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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24:39 作者: 三月微草
所謂的神情不悔,至死不渝,或許不需要多長的時間,只要一秒,只要這樣的一個眼神就足夠她自此沉溺在裡面,再也爬不出來。
他嘴角帶著慣常的微笑,有點戲謔,卻又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她傻傻的呆在那裡,看著他蹲下來,手挨到她的鞋子,她順勢坐下來,可是他並沒有如她預想的那樣幫她穿上去,而是把她的鞋子脫下來。
他的臉在她的視線里慢慢放大,她緊張的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不安的跳動著,撲扇著。
第一次他沒有吻上女人的紅唇,而是把那個輕柔的吻印在她的眼睛上。
江文韜番外(3)
從溫和的晨光中醒過來,周圍不熟悉的一切讓她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一切恍如夢境。
可是枕邊的男人提醒著她,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她小心翼翼的抽出手,滑下床,匆匆套上衣服。
跑到衛生間糙糙的洗了把臉,她不想去面對昨晚的凌亂,她害怕他醒來的時候會從皮夾里抽出一疊錢給她,那樣會讓她連心裡殘留的一點點童話都無法保留。
出來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他已經起床了。
這樣的一夜情他處理起來自然是得心應手,她也只能配合這若無其事,她有自知之明,她的身份也不允許她『若有其事。』
早上他還開車帶著她出去吃了頓早飯,送她回到住處的時候,他遞給她一張銀行卡,只道:「你跟天星的合約我會幫你解決。」
她唯一能有的表情就是微笑,這樣的事情要是落到別的女人頭上應該要歡天喜地的開香檳慶祝。她又有什麼悲哀的理由,畢竟她確實是缺錢,也確實是想逃出天星那個泥潭。
卡里的錢對他來說只是就牛一毛,可是對於她來說卻可能需要用一生的尊嚴來換。
不止是她,連他自己也以為就這樣結束了。
離開了天星她替父親安排了手術,一時也不急著找工作,日子一下子過得無所事事,夜深人靜的時候卻怎麼都不敢承認心裡的那股失落感。
那樣的眼神,那樣的男人,她或許在此後的人生中再也難以忘卻。
晚上的江文韜照樣喝得有幾分醉意出來,上車擰了一把車鑰匙,卻久久沒有啟動。街上車水馬龍,人人都有去處,可是他要去哪裡?
或許只是那麼一瞬間,心裡的渴望衝破了理智。
街道電話的高曉來的很快,從計程車上下來,她的頭髮都還是凌亂的,毛衣外面隨意的套著一件松垮的外套,應該是出來得很匆忙。
他從車上下來把駕駛座讓給她。
她問他:「還是上次的地址?」
酒意上來,他頭疼得厲害,向後靠在椅背上,半響才揉著眉頭回答道:」去你那裡。「
她無需問為什麼,她不是個愛裝傻的女人,凌晨兩三點,他一通電話要她過來充當司機,理由是什麼,她心裡隱約也知道。
她住的地方很小,不過收拾得挺乾淨的。一廳一室,家具只是一組簡單陳舊的沙發,是當時房東留下的。
可是對於現代人來說,沒有電視,沒有網路,沒有電話,這樣的生活簡直是難以想像。
那一晚他睡得很安寧,單人床,他高大的身軀占了一大半,她就蜷縮在他的身旁。
早上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淡藍色的火苗舔著鍋底,聽著鍋里嗤嗤的聲響,還有她略顯單薄的身影,他感受到了一絲難得的暖意。
此後的日子他成為她住處的常客,他不是個溫情脈脈的男人,在外面有幾個人比他玩得開?可是只要一回到這個小小的出租房,一切都變成靜態的。他喜歡坐在沙發上喝一杯她泡的茶,或端一碗她熬的湯,然後靜靜的看著她在房間裡忙碌。
安然歲月,細水長流,卻能讓人想到地久天長。他終於嗅到了一絲家的味道。不管是在他母親在世時還是去世後他都不曾感受到那份暖意。可是在她身上他尋到了那種可以讓他安棲的味道,他沒有辦法拒絕,卻一再告誡自己不能沉淪。那樣的快樂讓他隱約有負擔,他害怕自己上癮後就再也戒不掉了。
別看他平時風流成性,可是心裡的那把天平卻端得比閔正翰和陳墨陽兩個人還要來得平。一個會讓他不由自主認真卻不會有結果的女人是最危險的,他如果有足夠的理智就應該及時收手。
只是妹妹面對著她,他完全狠不下心來。
高曉心裡何嘗不明白,他再不著痕跡,她也能感受到他心裡的那份掙扎和偶爾的疏離。憑著他的這份掙扎,她也會心存感謝。即使沒有結果,但是跟他在一起她的快樂是真實的,原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就如一塊抹布,染到的只有污垢而已,可是遇到了他,讓她感受到原來自己的生命也可以這般美好的存在,至少她可以確定在往後的人生中她必然有著可回憶爾等一段感情。
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回江家大宅子,家裡倒是熱鬧,他足交譏嘲的上揚,這可真是真正的團圓飯。他父親江長鋒一生情人無數,有名沒分的私生子女圍了一桌,他不是家中的長子,但卻是江長鋒唯一一個嫡出的兒子。名正言順的江家繼承人。
那些私生子私底下也斗得厲害,但無疑不把他當成共同的敵人,欲除之而後快,飯桌上的話句句口蜜腹劍,暗藏玄機。
尤其庶出的長子江兆民更是視他如眼中釘。江兆民這個人其實倒有些能力,只是為人陰險,他十七歲就開始著手幫江長鋒處理大小事務,十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討好江長鋒,只可惜他母親當初只是一個舞女,上不了台面,江長鋒話里話外都是讓江文韜儘早接管家業,這怎麼能不讓江兆民把江文韜視如仇敵。
他再飯桌上形式性的坐幾分鐘就去醫院看陽子,大過年的陳墨陽因為車禍還在病床上。
他跟陳墨陽,閩正翰三個人一起長大,臭味相投。什麼出格事都幹過,自以為是誰都抓不住的風,在一堆的胭脂紅粉中來去自如,可前段日子也不知道那倆個人著了什麼魔,為了同一個女人,鬧得差點連兄弟都沒得做,看來這世上總有一個女人有本事治你。
在醫院,陳墨陽問他身邊是不是有人了,他沒吭聲,那一刻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高曉。他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她了。
出了醫院還是抵不過心裡的念頭,驅車到她的住處。
大年夜,她也只是一個人。飯菜擺了一桌,她坐在桌旁還沒有動筷子。牆壁上的大鐘,時鐘已經指向了十一點。
他進門站在那裡,看向桌上擺得兩幅碗筷,不禁挑眉:「等我?」
她點頭。
他說:「我沒說要過來。」
她說:「你過不過來我都在這裡等你。」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她也沒有出聲,終於,他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來,緊緊的摟著她,她埋在他懷裡,鼻子酸酸的,眼淚衝出眼眶滑來下。
江文韜番外(4)
她從未要求過什麼,在一起三年,即使他從沒有給過她承諾,她也沒有過不滿。但偶爾的失落是必然的,比如在別人的婚禮上。
新郎是他的兄弟也是她曾經的老闆陳墨陽,她也聽說過新郎和新娘的故事,曲折到簡直有點離奇,甚至被報導得撲朔迷離,可總之是邁進了幸福的大門。
新娘不是特別漂亮,可是笑起來眼睛像兩灣清潭似的。能把陳墨陽這樣的男人弄得服服帖帖的女人想必自有她的迷人之處。
陳墨陽還記得她,竟開口跟她說了一句對不起。她想愛情真的足以改變一個人,連陳墨陽那樣自大的男人竟然也會覺得對不起別人,不過現在她想起來仍然心有餘悸。那時候她真的差點死了陳墨陽的手裡。
不料新娘聽到了,偏著頭斜睨他:「你怎麼對不起人家了?」
陳墨陽大概也覺得尷尬,乾咳了聲,道:「亂想什麼,高曉是文翰的女朋友。」
新娘被他一說,真的不好意思了,佯怒的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掌:「誰說我亂想了。」
新娘對她露出一個單純真誠的笑容,道:「你叫高曉?我們見過面,你記得嗎,三年前在醫院門口,當時看到你跟文韜的感情那麼好,我真羨慕。」
高曉記起來,她還真的見過新娘一面,當時江文韜和閔正翰兩個人因為新娘都差點打起來了。其實自己才真羨慕眼前的這個女人,這世上有幾個人能有眼前的這個女人幸福,即使是經歷磨難,可畢竟是修得了圓滿的結果,可是自己和江文韜呢,誰知道會事什麼結局!
新娘道:「等下我把花束扔給你,你要接哦。」
她不免訕笑,那個男人一點點娶她額表示都沒有,她怎麼能公然的去接花束。
一旁的陳墨陽看出了她的窘迫,向她點個頭,攬著新娘的肩膀離開,道:「我們走吧,你的妝還沒有化好……對了,你羨慕人家什麼,我對你不夠好?」
「你哪裡對我好,整天只會對我發脾氣,嚇我……」
她站在原地看著新郎新娘遠去的背影,心裡感慨萬千。
江文韜是伴郎,在婚禮上替新郎擋了不少酒,晚上回去得時候醉得不省人事。她一路把他扶進房間,然後到浴室去給他放洗澡水。
他明明喝得醉醺醺的,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床上爬起來,從背後抱住她,將頭久久的埋在她的脖子上,半天沒有動靜,她還以為他又睡著了,結果他喃喃的嘀咕道:「對不起,曉曉,對不起……」
沒過多久她就明白他所說的對不起是指什麼,哪天他再客廳里坐了很久,眼神緊緊的追隨著她,可是等到她回望過去,他又匆忙別開。
她乾脆過去在他面前蹲下來,抽走他指間遲遲沒有點燃的香菸,道:「你要結婚了?」
她問得很平靜,臉上還是往常的笑容,溫柔繾綣。
他幾乎沒辦法點頭,可是他的沉默便是最明顯的答案。她的手慢慢地從他的手裡抽出來,回房間的時候腳步都是虛浮的。
她回到房間,無力的倒到床上,屋子裡的東西在不停的打轉,額頭上很快就沁出一層虛汗。說實話,她連悲傷都不會了,腦袋一片空白,整個感覺都是麻木的。她之前也有聽到傳聞,可是等到他親自承認的時候,她心底的那一點點僥倖都被掐滅了。她最後殘存的一點希望和冷靜也崩潰了。可是她卻一直沒有流出眼淚,更沒有放聲痛哭,只是整個人都很飄忽。
他怎麼能這麼的殘忍,他難道不知道他對她來說有多麼重要嗎,這三年來她幾乎把自己的生命嵌在他的生命里,她要怎麼辦,他走了,他怎麼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