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視同己出

    那個貴婦雖然也是有些年紀了，可是一直保養得宜，身材和樣貌也還算是不錯的，扭著小腰的樣子，頗有幾分嫵媚。

    這家店是專門定製高級成衣的店鋪，那些衣服至少都是價值五位數以上的，還是英鎊，就算是街邊的乞丐，穿上也能襯出幾分風采來，還何況是這樣的一個貴婦人了？

    沈南生沒有說話，只是眸光一直在認真地打量著那個貴婦。

    那個貴婦又搔首弄姿做了幾個姿勢，沈南生便說道：「這兩套衣服就這個號，拿新的包起來，結帳。」

    說罷，便掏出了自己的金卡。

    蘇薇被沈涼墨牽著手，還沒有進店，便聽到沈南生這句話。

    她一怔，腳步就無法向前了。要是沈南生真的和別的女人確定了戀愛關係，那她這個做兒媳婦的不管怎麼想的，也不可能去破壞了。

    感情的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蘇薇再怎麼想要沈涼墨的父母在一起，那也不能去破壞別人自由的戀愛。

    蘇薇拍了拍胸口，幸好楊素青沒有上來，不然看到這幅畫面，以楊素青的性子，不知道抹多少眼淚。

    只要楊素青沒有看到，蘇薇好歹還可以先安慰著她，然後慢慢來向楊素青透露這件事情。

    可是，蘇薇想錯了，她腦子裡正在想各種事情的時候，就聽到身後楊素青熟悉的和善聲音叫了一聲：「蘇薇啊。」

    「啊？」蘇薇驚得一跳，往後看去。

    楊素青的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很溫柔，這樣高檔的商場裡，人本來就不多，一下子，不僅是蘇薇和沈涼墨，沈南生和貴婦也聽到了。

    蘇薇想要遮擋已經來不及了，楊素青溫柔地走過來，已經一眼就看到了沈南生和貴婦。

    而那名貴婦，一看到楊素青，伸手便攔腰將沈南生抱住，將自己的臉貼到沈南生的胸口，嬌聲說道：「謝謝你哦，阿生，陪我吃下午茶，還陪我買衣服……」

    楊素青聽到那句「阿生」，整個人都有點懵住了。

    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轉身就走。

    蘇薇忙鬆開沈涼墨的手，緊跟著追了上去：「媽，媽！」

    蘇薇好自責，要不是她自作主張將楊素青叫來，也不會發生現在的事情。

    她趕忙上前去，拉住楊素青的手，楊素青的手心有點冰涼，蘇薇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用力地抓住她，見旁邊有一家飲品店，說道：「媽，我們進去坐會兒吧。」

    在裡面坐好，蘇薇給楊素青要了一杯熱茶，抱歉地說道：「媽……真是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我本來還想約你和爸一起，把事情說清楚……」

    「這是你的錢包，蘇薇，剛才你走得急，我擔心你要用，所以給你送上來。」楊素青已經恢復了平靜，輕聲說道，「不管你事，蘇薇，你不要自責。我和墨兒的父親，緣分已經盡了。這麼多年來，我對他和墨兒，只有抱愧，我沒有做到一個女人應該盡到的責任……尤其是對墨兒來說，我不是一個好母親……」

    蘇薇聽得，心頭也湧上一陣難過。

    沒有當過母親，哪裡知道當母親的艱辛和痛苦？尤其是和孩子分別這麼多年……她勸慰道：「媽，沈先生他早就沒有怪你了，他也能夠理解你當年的苦衷的。」

    楊素青輕聲說道：「蘇薇，我知道你和墨兒是好孩子，你們好好的，媽就知足了。媽這麼多年來，也是這樣過來的，沒有什麼不好。倒是我，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失態了……」

    蘇薇看她的樣子，便知道她還沒有對沈南生忘情。

    可是現在沈南生明顯對那個貴婦……

    蘇薇也是心塞，後悔沒有早一點來解決這件事情。

    要靠楊素青這樣軟弱，沈南生那樣*的人來解決感情問題，又哪裡那麼容易呢？

    她只好握著楊素青的手，輕聲軟語地安慰著她。

    楊素青心頭本來就一直很喜歡蘇薇，蘇薇沒有和沈軒在一起，卻和沈涼墨在了一起，兜兜轉轉也是一家人的緣分，楊素青將蘇薇，真的是當做親生女兒來疼愛。

    見蘇薇如此為她，她也十分感動，心中更是疼愛蘇薇了。

    就在蘇薇和楊素青在這裡如此糾結的時候，沈南生那邊，也有點糾結。

    他伸手推開了那名貴婦，說道：「請你自重。」

    貴婦哼哼了兩聲，說道：「我是真的很感謝你啊，阿生……你不要生氣啊，大不了我不叫你阿生好了……喂喂……」

    沈涼墨眼看著蘇薇跟著母親一起，進入了飲品店，他不便跟上去，頓住了腳步。

    此刻聽到父親和那名貴婦的對話，眉頭擰了擰。

    沈南生臉上閃過一絲怒容：「我剛才跟你說過，是請你陪我來買衣服。你喜歡，我不介意送你一套做報酬，可是你的行為，太過分了！」

    沈南生發氣脾氣來，跟沈涼墨頗有幾分相似，壓迫人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慄。

    剛才沈南生已經說過了，是因為貴婦的身材跟他的一個友人相似，才請她來陪伴試衣服，料想當時他答應她出來吃下午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誰知道這個貴婦鐵了心想要嫁給沈南生，根本沒有將他的理由聽進耳朵里，反倒想藉此機會上位，想將沈南生先搞定再說其他的事情。

    誰知道反倒弄巧成拙，搞得沈南生大發脾氣。

    「沈先生，你別生氣了……你不喜歡，我下次不這樣了……」貴婦也不是沒有氣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沈南生面前，卻突然完全發不出來。

    沈南生收斂了一點脾氣，說道：「算了吧。今天你好心陪我，我領你這個情了。我可以當做今天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但是沒有下次了。」

    貴婦小心翼翼地看著沈南生，不知道是該離開，還是該繼續跟著。

    離開吧，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不抓住真的是心有不甘；留下吧，看著沈南生這個態度，她留著也是無滋無味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沈南生提著手中的袋子，往前大步就走。

    到了沈涼墨的身邊，因為被兒子看到自己的糗事，沈南生有些不自在：「墨兒也來了？」

    「嗯。」剛才他們的對話，沈涼墨已經聽到了，他開口問道，「那個女人……」

    沈涼墨的眸光像利刃一樣地刺向那個貴婦，那個貴婦真的是留不住了，站著沈涼墨的目光里都覺得完全不自在，不得不收起臉上訕訕的笑，連忙慌裡慌張地跑掉了。

    沈南生神情忸怩了一下，輕咳了一聲：「我想買兩身衣服，看她的身材合適，讓她幫忙來試試。誰知道她會錯了意……」

    沈涼墨掃了一眼那個女人，見那個女人身材和楊素青大致差不離，心頭也猜到了幾分。不過那個女人雖然打扮得很時髦，也不乏珠光寶氣，但是比起楊素青的婉約和大方來，又不知差到哪裡去了。

    「是幫媽買？」沈涼墨收回目光，問道。

    沈南生被兒子一舉窺中心事，又輕咳了一聲：「那個……你媽過幾天生日……我那個……還是年輕的時候給她買過衣服了……怕買著不合適的……」

    沈南生一向嚴肅，難得在兒子面前有這樣侷促的一面，搞得沈涼墨也有點不自在，抬起食指摩挲了一下鼻尖，說道：「這事……你先開口吧。媽的性子軟，又總記掛著當年對不起你的事情，心事都壓在肚子裡。」

    「我……」沈南生出口，也沉默了半晌。

    之前他確實誤解了楊素青很多，恨得連沈軒也當仇人來對待。誰知道，竟然連沈軒都是他自己的親生兒子。

    大半輩子都過去了，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說的。

    但是他自來便很有些悶，竟然遲遲沒有找楊素青說出口。

    「走吧，趁蘇薇和媽還在樓下。」沈涼墨說完，便率先行一步，走在了父親之前，往母親和蘇薇的方向走過去。

    沈南生忙跟上兒子的步伐，和兒子並肩走在一處。

    沈涼墨比沈南生要高出一些，比之父親，更加多了幾分冷峻和嚴肅，但是一看他的面容，便能在兩人身上找到相同的跡象。

    所以看到他們父子倆一同走進店裡的時候，楊素青的眼眸里，又有一點點微微的濕潤。

    蘇薇見他們兩人一起進來，也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不忍楊素青傷心難過，不由說道：「爸，我能同你單獨聊聊嗎？」

    沈涼墨唇角上勾起了一絲絲笑意，想來蘇薇現在和母親一樣，都同樣還在狀況之外呢。

    他並不點破，只是勾起唇角，好笑地看著蘇薇。

    蘇薇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內傷了一下，沈南生點點頭：「好。」

    楊素青忙道：「蘇薇，不用了。我們的事情，我們自己會處理好的……」

    蘇薇說道：「媽你先別管，我去去就來。」

    沈南生跟上蘇薇的腳步，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裡坐下，蘇薇搶先開口，說道：「爸，媽她心裡其實一直還掛著你，只是她一直沒有開口。你也知道她的性格，一直都很被動，不然以前也不會受那麼多苦了。爸，我知道作為晚輩，我不該來插手你們感情上的事情，但是我還是想懇請你，能不能再多考慮考慮，給你和媽，彼此都一個機會？」

    沈南生的目光幽深地看著自己面前這個姑娘，曾經因為她捲入了沈軒和沈涼墨的感情中，他對她有諸多不喜。

    可是後來，他也漸漸同兒子一樣，對這個姑娘有了很大的改觀。

    現在她站在自己的面前，直接來幫他和楊素青的感情說和，還真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

    他問道：「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嗯嗯嗯。」蘇薇忙點頭，「當年你們也是因為相愛才結婚的，後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既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媽的錯，現在一切都說開了，正好是一個好機會，為什麼不給彼此多一點時間呢？」

    沈南生嚴肅的臉上，難得地浮現出一絲笑容，隨即便隱沒了。

    他伸手，拍了拍蘇薇的肩膀，「蘇薇，以前的事情，是爸的錯。」

    蘇薇一愣，沒有想到他會突然說起這個。想起以前的事情，也不完全是他的錯了。他經歷過兄弟相爭一個女人，造成很多人痛苦的事情，自然不希望有人插入沈軒和沈涼墨之間。

    蘇薇對於這些事情，已經釋然，很多人的本性都是好的，只是因為事件的推動，將他逼得那個極致，他心頭生出的正常反應而已。

    換做她，她不一定比別人做得更好。

    她搖搖頭：「爸，那些事情都是過去了。我現在和沈先生他……一切都很好。」

    「嗯。好好的在一起。」沈南生重新拍了拍蘇薇的肩膀，十分滿意現在自己這個兒媳。

    沈南生說完，轉身大步朝楊素青的方向走過去。

    蘇薇一驚，他還沒有告訴她他到底是怎麼想的，要不要給楊素青一個機會呢……

    蘇薇忙衝上前去，跟在沈南生身後。

    卻被沈涼墨搶先一步拖入了懷抱里。

    蘇薇落入沈涼墨的懷抱，還要說話：「爸……」

    卻被沈涼墨一個低頭的動作，堵住了唇。

    楊素青沒有注意兩個小輩的動作，對沈南生輕聲道：「沈先生，祝福你，找到你的幸福。」

    剛才那一刻，她確實是痛心的。不過現在她已經想通了，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未來的日子未必不能過下去。

    她是個清心寡欲的人，沈軒這一點，也很隨她。以後的日子，她只要按照以往那樣，按部就班，日子總會像流水一樣過去，偶爾投入的石頭會驚起波瀾，可是波瀾總歸是會恢復平靜的。

    就這樣一直下去，也未嘗不可。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頭已經很釋然了，像是放下了千金重擔。

    卻沒有料到，沈南生卻在她面前半跪了下去。

    楊素青一驚，慌得站起來，蘇薇被沈涼墨按住動彈不得，漸漸地化在他的吻里，根本沒有餘力來觀看這邊的動靜。

    但是楊素青起身的動作太過大，將她身後的椅子弄得發出巨大的聲音。

    頓時，店裡的人都朝這邊看過來。

    看到俊美無比的沈涼墨正在擁吻嬌美靚麗的蘇薇，而一個成熟穩重的中年儒雅大叔，在一個風韻猶存，溫婉動人的中年女子面前跪了下來，都不由多了幾分好奇。

    楊素青驚得站也不是，走此刻也走不去了，到處都是人。

    沈南生的聲音很輕，卻十分穩重，每一個字，都敲在楊素青的心上：「阿青，嫁給我吧。」

    楊素青的手捂住嘴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淚也不受控制地掉落下來。

    她往後退去，沈南生卻上前半步，重重地抓住她的手，道：「阿青，這麼多年來，我始終還是念著你的。你離開的這些年裡，我從未想過和別的女人有任何關係。當年是我失職，知道你要走，除了發脾氣，便是動怒，從未認真和你交談，了解你的苦楚和無依。如果當年我多關心一下你內心的想法……也許我們不會錯過這麼多年。」

    距離那個時候，已經整整二十五年過去了。

    人的一生，能有幾個二十五年。轉念當年的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轉眼當年的容顏已經有了皺紋，青絲上爬上白髮。

    楊素青的淚水滑落在手指尖。

    「阿青，重新嫁給我吧。是我不夠勇敢，本來早就想對你說，卻怕被你拒絕……」沈南生的聲音輕而溫柔地飄蕩在耳邊。

    沈涼墨漸漸鬆開蘇薇，和蘇薇一起，朝著沈南生和楊素青的方向。

    沈南生繼續說道：「阿青，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依然記得起你當年站在沈家大院外面，紫薇花的花雨掉落在你白色裙衫上的樣子……記得你，垂眸翻著書頁，聽我給你念故事的靜好容顏。我依然，和當年一樣，愛著你。」

    他說這句話的是，楊素青的眼前，浮現出當年他沉默、嚴肅，卻又非常有擔當的那些畫面。嫁給他，她從未後悔過，如果沒有那件事情，她會一輩子以自己是沈南生的妻子為榮，驕傲慢慢。

    此刻看到沈南生半跪在自己面前，她的心頭，竟然也充滿了同樣的期待。

    四周有人已經大約猜出這是一對早年錯過彼此，現在重新求婚的男女了，一個人不由帶頭說道：「這麼好的男人，就答應了吧。」

    「答應了他吧。」另外也有人說道。

    接著，這聲音便匯集到了一處，組成了有節奏的：「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不怪大家都這麼熱心，實在是沈南生成熟儒雅穩重，楊素青也是面容秀美，雖然兩人都有一些年紀了，可是身材和樣貌，根本不是一般年輕人能夠比擬的。

    加上旁邊一對年輕男女，男的跟大叔長得非常像，一見便是父子。

    而女孩也是秀麗非常，五官看著略平淡，可是一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讓人覺得擁有巨大神奇的力量，將整個屋子裡都裝滿了陽光。

    一看就是幸福的一家人，旁觀者豈能不成全這樣的美事？

    「可是……那個女士怎麼辦？」楊素青在這個關鍵時刻，還擔心自己會傷害到那個貴婦。

    蘇薇和沈涼墨同時：「……」

    真的完全能夠知道母親年輕的時候到底是有軟弱，有多善良得過頭了。

    「從來沒有什么女士，我答應她出來喝茶，只是因為她身材和你相仿，我想送你兩套衣服當生日禮物。」沈南生被兒子啟發，也終於不再悶著了，有什麼大膽直接地說出來。

    楊素青唰的一下，臉頰通紅……原來是這樣。

    虧她剛才，心裡想過無數的想法，什麼心理準備都做好了。

    蘇薇也愣了愣，原來是這樣的，可是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

    她看一眼沈涼墨，看到他一片瞭然，顯然是早就知道了，不由去捏他的掌心，氣他不告訴自己。

    沈涼墨勾起淺笑，將她的小爪子全部裹在掌心裡，沒有被她捏到，反倒先將她幼嫩的小爪子*了一遍，才心滿意足地捏好，不讓她亂動。

    沈南生見到楊素青這個樣子，想起她當年也是這樣被動柔弱，不由站起身來，照著兒子的樣子，上前摟住楊素青，吻就劈天蓋地地落了上去。

    四周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連蘇薇的小臉也紅撲撲的，好似是她自己的事情成了一般心理美滋滋的。

    而楊素青，臉皮薄得像紙一般，簡直都要沒辦法做人了。

    但是這樣一來，她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反正重新嫁沈南生，那是嫁定了的。

    沈南生也自我覺得……有些方面，該好好像自己這個兒子學學。也幸好自己的兒子在感情上沒有遺傳到父母的遲鈍，不然，現在家裡還不一定有這麼乖巧的兒媳，也沒有那麼乖的小奶包了。

    蘇薇不知道自己這一次，在眾人心裡的分數，又多了幾分，要不是她歪打正著這麼一下，沈南生也不可能這麼快跟楊素青重歸於好。

    她現在這個沈家少奶奶的位置，可說是雷打不動的了。從此以後，沈南生和楊素青，完全對她視同己出，比對待親生女兒，還要好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