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喜歡你這樣

    言湘庭的槍重新指向沈涼墨，因為蘇薇叫了沈涼墨的名字，而讓他將怒火，轉移到了沈涼墨身上。

    「叫我的名字！不然……我就朝他開槍了！」言湘庭對準沈涼墨。

    沈涼墨手下的其他人，柯皓哲還守著言蓉，其他的人，還需要和言家大批的人對峙。

    所以……因為蘇薇被言湘庭挾持住，現在占了上風的便是言湘庭。

    莫允夜和柯皓哲都知道沈涼墨的腿已經在崩潰邊緣，不然不至於在這樣的情況下，沈涼墨久久無法有對策來對付言湘庭。

    腦子再好用也好，直覺再敏銳也好，也必須要有強健的體魄來支撐，才能順利完成大腦的指令。

    醫生說沈涼墨的腿，必須靜養。可是今天，他已經完成了不少的事情了。

    現在，他的腿，已經在崩潰邊緣，力氣流失得非常厲害，仿佛只要山風再大上一點，便能將他吹倒在地。

    蘇薇也察覺了沈涼墨的身體狀況有異常，他不再像磐石一樣穩，也不再像寒松一樣停止站立。

    他的身體有些顫抖，指節被捏得發白。

    蘇薇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沈涼墨，她以往所見的他，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哪怕是被一槍擊中心臟位置，也不會有現在這樣搖搖欲墜的模樣。

    言湘庭的槍對準沈涼墨，威脅著蘇薇，蘇薇使勁搖頭：「不，不。沈涼墨，你走吧，小奶包已經沒事了。言湘庭，你讓他走，我跟你回去！」

    「很好聽，我喜歡你這樣叫我的名字。來，蘇薇，繼續！再叫我的名字……」言湘庭眼眸里的狂熱火一般的點燃，比剛才燃燒倉庫的大火，更加猛烈而洶湧，他的雙眸因為興奮而變得發紅。

    他的身體因為激動而顫抖，只是蘇薇隨口吐出的三個字，卻讓他如聞仙樂一般的陶醉。

    蘇薇緊緊咬著唇，看向沈涼墨，她不想再和這個*的言湘庭多說一個字，搖著頭看向沈涼墨，示意他不用管她，示意他趕快離開。

    她知道他看得懂她的示意，但是他卻根本就沒有按照她的想法做。

    她看到沈涼墨掏槍，而言湘庭的手指，壓在扳機上。

    兩聲槍響幾乎是同時響起，沈涼墨的速度打了折扣，剛剛和言湘庭的速度持平。「嘭」地一聲，發出巨大的聲音。

    兩人同時開槍，也同時閃避。

    開槍的速度相同，閃避的速度也相同。

    言湘庭在這關鍵時刻，居然護住了蘇薇，閃身而過，避免蘇薇被誤傷。所以他射出去的子彈，稍微偏離了軌道。

    而沈涼墨何嘗不是只是一個嘗試，怎麼可能真正的直擊言湘庭？言湘庭這等無情無義的人，極有可能拿蘇薇來擋子彈，沈涼墨不可能直接朝向言湘庭開槍。

    所以這一下，兩人其實都沒有真正的朝命中目標打去。言湘庭是因為要護住蘇薇，而沈涼墨，這一槍，只是一個對言湘庭的試探而已，試探對方的底線到底在哪裡，試探蘇薇對於言湘庭而言，到底是擋箭牌，還是他的心頭好。

    蘇薇看到兩人子彈射出，激動中大喊：「不！」

    言湘庭的子彈已經射了出去，直擊沈涼墨拿槍的右手。沈涼墨的身體撐不住他的意識，所以他的速度大打折扣，他的子彈射偏了，而他的手腕被言湘庭的子彈堪堪擦掛，掛出了一條巨大的血痕。

    再無力拿著手槍，啪的一聲，槍掉在了地上。而他的腿也支撐不住，重重地半跪了下去。

    不同於以往迷惑敵人的伎倆，這一次，他的腿是真的撐不住了……但是他眸色絲毫都沒有變化。

    他的槍，掉落在離他身體很遠的地方。

    他徒手之態，殘破身軀，就這樣跪倒在言湘庭和蘇薇的面前。一次試探，便已經耗費了他所剩的全部力氣。

    言湘庭居然會在這個時候保護蘇薇，出乎所有人的意外。連蘇薇自己，也迷惑了……他為何會如此做？

    只有沈涼墨得到了試探的答案。雖然這個答案，也讓他十分意外。言湘庭在關鍵時刻，是保護蘇薇的……

    但是蘇薇對於言湘庭，是說不出的厭惡和懼怕，她根本就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她看著跪在面前的沈涼墨，心頭痛得無法呼吸。

    「沈涼墨，你滾！」蘇薇真的是生氣了，眼淚止不住地流。他的身體那個樣子，腿傷本來就不好了，近兩日各種傷加在一處，早就是一副殘破的軀體。救出小奶包便罷了，現在還在逞能做什麼？她幾乎是用吼的，「沈涼墨，我不用你管我！你快點滾！」

    柯皓哲和莫允夜站在一旁，卻無法上前幫忙，心頭充滿了憤怒。

    而沈木，此刻保護著兩個小奶包，正在回去的道路上。

    沈涼墨其餘的人，也都在和言家的人僵持著，所有人幾乎都是槍對槍，無法抽身去幫沈涼墨。

    就算能夠抽身幫忙……又有誰，自認有能力去對抗言湘庭呢？不過是多增一個無謂的犧牲而已。

    言湘庭開心的笑容掛在唇角上：「蘇薇，是的，是的，跟我走。我就知道你會愛上我的。你看，我是強大的男人，連沈涼墨都能擊敗。只有強大的男人，才配得上擁有你，用你來做我臥房裡的寶貝。我會給你我的一切的，蘇薇。你，也必須給我你的一切！」

    蘇薇背對著言湘庭，他反手抓著蘇薇。忽然將她的腦袋往後壓，他的唇從後壓上蘇薇的紅唇，要向全世界，昭告他的所有權！

    就在他的唇要碰上蘇薇的時候，近在咫尺之間，突然，青陽一躍而起，匕首從言湘庭的後背穿胸而過，直接對穿到胸口。青陽也是重傷的情況下出手，所以這一匕首，並未中言湘庭要害。

    但是還是迫使言湘庭的手本能地一松，便鬆開了蘇薇。他憤怒向後，一槍射進了青陽的腹部。

    擊中青陽後，言湘庭轉身對準沈涼墨。

    而沈涼墨後發先至，左手掏槍，比言湘庭的動作晚，也比他的動作要慢，但是卻以更快的速度朝向言湘庭，快、准、狠，一槍擊中他的心臟！

    因為身體的原因，他的速度大打折扣，但是這也只是相較於他自己而言，相比於其他人，他的速度也是快的。

    所以沈涼墨後發而先至，一擊即中，打中了言湘庭。

    言湘庭難以置信地看著沈涼墨，他的子彈射中了虛無的天空，而沈涼墨的子彈射中了他的心臟。沈涼墨依然半跪在地上，握著那把槍的槍口還在冒著細微的煙霧。

    「你……左手……」言湘庭未能想到的是，沈涼墨居然能用左手將他擊殺，而速度，也是如此的快。

    「好的槍手，都不應只練習一隻手。」沈涼墨放下槍，氣血上涌，也是好一陣子的喘息。

    而言湘庭重重地倒下，眼睛死死地睜大，望向蘇薇的方向，吐出最後的話語：「早知……早知我會死，我會先一槍……打死你……讓你永遠，永遠陪伴我身邊……你是我，一個人的……」

    蘇薇顧不得又驚又嚇，忙向沈涼墨跑過去：「沈涼墨，你沒事吧？你怎麼樣了？」

    沈涼墨微微勾唇，卻說不出話來。

    言家的所有人，聽到槍響，全部都舉槍朝向沈涼墨的方向。

    沈涼墨在言家的地盤，開槍打死了言家三少爺，今日的事情，鬧到如此重大，勢必會有一場大幹戈了。

    就在他們都在等待言以莫說話的時候，言以莫卻揮手道：「全部收回槍，不許開槍！」

    言家的人對視了一眼，默默地收回槍，想到大小姐言蓉還在柯皓哲手裡，確實也不能輕舉妄動。

    蘇薇跪在沈涼墨身邊，他太過高大，她幾經努力都扶不動他。莫允夜從和言以莫的人手下對峙解脫出來，衝上前來，將沈涼墨扶進輪椅里坐好。

    沈涼墨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喪失了，腿部神經牽扯全身神經，疼痛，比上次蘇薇解蛇毒所受還要劇烈。

    地面上，言湘庭和青陽齊齊躺倒，身下的血液蔓延進泥土裡，灌溉燦爛花朵。

    柯皓哲上前道：「言少，三少的事情……」

    「這件事情，我自然會向我父親交代！」言以莫打斷了他。言以莫的神情中，天真無辜的善良面容上，出現了無與倫比的悲愴，讓他看上去像是摘下了面具的惡魔，帶上了人的氣息。

    言湘庭，這個無情無心，甚至連兄弟之情，兄妹之情都不顧的弟弟，言以莫已經是再三忍讓他了。

    言家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唯獨言湘庭是私生子身份，只知有言家血脈，母親卻不知道是誰。

    他本就是言家的異類。

    對於整個言家，他都是個奇特的存在，言家對待他，也不曾有太多厚愛和善待。

    這一次，得罪了沈涼墨，言以莫可以不顧言湘庭，卻不能不顧言蓉。

    可是這一切，終歸是他言以莫的責任！是他不忿二弟得到了言家家主地位，拼力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引狼入室。

    可是他依然是不甘心的！

    不能甘心啊。為何身為兄長，卻要聽命於二弟？

    不甘心，為何會有沈涼墨這樣強大的男人，讓他所有的精心準備，都化作烏有！

    沈涼墨必須要敗，沈涼墨必須要完敗，一敗塗地——但是只能由他言以莫，親自動手！不能假手於任何人！

    言以莫的心比天地還要廣闊，比蛇心還要貪婪！

    但是此刻卻不得不放棄，不得不退讓以謀將來。他不是三弟言湘庭，一次執著，一次狂熱，便可消耗必生的熱情和精力，讓生命的所有光華，一次燃燒殆盡。

    他也不是二弟，不是那個年紀輕輕就掌控了言家家主位置的二弟，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他只是一個他，一個努力想要證明自己的男人，一個努力想要獲取重視的——可憐蟲。

    言以莫疲累地揮手：「沈涼墨，帶著你的人滾出言家的地盤！」

    因為一旦言家家主，那個堪比沈涼墨一般的男人回來，沈涼墨就走不了了！

    柯皓哲的槍指在言蓉的腦袋上：「言少，得罪了。出了言家地盤，自然放大小姐回來。所有人，收槍，馬上離開！」

    沈涼墨的唇角囁嚅著，在下屬的護衛之下匆匆撤離言家。

    終於到了言家邊界，一輛表面不起眼，內部卻十分舒適，設備齊全的房車停在了面前，莫允夜和柯皓哲將沈涼墨送上了車，放在了臥榻上，馬上就有醫護人員進行簡單護理。

    緊接著，言家的人重重而至。

    柯皓哲將言蓉放下，將她推了出去。

    車子離弦的箭一般駛出，言家的人上前護住了大小姐，眼睜睜地看著沈涼墨的車，出了言家的地盤，片刻便消失不見。

    而言家的後山上，言家的人將言湘庭抬走了，匆匆送進了醫院。

    片刻，醫生的腳步匆匆出來，低聲道：「老爺，抱歉，三少的心已經停跳。」

    言承瑞五十出頭，本是瀟灑中年男子，臉上突然一片慘白：「讓人把言以莫那個不孝子綁回來！」

    「但是老爺，三少的腦細胞並未全部死亡，還有波動和意識。所以醫學意義上，可以暫時不定義為死亡！」醫生繼續說道。

    「那還說什麼，還不快趕緊治療？」言承瑞怒吼道。

    對這個三兒子，他虧欠最多。言湘庭再怎樣無心無情，再怎樣對於家族毫無認同感，那也畢竟是他言承瑞的兒子！

    醫生跟在言承瑞身後，將腦死亡和心死亡的理論詳細剖析，言承瑞返身，聲音裡帶著狂霸之氣：「能治便好好治，哪怕只有一絲意識，我也要一個活的兒子，而不是一具死的屍體！」

    「是，是，老爺。」醫生忙應承道。

    而後山上，誰也沒有顧及青陽。

    作為言家最直接的敵方俞家的代表人物，青陽的死，要是放在往常，絕對是一石激起千層浪。但是今日失態與眾不同，言三少半死不活，言家大批貨物被焚燒，言家大小姐被挾持，言以莫功虧一簣，言家長輩歸來，大發脾氣，便沒有人去關注青陽。

    天空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山風大了許多，吹得枝葉唰唰作響。

    青陽久久未動的手指，忽然之間動了一下，然後握了起來。

    他慢慢睜開了眼眸，身體很疼，卻還能動。倒下之前，是被言湘庭擊中一槍，摸了摸中槍的地方，傳來陣陣鈍痛。

    卻沒有彈孔的痕跡。

    一摸，才苦笑連連，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

    原來昨日，小奶包一直非得要玩兒他的平板電腦，將他的重要信息全部破譯，晚間送小奶包去主宅，他便收回了自己的，隨手拿了另外的給小奶包玩兒。

    昨晚他一直和俞琬婷呆在一起，所以他一直將電腦藏在貼身的地方。

    沒有想到，這電腦會救了他一命。也幸而當時言湘庭受傷，又驚又怒，這一槍的勢頭本就不足，加上電腦一擋，才讓他順利躲過這一劫。他重重倒下的原因，一小半是因為子彈的衝擊力，一大半是因為之前的刀傷，流血太多讓他失去力量。

    也幸而言家此刻，一門心思地放在了三少言湘庭的身上，根本沒有人來管此處的滿地狼藉，才讓他有機會能夠活著醒來。

    他用手撐著傷口，原本鮮血淋漓的地方已經有許多結痂的地方，他掏出了電話：「準備直升機，我要去A市，馬上！」

    房車裡，蘇薇在沈涼墨身旁，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顫抖得厲害，顯見在忍受巨大的疼痛折磨。

    她溫熱的淚水掉落在沈涼墨的手背上，匯集成了一片的水痕。

    沈涼墨想抬手，卻始終都抬不起來，他放棄了徒勞的努力，緊緊閉上了眼眸。

    蘇薇的雙手握著他的一隻手掌，溫熱的體溫和觸感透過他的掌心傳導進他的身體，讓他在心裡重新積蓄了力量。

    她的手心，是好熟悉的感覺……一生漂泊動盪，別人都以為他是堅如磐石的貨輪，只有他自己知，無人的時候，深夜的時候，不過是一條平凡小船，渴望尋求一個安寧港灣。

    在她這裡，他尋找到了這樣的安寧，他想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卻失去了力量，無力的五指，無論如何扣不上去。

    這感覺，和五年前那麼像，那麼像……她給他的支撐，也是那麼那麼的像……

    他的神思已經脫離身體，回到五年前的蘇黎世之夜……她長發遮顏的時候讓他的心跳漏拍。

    她說的話他已經不記得，她的樣子也是依稀朦朧，只記得她給過的一切力量，讓他難以抗拒，讓他心裡積蓄滿滿力量，讓他找到安寧港灣，讓他縱然昏迷幾年之久，也沒有失去求生的意志。

    因為他說過：「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所以等我，無論如何，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所以等我……

    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蘇薇的手緊緊地握著沈涼墨的手，他的腿傷、槍傷都在加劇他的疼痛，神經疼痛得抽搐，強大如他的男人，緊咬牙關，死死地強撐著。

    等我，等我回來找你！

    等我……

    我一定會來找你的……

    他涼薄的唇有著好看的形狀，熹微開合。

    蘇薇雙眸含淚，低頭將耳朵湊近他，聽他是否有話要說。

    三千青絲落在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上，她的耳朵湊近了他的唇瓣，聽到他在說：「等我，思琪，等我回來……」

    聲音非常非常輕，非常非常柔，非常非常無力。

    如若不是湊得十分近，根本就聽不清。

    卻如鐵錘一般，重重地砸在蘇薇的心口上。

    淚水在她臉頰上慢慢滑落。她不是沒有過奢望……生死關頭的相互扶持，為了對方的奮不顧身，心有靈犀的默契，她是有過奢望的。

    可是他嘴裡叫的，是姐姐的名字。

    那果然是奢望。

    是啊……是啊。她怎麼可能忘記了，他是姐姐的男人，他是她的姐夫。

    這是橫亘在兩人之間無法磨滅的關係。

    姐姐那麼漂亮，那麼完美，有那麼多追求者，所以有沈涼墨也不奇怪。

    而且她和姐姐也並不熟不是嗎，不知道姐姐和姐夫之間，經歷過怎樣的生死浪漫，經歷過比她和他多得多的相互扶持。

    早就該知道了，姐姐的一切，已經侵潤進他的生命里。

    換得他一生傾心相守，痴心守護。

    而她……不過是一次機緣巧合的代孕母親而已。

    是一個為了小奶包治病不得不讓他傾力相救的人。

    幾次被他相救，都是因為小奶包還在等著她，急需她。

    他不能讓小奶包有事，所以他不能讓她有事。

    蘇薇抽出了在沈涼墨手中自己的手，扶住了腦袋。

    頭好痛，那種巨大的空洞的缺失的痛，又閃回在了腦海里。

    缺少了什麼，那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為何要去代孕？

    為何會有了和他的小奶包？

    腦袋中好痛，連心都跟著一起痛了。

    眼淚是涼的，可是卻如火一般，燒灼著她的心。

    她滿眸含淚，湊近他的耳畔，低聲道：「不管如何，我應承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不管小奶包的。你放心，我不會因為這樣，就破壞你和姐姐的感情。」

    她的聲音哽咽到嘶啞，嘶啞到難聽，她已經沒有勇氣去看他英挺的眉眼，也沒有力氣來支撐疲累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