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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20:57 作者: 黃小憫
駱兆謙不說話,只顧低著頭向前走,過了好久,他終於抬起頭來,盯住了小劉,「她已經有孩子了,你相信嗎?」
小劉躲開他的視線,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三年了,她也許真的已經嫁人了。」
小劉勸道:「老闆……你不要胡亂猜測,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那服務員的話也不一定是真的。」
駱兆謙的表情由隱忍變得青黃一片,「找個地方住下吧。」
一夜淺眠,半夢半醒之間,眼前都是楊柳的臉。黎明時分一陣電閃雷鳴,伴有呼嘯而過的勁風,雨珠砸得窗戶噼啪作響。駱兆謙索性翻身下床,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密密的雨簾。
好在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個小時,天空便放晴了。
駱兆謙走進衛生間洗漱,認真打理了頭髮,颳了鬍子,打上楊柳曾經送給他的那條寶藍色領帶。
小劉敲門進來,對駱兆謙說:「老闆,我剛才去查了一下,那個小區里確實有一個叫楊柳的,年齡跟楊秘書相仿。」
駱兆謙問:「怎麼查的?」
「我冒充是自來水公司的,要維修水錶,給看大門的老頭遞了一包蘇煙,就查出來了,12號樓3單元202,老闆,你現在去嗎?」
駱兆謙聽他這麼一問,沒來由地有些慌亂,怔愣了良久,才說,「再等一會吧。」
刻骨深愛過的人才會懂得,經年累月掙扎在思念的滄海里,卻在即將泅渡上岸的那一秒,生了膽怯。
「好的老闆,那我先去盯著。」
楊柳今天起得早,絡絡和唐唐嚷了兩天要吃「朱記蟹黃包」,以往她起床的時候,蟹黃包早就賣完了。今天特意早起一個小時,換上簡單的白色連衣裙,頭髮束成馬尾,踩著運動鞋出門買包子。
雨後的空氣尤其清新,微風吹過,路旁的樹枝上還有碎碎的水滴落下來。
她低著頭向前走,腦子裡還在盤旋著網店的事,這一陣生意太好,她和阿月拉已經忙不過來了,也許要再請一個新員工。
「楊柳。」
旁邊的花園小徑上,傳出一聲低低的呼喚。
楊柳下意識地轉身看過去,整個人僵在當場。
這個只能在夢中相見的男人,幾時從夢境中走出來了?
他的眼眸中有著陽光的碎影,顯得有些不真實的柔和,正靜靜地注視著她。
楊柳的身子驟然一凜,心臟幾乎就在這注視中停擺了下來。她動了動唇,沒有聲音,深呼吸一下,按捺住內心的極度狂亂。
駱兆謙一步一步走過來,輕聲說:「楊柳,你還好嗎?」
楊柳動彈不得,一陣陣不可控的目眩當頭襲來,暈得前方只剩一片無望的白光。
出竅良久的她終於回了神,語氣淡得像一碗未加鹽的清湯,「你怎麼來了?」
駱兆謙如鯁在喉,喉結滾動了好幾下,才說:「我很想你。」
楊柳別過臉,讓這獨白撲了個空。
「你回去吧。」她說。
她轉過身,光線從她臉頰邊掠過,在鼻翼一側留下了剪影,「你來這裡不方便。」
楊柳掉頭回去。
四肢綿軟無力,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買蟹黃包了。
駱兆謙站在風中,望著她決然而去的背影,每一口呼吸都帶著悲涼的滋味。她說「不方便」,為什麼不方便,難道她真是已經嫁給別人了嗎?
疼痛慢慢蔓延,擴散到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每一根血管,最終疼得刻骨銘心。他的整個頭部都滾燙得如同岩漿一般,根本無法平息,無法回到正常的狀態。
他很想上前抓住她,但到底還是提不起勇氣。
小劉走過來,輕聲說:「老闆,這事兒急不得,我們先回去吧,既然已經知道楊小姐住在這裡,那就不急在一時。」
駱兆謙耳邊一陣陣嗡嗡作響,什麼聲音也聽不進去,在僵硬顫抖的四肢重新恢復知覺的時候,他問小劉,「你說,她會不會再次逃跑,躲到我永遠找不到的地方。」
「不會吧……我在物業那裡查到楊小姐是這裡的業主,她不是租戶,應該不會輕易離開的吧。」看到駱兆謙兀自茫然發呆,他又說:「駱董不放心的話,您先回去休息,我在這裡守著。」
駱兆謙無言地點點頭,抬頭望向楊柳離去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楊柳回到房間,一顆心兀自砰砰跳個不停,她沒想到,駱兆謙會找到這裡來,他怎麼知道,是愷愷告訴他的?
不,不會,愷愷明明答應過她,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行蹤。
他來了,與三年前相比,更加淡漠嚴肅了,眼角眉梢仿佛多了些滄桑,這些年他跟林夕還幸福嗎?
唐唐小跑著過來,問:「媽媽,包子呢?」
楊柳定定望著兒子,他有一雙與駱兆謙一樣深湛的眼睛,過去的無數個時刻,她凝視著這雙眼睛,想著另一張面孔。
「唐唐,乖孩子,早上下雨了,那個伯伯沒有做蟹黃包,明天再吃好不好?」
唐唐很失望,她哄了半天,才把兒子哄好了。
「萍姐,一會兒你送他們去幼兒園吧,然後多買點菜回來,我今天不出門了。」
萍姐在廚房裡答應著,她正在給兩個孩子做什錦炒飯。
楊柳安頓好孩子們,打起精神來到工作室做手工,一上午做了三隻手環,一條銀項圈和一隻小牛皮包,萍姐就急急忙忙來敲門,說:「小楊,老師打電話來,說唐唐把別的小朋友打傷了。」
楊柳吃驚不小,「怎麼回事?」
「老師在電話里沒說,讓你趕緊去一趟。」
楊柳變了臉色,急急忙忙換下工作服,抓起手包就往外走。
幼兒園並不遠,就在小區斜對面,步行五分鐘就到。
她找到唐唐所在的班級,看到兒子正坐在小凳子上哇哇大哭,女兒絡絡也在哭。楊柳嚇了一大跳,趕緊推門進去,問:「寶貝怎麼了?」
老師走過來,說:「唐唐媽媽,孩子之前一直表現挺好的,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把一個男孩子打了,臉也抓破了,人家孩子的爸爸已經來了,在園長室,你也過去吧。」
楊柳謝了老師,顧不上自己的一對兒女,起身就往園長室走。
園長室在走廊盡頭,她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在嚷嚷,「把我兒子的臉抓成這樣,必須得給我個說法。」
楊柳心慌意亂地走進去,首先看了看坐在凳子上的小男孩,臉上和脖子上確實有幾道抓痕,哭得眼泡都腫起來了。
她趕緊連聲道歉。
但男孩的爸爸並不買帳,嚷著,「你是怎麼教育孩子的?我兒子原來一直好好的,你兒子才來了沒幾天,就把我們抓成這樣,你今天一定要給我一個說法。」
「這位大哥,真是對不起,我……先帶孩子去醫院看看吧?」
「去醫院就行了?我的兒子受了罪,可不能白受!」膀大腰圓的男人聲如洪鐘,嘴角唾沫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