。
看著他們熟斂的自處,徐正淵想起了幾天前見到他這個外孫的第一面。
他從醫院裡走了出來,身上穿著一件是五六十老頭常穿的那種青黑色的打了不少補丁,沾了不少污垢的衣服,然後他去買了包子,把衣服在chūn寒的空氣里脫了下來包住了用油紙包包住的包子,一路小跑到了髒亂的小巷,推開一道低矮的小門……徐正淵走進去的時候,聽到他說:「我吃過了,給你吃的。」
然後他就看見了他們,他的外孫抱著一個瘦小,但長相極為端正的小孩在懷裡,然後一口一口把那惟一的一個包子往他嘴裡塞。
他想,既然他們都不要走,那就不走。
留下來既然會有風險,那麽再多一點又如何?
徐正淵咬著菸頭看著他那似乎什麽都無動於衷的外孫想,這是個不一樣的孩子。
他所要做的,只是幫著他儘快盡好地成長。
第4章 (養成文)
兩年後。
夏天夜晚的風此時chuī得帶有一點涼氣,深巷裡這時基本已經沒有什麽行人,何況是這是條死巷,盡頭只有一戶人家,除了住在的這家人之外,恐怕誰也不會走到底巷來。
紀盛騎著單車回家,剛轉過彎,還沒到自家門口,一隻猴子就朝他飛奔過來,他恰到好處地從單車上跳了下來,把車扔到一邊,把猴子抱到懷裡,也不管單車,抱著猴子往門內走,走過門轉身騰出一手把門栓了,淡淡說:「不是告訴你自己睡?」
「你沒回來。」紀煦cháo白天在學校胡作非為了一天,早就累慘了,如果不是要等他爸爸回來,他早就在chuáng上趴下當小豬仔了。
此時他打了個哈欠,雙手勾著紀盛的脖子,話語裡已經有了睡意,「爸爸你gān什麽去了?」
「跟人談點事。」紀盛淡淡回答,沒多說,把人抱到臥室放到枕頭上,「睡。」
他簡單地命令,把藍色的小毛毯蓋到他肚子上。
紀煦cháo早累得不行,隨即四肢霸道地展開,就已睡死過去,連過了一會紀盛煮了宵夜過來,他也只是張開嘴習慣xing地邊吃邊睡。
紀盛餵完宵夜,捏了捏那條依然沒有多少ròu的手臂,微皺了下眉。
一天五六頓地喂,這小子還是長不了ròu。
紀盛想著明天再打電話給他外公時,順便叫他多捎點國外有營養的東西過來。
他想著去了廚房,碗剛放下,門被敲響了兩下。
現在已經是十點了,這個點還來的除了彭軍之外,沒有別人。
紀盛去開了門,彭軍頭上帶著傷朝他嘿嘿一笑,進了屋,嚷嚷著說:「你這裡還有碘酒沒?媽的老子剛跟幾個孫子打了一架,掛了點小彩。」
「小聲點。」紀盛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背就去拿醫藥箱去了。
「嘿……」彭軍這才意會到時間晚了,跟在紀盛背後笑著說:「你家小子睡了?」
紀盛點頭,讓彭軍去客廳找地方坐,他則拿了箱子過來。
他把醫藥箱從客廳里的矮櫃裡拿出來放在了彭軍前面的桌子上,在他對面坐下,從口袋裡掏出包煙,點上抽了兩口。
他已經十九歲,這兩年身體猛地又拔高了十幾個厘米,他身高隨了他身材高大的父親爺爺他們,現在已經比一般男人都要高出那麽一兩個頭。
彭軍是他同學,東邊軍區大院那頭出來的,個子也高,就是太愛好打架,身上舊的傷口沒好過不了幾天就會有新的傷口,他家老頭子拿這煩他煩得要死,只要他有傷回去就會火上澆油再打他一頓,自知道紀盛獨門獨戶,彭軍就沒少來這躲風頭,等傷好了再回家受他家那老頭子的罪。
彭軍把額頭上的傷隨便處理了一下,也拿過煙抽,抽了兩口把煙熄了,站起身來往廚房走,「媽的,餓了,我去找口吃的。」
他在廚房的冰箱裡找到了幾塊蛋糕,他拿了外邊的兩塊,裡邊的沒拿,牛奶也沒拿,他知道這是紀盛給他的寶貝兒子吃的,動了就是找死。
彭軍把蛋糕塞到了嘴裡,鼓著腮幫子又找了兩個蘋果出來,洗都沒洗,拿著一個啃了一口,邊吃邊走了出來。
紀盛還在抽菸,眼光偶爾有閃爍,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我說,」彭軍啃完一個蘋果,肚子沒那麽空了,這才坐下慢慢啃另一個,「你錢到位了沒有?我那邊可說好了,就等你的了。」
紀盛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不是還要一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