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我的木頭人好好活下去

    路西緩步走到言以莫的身邊，言以莫的雙眸緊緊地閉著。

    他有很長而且柔軟的睫毛，現在就連這睫毛都是靜止狀態，好像是翩躚的蝴蝶，一下子停留在了花瓣之上，不再舞動。

    他的臉是一貫的白色，蒼白的，好似久未見到太陽光的白，臉上的細細如同胎兒一般的絨毛，在燈光下清晰可見。

    他看上去，真的很美好，單純、無辜、善良。

    一如路西初見他的樣子。

    也一如他一直在路西心目中的樣子。

    但是現在他躺在那裡，不說話，不哭，不笑，不看，不聞，這靜止的狀態，如同一把狠狠的大手，將路西的心口狠狠地揪扯住了。

    揪扯得她連呼吸都停滯了。

    她慢慢低下頭去，哭不出聲來，鼻尖觸碰到他的，感覺到他身體還有溫良的氣息，她久久地保持著這個動作，眼淚大滴大滴的落在他的臉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也好似如同他一般，完全停滯了下來，頓時這房間裡全部都是靜謐的氣息，感覺除了路西的呼吸，機會完全沒有任何聲音。

    路西咬著舌尖，壓抑住自己的哭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完全沒有力氣站在，才坐回了一旁的椅子裡，伸手握住他的大掌，將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臉頰上。

    醫生走了進來，見到這個樣子，說道：「路西小姐，大少的這個病情，我們確實也是沒有辦法處理。現在他昏迷不醒，這都還算是好的。但是難保有其他的情況出現……我看你，還是儘快給大少轉院吧，被耽擱了他的時間。」

    路西茫然地抬頭，看著醫生。

    她的眼眸里出現的情緒，讓醫生看得也為她難過。

    路西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了，醫生也能理解她的心情，這家醫院，都已經是數一數二的醫院了，除了這家，還有哪家能夠醫治呢？

    別說一般的醫生了，就連是當世名醫鳳卿，都對這個病束手無策，根本沒有辦法查找到病因，還有哪裡能夠治呢？

    如果能治，以言家的權勢，也不可能拖到現在了。

    這個絕望的事實將路西籠罩著，完全沒有絲毫的希望地將她籠罩著。

    醫生見她的樣子，嘆息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愛莫能助。

    醫生勸解了路西兩句，便離開了。

    路西一整晚都陪伴在言以莫的身邊。

    言太太是次日才趕來的，看到兒子的樣子，她差點當場就暈倒。

    醫生的那些話，又對她重複了一遍。

    言太太作為言以莫的母親，比其他人更清楚兒子的身體。

    但是她還是發瘋般地抓住醫生的衣領，吼道：「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大的醫院都沒有辦法？你們是幹什麼吃的？主治醫生呢？院長呢？我要見你們院長！」

    醫生無奈地說道：「別說院長了，就算是鳳卿來了，也未必能治。言太太，大少的身體你比其他人更清楚。不是我們不治，是我們確實也無能為力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醫生擋開言太太的手，無可奈何地看了一眼言太太，離開了。

    言太太又急又氣，幸好有王阿姨扶著，才沒有倒下去。

    見到路西在，言太太衝上前去，大罵道：「都是你這個賤女人，狐狸精，賤皮子，要不是你*莫兒，讓他掏空了身體，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現在你滿意了吧？如你願了吧？」

    路西抬起眼眸來，她的眼睛紅腫得可怕，迷濛地看了言太太一眼。

    言太太見她憔悴無比的樣子，*之間好似瘦了十斤，也是吃了一驚。

    她還以為路西一定會跟她嗆聲，但是出乎她的意外，路西只是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了。

    路西只是認真地給言以莫擦拭了臉和手，又繼續去做其他的事情。

    她平靜得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只是儘自己的努力，照顧好言以莫。

    言以莫的手上掛著吊瓶，因為不能確定病因，也沒有辦法給出治療方案，甚至連藥都不能再吃，吊瓶里只是一些營養液而已，用以幫言以莫獲取人體必需的養分。

    但是路西還是一絲不苟地做著她平常都該做的事情。

    言太太的大罵成為了一場空氣。

    但是被路西完全不放在眼裡，她還是極為生氣，上前推搡路西：「這裡沒你的事情了，你滾蛋吧。我會安排人來照顧莫兒。」

    路西不為所動，言太太又去推她，將她推了一個趔趄。

    路西站立不穩，歪倒在椅子裡。

    她從來不怕色厲內荏的言太太，但是到現在這個時候，言太太還只是為難她，而不關心言以莫，讓路西出離憤怒了。

    她從椅子裡站起來，一步步走到言太太身邊，用平靜而嘶啞的聲音說道：「言太太，我承認你是莫少的母親，但是你根本就沒有辦法照顧好他。」

    「你憑什麼這樣說！」言太太極為生氣。

    「憑我也是當兒女的人！憑我這麼久住在言家的親眼所見！」路西目光灼灼地看著言太太，眼眸里有淚光，但是這淚水，不是為言太太而流，她說道，「這麼久以來，你如果真的關心莫少，就不會等到他身體這個樣子的時候，才在他身邊，做出關心的樣子。他喜歡什麼，愛好什麼，愛吃什麼，有什麼人生理想，你知道嗎？你有關心過他工作累不累，身邊需不需要人照顧嗎？你有在乎他的感受，真正的為他的一切考慮過嗎？」

    言太太被路西逼問得退後了一步。

    路西反手擦乾眼淚，說道：「沒有是嗎？在這個家裡，他看上去風光無限，什麼都有，但是卻偏偏，連正常人都有的一切，他從來都不具備。因為他的母親，只是希望他能出人頭地，權勢高人一等，以便成為家族炫耀的資本，成為家族穩固的榮耀；他從小就一直病著，需要的不是權勢加身，而是家人的關愛，哪怕是你親手端的一碗湯，親手送上的一件衣服，親手端來的藥，而不是你在每次關鍵時刻出來表露一下毫無意義的關心！」

    「你竟然敢這樣說我！」言太太抬手，一個耳光打在路西的臉上。

    路西捂住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這就是你的道理和你的還擊嗎？你每次在無法占理的時候，都用吵架和拳頭來解決問題嗎？你的兒子和女兒，都是你用來鞏固家庭榮耀的工具嗎？你為什麼不想一想，你作為母親應該給予什麼？為什麼要讓相同的事情一遍遍的發生，傷害了女兒，又來傷害兒子？你知道你曾經對蓉蓉做的事情，害得她差點失去楨潔甚至為此而喪命嗎？蓉蓉出事之後，甚至不敢來找你，不是因為害怕你擔心，恰恰是害怕你在她的傷口上雪上加霜！莫少同樣如此！」

    言太太臉色鐵青轉為灰敗，路西卻繼續說下去：「我和莫少真心相愛，不管他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會在他身邊，就算他真的萬一不幸，他生，我是他的女人；他死，我也是他的女人。除非他親口對我說讓我離開，不然沒有任何人可以讓我離開他的身邊。」

    言太太指著路西的鼻尖：「路西，不要說得這樣冠冕堂皇，你真的是為了莫兒？哼，你這樣的女人，我還不知道你是怎麼樣想的，我年輕的時候見過得多了，打著愛情的旗號，留在男人身邊。你敢說你留在言家，不是為了言家的財產嗎？你敢說莫兒要是沒有了言家的身家，你還會繼續留在他身邊，堅持你的愛情？」

    「這你就放心了，言家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動！我有手有腳，擔負得起自己想要的生活。」路西說完，徑直走向言以莫，握住言以莫的手，不再搭理言太太。

    言太太真是氣得不行，兒子這個樣子，路西又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裡。

    她想要發火，但是路西已經完全不接招了。

    言太太沒有辦法，只好給言蓉打電話。

    言蓉和沈木正在公司里開會，接到電話，聽到言以莫不好，馬上放下手頭上的工作，直接奔向機場。

    到了醫院的時候，言太太迎上前來跟言蓉訴苦，控訴路西是怎樣怎樣的對她不尊重。言蓉心頭有些無語，大哥都這樣了，母親的關注點都還在這些小事情上。

    而且言蓉是知道路西的，路西雖然喜歡管大哥的事情，並不代表路西很悠閒誰的事情都會管，而且就算路西管大哥的事情，也只是管他是不是按時吃飯吃藥，完全是為了大哥好，根本不會去管母親的事情。

    言蓉說道：「先去看大哥吧。」

    沈木和言蓉一起走進言以莫的病房，醫生將相同的話也跟他們說了一次，見到路西哭成淚人兒一樣的守在言以莫身邊，言蓉和沈木心裡也不好受。

    從言蓉離開到現在重新回來這期間，言蓉中間還回來過一次看大哥，那個時候她就知道路西和大哥的感情十分之好了，本來以為大哥吃了雲舒的藥，可以支撐過去，但是沒有想到，糟糕的事情最終還是來臨了。

    路西看到言蓉出現，想要打招呼，剛一開口，卻說不出話來。

    言蓉求助似的看著沈木，路西也想起什麼，沈木那邊可以和雲舒聯繫，不由都看向他。

    但是沈木卻搖了搖頭。

    路西眼眸里的希望之光，一下子黯淡下去了，好似燭火熄滅在巨大的風中。

    其實沈涼墨和蘇薇那邊也在關注言以莫的情況。

    沈木和言蓉坐飛機去蘇格蘭之後，沈涼墨這邊已經得知了情況，知道言以莫昏迷過去了，沒有醒來。

    蘇薇給雲舒打了電話。

    她放下電話之後，沈涼墨輕聲問道：「媽怎麼說？」

    「她說之前的藥確實可以幫言以莫控制病情，言以莫的咳血、咳嗽症狀都全部好了，但是因為他的病情很重，遠遠超過我，年紀又大了些，所以走到現在這一步，她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蘇薇擔憂地說道，「還別說大少了，就連是安醫生，母親也還一直找不到什麼合適的治療方法來幫她呢。」

    沈涼墨輕嘆了一聲，說道：「這也是命。這中間各種陰差陽錯，時事變動。不然……」

    蘇薇知道他要說什麼，不然要是不發生各種亂局，安醫生和言以莫就不會有這樣的病，而如果沒有亂局，也許安醫生和言以莫早就遇到了雲舒，雲舒如果從他們年紀尚小的時候就幫他們，也不至于越拖越厲害，直至不可挽回的局面。

    現在就算是雲舒想要幫忙，也是沒有辦法了。

    沈涼墨和蘇薇聊著這些事情，不由都有些唏噓。

    想起自己現在各方面都圓滿，心頭也不由更加的多了珍惜之情。

    其實雲舒到現在也都沒有放棄幫言以莫和鳳悠然。

    她一直都在配製各種的藥給言以莫，讓言以莫得以支撐到現在。

    如若不然，言以莫恐怕連夏天那段時間都支撐不過了，在沒有得到雲舒的藥之前，言以莫咳血的症狀已經讓他如風中殘燭，根本沒有辦法再繼續支撐下去了。

    能夠到現在這一步，也許在別人看來沒有什麼，但是言以莫是最清楚自己的身體變化的。

    雲舒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那小小的藥片之中包含了她多少的心血，其他人都難以明白。

    現在言以莫暈倒了過去，她都還在實驗室里配製藥品。

    喬沐遠心疼地走進來，見她還穿著白大褂，沒有忙完，不由心疼說道：「舒舒，明天再來弄吧。」

    「我已經知道這種藥物可以幫言以莫，但是根本沒有辦法配製成功……這個時候，我怎麼可能去休息？」原來這段時間雲舒一直泡在實驗室里，已經知道什麼藥可以幫言以莫了，也許不能讓言以莫再活幾十年，但是至少可以起死回生，保住他的命。

    但是一直都沒有辦法配製成功，讓雲舒也是十分焦急。

    喬沐遠上前道：「其他人能幫忙嗎？」

    雲舒搖搖頭：「這些東西都是我這些年一直致力在研究的，很多東西都是走的偏門，其他人未必能夠理解，也未必能懂裡面的玄機，之前我也和很多名醫和藥劑師會面過，他們都有些束手無策，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言以莫現在已經在病*上躺了好幾天了……」喬沐遠有些惋惜地搖搖頭。

    言以莫的人品和能力，喬沐遠還是很認可的，所以言以莫的事情，雲舒傾力幫忙，喬沐遠也很支持。

    不過因為藥物並沒有弄好，所以雲舒和喬沐遠並沒有開口告訴言家這件事情，以免到時候藥物一直弄不好，讓言家的人徒增希望，後來又變得絕望。

    雲舒是醫者人心，這件事情沒有弄好，她一直在心裡放不下。

    喬沐遠站在旁邊安撫她，眼看著已經深夜了，雲舒還沒有去休息的打算，還在致力於研製。

    言以莫昏迷已經是第五天了，言太太也越來越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急得沒有抓拿。

    言以莫已經從醫院轉回到家裡了，因為醫院方面並沒有什麼方法可以治療。

    在醫院裡，醫生只能給言以莫輸一些營養液，其他什麼事情都不能做。

    為了便於照顧，大家商量了之後，將言以莫接回了家中照顧，沈木安排了兩名醫生在家裡陪護。

    路西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開始的兩天她不肯吃東西，誰勸也不聽。

    急得路媽媽都哭了。

    然後忽然有一下，路西記起了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沖向廚房，在冰箱裡拿了一堆的食物，胡亂地大吃大喝起來。

    食不知味，根本吃不下什麼，但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必須要多吃。

    現在言以莫已經躺在*上五天了，昏迷不醒，和當時蘇薇暈過去之後的情況一模一樣。

    不過蘇薇從小就有雲舒在一直研究藥物，給她寄過來，甚至後來雲舒還將蘇薇帶到歐洲，親自給她調理了兩年身體，蘇薇昏迷後，雲舒也及時出現，所以蘇薇身體的損傷，並沒有很大。

    言以莫卻不同，他從小身體就很羸弱，之前咳血咳得都快死掉了。

    這個對比，讓任何人都無法對言以莫的病情心生樂觀。

    路西更是如此。

    她的心頭，一方面充滿了希望，一方面又充滿了絕望，兩相交織，如同冰火九重天一天，將她弄得心力憔悴。

    在醫生照顧言以莫輸了營養液之後，路西來到了廚房，端出東西吃起來。

    正吃著，言太太走過來，充滿了鄙夷地說道：「莫兒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情吃吃吃？我一天看你進五六遍廚房，吃七八次東西，你說你這個女人，安的是什麼心？盼望著莫兒早點死是不是？」

    言太太擔心言以莫的病情，將心中的所以焦慮和氣憤，都要找個人來轉嫁，路西自然是她最好的欺壓對象。

    路西淡淡地看著她：「不管莫少發生什麼事情，我總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她伸手摸著自己的小腹，是的，她必須要好好活下去，不僅要活，還要堅強地活得好好的。

    因為這裡，已經孕育了她和言以莫愛的結晶。

    那是他血脈的延續，不管如何，她都不能有任何閃失。

    言太太聽到路西說的這句話，冷笑道：「聽聽聽聽聽聽，說的都是些什麼話！要是莫兒有事，我告訴你路西，你不僅不能活，我還不讓你死，我要讓你生不如死，才能彌補你所做的罪孽！」

    路西只是淡淡地看著她，並沒有再說什麼。

    言太太轉身，揚長而去。

    路西吃完東西回去的時候，醫生急匆匆地迎面走來，說道：「不好了，營養液已經無法再輸入大少的體內了……」

    「怎麼回事？」路西焦急問道。

    「本來一直輸得好好的營養液，今天輸入不進去了，看來大少的身體……」醫生有些遺憾地搖頭，要是一直昏迷不醒，營養液也輸入不進去，這身體能拖多久，真的很難說。

    這就意味著言以莫的身體狀況，越發的糟糕起來了。

    要是到最後什麼營養和食物都進不了他的體內，他就只能眼睜睜的在病*上餓死，生命一點點的流逝，再也彌補不回來。

    言蓉和沈木聽到消息，也急匆匆地趕了過來，都是急得眼眶發紅。

    正在這時，沈木的電話響起來，原來是沈涼墨。

    沈涼墨也知道言以莫繼續這樣下去可能是行不通的。

    雖然雲舒在研製藥物的消息並沒有傳出來，不過蘇薇作為雲舒的女兒，還是知道的。蘇薇和沈涼墨商量了一下，打算將言以莫接到S國的京城裡，在雲舒的身邊，就算雲舒的藥一直研製不好，也有個照應，有什麼突發情況，也好及時照看。

    基於此，蘇薇和沈涼墨跟雲舒討論了一下，雲舒和喬沐遠便答應了這個請求，雖然雲舒和喬沐遠貴為國王和王后，但是本質上他們還是真誠善良的人，在這些方面，永遠都做不出拿著高高架子的樣子。

    此刻沈涼墨打電話給沈木，正是因為這件事情。

    沈木接到電話，沈涼墨的提議無疑是雪中送炭，他馬上一口應了下來。

    放下電話，沈木將這件事情一說，言蓉和路西不由都喜出望外，馬上就準備，簡單收拾一下，馬上一起去S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