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從此以後，相親相愛

    全場因為那個女人嘶聲竭力的指責和求懇，而變得有些靜默。

    大家都在疑惑，那個女人是否真的是言湘庭的母親，更加疑惑，她所說的蘇薇和言湘庭是兄妹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實度。

    局勢倏爾變化。

    言湘庭的眼眸里冷冷地凝起了冰，將他整個人籠罩得，更帶了幾絲陰寒。

    「求求你，那是你親妹妹。不要傷害你親妹妹。」那個女人的嚴厲和憤怒，轉變成了深深的哀慟。

    言湘庭的指尖動了動，輕微地顫抖，卻沒有任何人，猜得透他的想法。

    他是個瘋狂的男人，從多年前在屍骨血海里求得生存的時候，便已經失去了基本的感情。

    他是狼，而不是人；他身上帶著獸性，而不是人性。

    那個中年女人，緩步走向言湘庭，每一步，都好像忍痛踩在釘子上，她走得緩而沉重。

    此刻，每個人都感覺到，她不是行走在紅毯上，仿似行走在心上一般，將人的心都踩痛了。

    言湘庭卻不為所動，朝蘇薇伸著的手，除了輕微的指尖顫抖以外，沒有其他任何的變化。

    好似誰也不能夠，阻止他要帶走蘇薇的決心。就像他初見蘇薇的時候那樣，心頭生出的狂熱情緒，從來未曾改變過。

    中年女人走到言湘庭的身前，忽然噗通一聲，重重地跪倒在言湘庭的腳下，匍匐得如同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而她是卑微如同螻蟻的女僕。

    「庭兒，求求你，放開蘇薇吧。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中年女人的神態里，是說不出的淒楚哀傷，卻又……帶著她獨特的氣質，讓人一時之間，也都不由跟著她的情緒，變得有些無所適從。

    言湘庭的依然沒有任何變化，好像是雕刻的石像一般，靜靜地完全站立不動。

    他就那樣的站著，冷冷的眸光自上而下，將自己的母親全部籠罩。

    正在此時，青陽少爺一揮手，身邊的人，卻全部都一擁而上，青陽少爺當先，出手快如閃電，手中的寒芒已經落在了言湘庭的脖頸上，只要言湘庭稍有異動，便會立刻被削鐵如泥的匕首割破喉嚨。

    言湘庭眼眸一凜，射向那個中年婦女。

    其餘的人都還在以為這個是沈涼墨和青陽少爺故意拖著言湘庭的計謀的時候，那個中年婦女臉色如同死灰，激動地抓住青陽少爺，大喊道：「青陽少爺，求求你不要傷害庭兒。求你……」

    「破壞墨少和蘇薇的婚禮，他該死！」青陽少爺的匕首往下壓了壓，頓時，言湘庭的肌膚上，便滲出了殷紅的血跡。

    言湘庭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傲然地抬眸看向台上。

    只見莫允夜和柯皓哲已經一左一右地抱著兩個小小奶包，到了蘇薇的身邊。

    因為找到了兩個小小奶包，蘇薇臉上又是淚又是笑，根本沒有看台下的動靜。

    正是因為找到了兩個小小奶包，青陽少爺才會突然發力，上前擒住言湘庭。

    其實也不算是找到兩個小小奶包。

    兩個小小奶包根本就一直在俞家，沒有被帶走。

    當時沈涼墨將兩個小小奶包放在俞家，安排的人守得滴水不漏，俞家本身的防範也非常嚴密，所以言湘庭在蘇薇和沈涼墨離開去教堂這短短的時間內，根本不可能帶走小小奶包。

    言湘庭只是很聰明地將俞家周圍的通訊訊號全部被屏蔽了，他自己則孤身一身來到了婚禮現場。

    他現身之後，沈涼墨自然要去查小小奶包的下落，但是因為俞家方圓周圍的通訊訊號全部被屏蔽，自然無法聯繫上內部保護的人。

    而那些人又知道沈涼墨和蘇薇去了教堂舉行婚禮，他們帶著小小奶包在俞家好好的，也不會主動給沈涼墨和柯皓哲等人打電話說什麼。

    不打電話，他們也就不知道整個俞家的通訊訊號被屏蔽了。

    言湘庭就是想利用這個空檔，來帶走蘇薇。至於蘇薇和沈涼墨生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關心的範圍。

    沈涼墨和蘇薇果然太過關心小小奶包，頓時便亂了。剛才才會心慌。

    蘇薇也是關心則亂，差點失去理智，自己提出要跟言湘庭一起離開。

    不過沈涼墨馬上派柯皓哲和莫允夜出去尋找小小奶包，這邊又恰好有言湘庭的母親出來，將事情一再地拖著，擾亂了言湘庭的心緒，這件事情，不攻自破。

    現在青陽少爺的匕首架在言湘庭的脖頸上，小小奶包也被找到，接到沈涼墨和蘇薇的身邊。言湘庭失去了任何依傍，完全被青陽少爺的人圍住了。

    這一次，言湘庭根本沒有帶任何人來，只身前來教堂的婚禮現場。

    也許是他對自己太自信，覺得帶走蘇薇的理所當然的事情。

    也許他根本就是孤注一擲，覺得帶不走蘇薇，自己也沒有必要離開……

    所以在青陽少爺的匕首下，他面不改色，根本沒有半點動容。

    倒是那個中年女人，一直匍匐在青陽少爺的身邊，為言湘庭求懇：「青陽少爺，看在庭兒這次的行為，沒有造成任何嚴重後果的份上，放過他吧……青陽少爺……」

    言湘庭劍眉擰起：「我們言家的人，什麼時候會求到他們俞家身上了？事情是我做出的。他們要怎麼處理，隨便他們。只是也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青陽少爺的匕首狠狠一格，已經往皮肉里，再深入了一分，言湘庭如同一尊石雕一樣，狠狠地看著青陽少爺，仿似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

    中年女人卻慌了，拉住青陽少爺，不斷地求懇。

    青陽少爺也略略有些猶豫，如果這個女人說的屬實，蘇薇真的和言湘庭有血緣關係，甚至是親兄妹，那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下得去這個手。

    站在蘇薇身旁的沈涼墨，也是同樣的想法。

    蘇薇如果不是俞振聲的女兒，那麼極有可能跟言家有脫離不開的關係，如果現在就傷到言湘庭，對於蘇薇而言，確實傷害巨大。

    所以他站出來，朗聲說道：「青陽少爺，今日是我和蘇薇大喜的日子，本來也該請三少來飲一杯薄酒。三少既然來了，小小奶包也沒事，我們也當既往不咎。在這大喜的日子裡大動干戈，未免太過不吉利。三少……今日之事，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

    沈涼墨的目光掃視了一遍全場，聲音中帶了幾許嚴厲：「但是若再有人傷及到蘇薇或者我的孩子……」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是誰都聽得出他話里的意思，他放過言三少是因為大婚不想鬧出不愉快，而若膽敢有人來學言三少，那下場，一定會很慘。

    青陽少爺倏爾收回了匕首，將言湘庭放開。

    言湘庭眼眸里的瘋狂一閃而逝，他提起衣襟，整理了一下，轉身大步離開。就算沒有帶走蘇薇，似乎也沒有影響到他的狂傲和不羈。

    他剛剛轉身，沈涼墨手中寒光一現，一枚匕首以極快速的速度朝言湘庭飛起。

    哪怕是站在沈涼墨身旁的蘇薇，和站在言湘庭身邊的中年女人，都沒有看清沈涼墨的匕首，更不用說阻止了。

    與此同時，沈涼墨的槍聲也在此刻響起來，他的子彈後發先至，堪堪將他自己的匕首，攔截在離言湘庭的背心，咫尺之地。

    子彈和匕首，同時落地，在厚厚的紅地毯上，啪嗒一聲，掉了下來。

    言湘庭的腳步頓了頓，其他的人，也都越發的靜默起來。

    圍觀的不明真相的群眾，看得出沈涼墨的表面意思，那就是言湘庭大鬧婚禮之後，不可能這樣簡單地就走出去。

    沈涼墨這一匕首和一槍，是給他的教訓，也是給他的警告。

    警告他，也警告所有人，要打蘇薇和孩子的注意，刀槍無情，絕不會有半點妥協。

    而很多看得懂更深內情的人，才知道沈涼墨這一招是多麼厲害。

    沈涼墨的匕首，論快，要遜色青陽少爺一點。

    但是他的槍最快，卻是毋庸置疑。

    但是他剛才那一招，最厲害的地方，便是用自己的槍，去擋了自己的匕首，而且發槍的方位，跟發匕首的方向，是完全一致的。

    這對於出槍者的經驗、方位、速度的拿捏，簡直已臻化境，稍微不注意，便會功敗垂成。

    他既然已經出言放掉言三少，就不能夠再傷到言三少，但是他必須要警告言三少和其他所有人，必然這一招一出，就必須要達到目的。

    果然這一招，將熟悉槍枝和匕首的人，都深深地震撼了。

    青陽少爺在一旁，也微微點了點頭，比起用匕首的熟練程度來，沈涼墨確實不如他，但是若說槍枝和剛才沈涼墨表現出來的能力，青陽少爺是自愧不如。

    言三少聽到背後那叮的一聲，不用回頭，他也大致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他微微眯了眯眼眸，沈涼墨確實比他想像的，還要強大許多。

    他自知今日來，帶走蘇薇的希望渺茫，可是還是要試過之後才肯罷休。

    可是試過之後呢？

    他的拳頭緊緊地攥起來。

    那個中年女人比青陽少爺等人，反應要慢一拍。

    直到看到子彈和匕首，在紅毯上翻滾了幾下，她才大叫一聲：「庭兒！」

    而言湘庭，已經邁開大步，頭也不會地走了出去。

    台上，蘇薇抱著兩個小小奶包，心頭百感交集，不敢放手。

    青陽少爺暗中安排了人去保護那個中年女人，也來到台上，笑道：「大家知道，我們俞家和言家素來便有些糾葛，今日三少來給蘇薇送這樣一份大禮，我們當真記得言家的恩情。」

    他語氣輕鬆，神情高傲，讓台下的人想起剛才的鬧劇，不由會心一笑。

    倒是言蓉，羞得有些無地自容。她的三個哥哥，一個比一個更加讓她羞愧，她感覺自己真的都快沒臉面對蘇薇了。

    青陽少爺接著說道：「S國有句古語，叫做好事多磨。也另有一句話，叫否極泰來。墨少和蘇薇之間，本就因為殲人所害，彼此經歷了很多次的錯失。不過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可見古人誠不我欺，他們終究是要往越來越好的方向前進。」

    台下響起了一陣陣的掌聲，青陽少爺雙掌向下壓了壓，笑道：「剛才是一個小插曲，今天的主要節奏不變。請墨少為蘇薇戴上結婚戒指，從此以後，相親相愛，幸福快樂地在一起。」

    蘇薇將小小奶包交給柯皓哲和莫允夜抱著，伸手擦了擦有點發紅的眼角，沈涼墨伸出有力的大掌，將她纖細的手指握入自己的掌心裡，將那枚一個男人一生只能夠訂一枚的戒指，套入了蘇薇的手指上。

    曾經在感情並非很確定的時候，他就訂下了這枚戒指。

    當初錯以為夏思琪是他心頭的女孩，他確實對躺在病*上的夏思琪有著一份掛念。

    但是即便以為夏思琪是蘇黎世女孩，他的心頭總有一份空洞，無法被填滿，那份虛無，找不到消散的方法。

    蘇薇中了蛇毒那次，在他的單身公寓裡，鳳卿說，蘇薇熬得過去，便能解掉體內的毒素，蘇薇要是熬不過去……那就是她最後的日子。

    他鬼使神差地去訂了那枚戒指，心頭為自己對蘇黎世女孩的背叛，感到深深的愧疚，但是拿到戒指的時候，卻義無反顧自己的做法。

    蘇薇醒來後，他曾經嘗試過挽留，可是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完全放下自己的自尊和高傲。

    他是那樣高高在上的男人，還從未為任何女人，做出過任何妥協。

    何況當時，她那樣堅決地拒絕了。

    此刻，將戒指套在蘇薇的手指上，他能夠感覺到自己心情的平靜。

    不是狂喜和激動，而是平靜。

    就好似涓涓細流流過心田，因為擁有她，而感覺到踏實和平靜。

    也許這才是婚姻真正的含義，細水長流的平靜，而不是永遠充滿激烈的波濤和浪花。

    因為真正的相愛，已經不想去經歷有可能的失去。

    蘇薇從謹言手裡接過戒指，也為沈涼墨戴上。

    她纖細的手指觸碰到他有力的大掌，心頭還忍不住產生心跳漏拍的感覺。

    當初從錯嫁進沈家的時候開始，他第一次用骨節分明的大掌抓住她的手指，坐在沈老太太面前的時候，她看著他的側臉，心跳便漏跳了。

    也許從那個時候，她就真正的愛上了他——那不是她第一次見他，可是每一次見他，不管什麼情況下，她都會有那樣的感覺，她的心跳漏了。

    最開始的時候，她以為他深深地愛著夏思琪，她卑微得如同塵埃，知道自己在他那裡，不會有任何位置。

    後來，她便跟著沈軒離開了。

    因為當你深愛著一個男人的時候，最好的相愛，也許是放手。

    她根本不可能背負著道德的負擔，去過日子。

    在他的單身公寓，他為她解蛇毒的時候，他的語氣里有過妥協，但是她卻誤把那當做對她的憐憫。

    當著他那顆正義的心，對任何將死的人都有的憐憫。

    她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和膽量，去插入一個已婚男人的婚姻里。

    不論道德如何，她自己已將自己的行為譴責和唾棄。更何況當時他的身份，還是她的姐夫。更何況當時，自己的姐姐還昏迷不醒。

    選擇沈軒的時候，她只是不得不接受和抓住那份唯一的溫暖。

    對沈軒不公平……她不愛他，卻嫁給他，實在是對他最大的不公平。

    此刻，蘇薇顫抖著將戒指套上沈涼墨的手指，她的淚水無聲地滑落下來。

    為曾經兩人兜兜轉轉無數次的相遇，為兩人無數次擦肩而過失之交臂。

    為兩人，最終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蘇薇的淚水不斷地無聲地滑落下來，是開心的淚水，也是感動的淚水。

    終於為彼此，將戒指戴好，現場演奏的音樂，也進入了最高峰。

    沈涼墨將蘇薇一把拉入懷抱里，伴隨著牧師的一句：「新郎，你現在可以吻新娘了。」

    沈涼墨的吻，落在了蘇薇的眼眸上，為她吻掉了眼眸上晶瑩的淚珠，也為她將傷感一一吻去，以後只留下幸福和快樂。

    教堂里響起了如雷鳴般的掌聲，為這對新人祝福和歡慶。

    知書和謹言臉上也一直掛著笑容，將手中鮮紅的玫瑰花送給了蘇薇：「媽咪，我們愛你。」

    蘇薇彎下腰，知書和謹言的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蘇薇揚手，將手中的捧花扔出去，恰好捧花落在離她比較近的程寧手中。

    程寧驚訝地張大嘴，笑道：「我連男朋友都沒有呢……」

    都知道，接到新娘捧花的未婚女孩，是好事將近的預兆。

    程寧出身比較低微，是一直靠著自己的努力，勤工儉學，步步艱辛，才到了今天的地位。

    將所有時間都用來讀書和學習了，自然是沒有時間來貪戀愛了。

    蘇薇笑著看向她，說道：「預兆你就快就有。」

    程寧笑著將花束捧在鼻尖前，輕輕聞了聞。

    婚禮結束後，因為有言三少這個插曲來鬧了鬧，蘇薇和沈涼墨都沒有再多進行繁奢的儀式，都帶著四個小奶包，一起回到了俞家。

    當時關心則亂，真的以為小小奶包遇到問題了，蘇薇現在雙眸還有點紅腫呢。

    不過此刻她的心裡被甜蜜填充著，四個小奶包圍繞在她身旁，她的情緒已經完全平復下來了。

    沈涼墨親自幫她換下了有些沉重的婚紗，換婚紗的時候，兩人在更衣室就鬧了一番，將晚上洞房才能做的事情，提前便做了一番，倒也自有一股濃情蜜意，說不出的恩愛繾綣。

    此刻整個蘇格蘭，都還沉浸在這件事情的甜蜜氣氛里。

    今日沈涼墨和蘇薇結婚，散發出去的紅包，數不勝數，數額巨大。

    雖然一些權貴們並不在意，可是大多數普通人都樂翻了天。

    蘇薇和沈涼墨換了一身簡便一些的衣服，按照S國的禮儀，向沈老太太、俞振聲、沈南生和楊素青分別敬獻了茶水。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晚餐，其餘的事情，便是青陽少爺去安排了。

    沈老太太和沈南生，分別給蘇薇贈送了一份禮物，俞振聲倒只是簡單地封了一個紅包，倒不是俞振聲不喜歡沈涼墨，而是他現在已經對凡俗紅塵之事無牽無掛，整個俞家都在蘇薇名下了，他也沒什麼好操心了。

    蘇薇的右手手腕上，還掛著當初錯嫁沈涼墨的時候，沈老太太給的那枚手鐲呢。

    那枚手鐲她戴上手腕之後，一直都無法取下來。

    那是沈家祖傳的手鐲，傳到沈老太太這一輩，到了沈南生這一輩，四個兄弟之間，總有些勾心鬥角之意，沈老太太不知道把手鐲給哪一個兒媳，便留了下來，傳到了蘇薇的手裡。

    現在到了今天，這手鐲也還戴在蘇薇的手上，不管怎樣都取不下來。

    好似冥冥之中註定的一樣。

    吃過晚飯，青陽少爺才到蘇薇身邊，小聲問道：「今天那個自稱言三少母親的人，你要不要見見她？」

    「要。」蘇薇忙點頭。

    那個女人說蘇薇和言湘庭是兄妹的時候，蘇薇就感覺，她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但是當時是婚禮現場，蘇薇不想再多生事端，便沒有開這個話頭。

    她也正準備婚禮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便問問那個女人，是否認識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