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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20:07 作者: Jassica
    顧凱嘆了口氣,林晚晚雖然面無表情,卻仍是能看出她的不悅。

    「你誤會了,媽也是好意。」

    他放下碗筷,低低解釋道:「我們兩人秘密結婚,不能對外界公布,又不在同一處工作,碰面的時候太少了……」

    林晚晚明白,宋艷雅不贊同他們這樣偷偷摸摸地結婚,終歸是疼愛這個兒子,也就沒有再反對。卻更不想顧凱受委屈,這才會不著痕跡地把她調到總公司。

    既可以讓兩人能夠自然地見面,更不會引來旁人的懷疑----畢竟鳴威副總與鄭經理的辦公室在公司安靜角落,鮮少人經過。

    再就是,鄭源據說是顧凱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自是會幫忙圓謊,守口如瓶,隱瞞兩人結婚的事。

    不管怎樣,這確實是對顧凱,甚至是林晚晚來說,最好的安排。

    天下父母心,林晚晚能夠理解宋艷雅的作法。

    她不由想起躺在病床上四年的嚴茂蘭,她的母親,也時常這樣關心自己,遷就著自己。

    也正是如此,當初的林晚晚,才能比同齡人更毫無顧忌地去追求自己的夢想。

    只可惜,這樣的她,自十八歲那一年開始,再沒有繼續受到上天的眷顧……飯後林晚晚主動收拾,將廚房整理好,自然而然地泡了兩杯溫牛奶,把其中一杯遞給顧凱。

    他的面色有點古怪,還是伸手接過。

    「牛奶對促眠很有功效……」她一向有這樣的習慣,想著自己一個人喝未免有點不把顧凱這個主人放在眼裡,這才勉為其難地又泡了一杯。

    這裡的廚房一應俱全,井井有條,想必定期會有人過來整理。

    顧凱年少的時候為了長個子,確實猛地喝了將近一年的牛奶。到後來,聞著奶味,已經有些反胃。

    自此之後,便再也不碰了。

    沒想到十多年後,居然會有人給他泡上一杯,顧凱有點哭笑不得。

    「時間還早,我帶你四處看看這房子。」

    林晚晚起初看見這寬敞奢華的客廳,以及能看見海邊的寬大露台,已經相當吃驚。

    沒想到這裡還有茶室,會客室,以及視聽室。

    茶室是參照日式的結構,米白色的榻榻米,低矮的木茶几,圓形的軟席。一套暗黑色的茶具擺在木櫃裡,小小的卻極為精緻。

    落地玻璃上掛著竹簾,頗有點古色古香的味道。

    林晚晚笑了笑:「就算金屋藏嬌,那位富商也是盡了心思。」

    顧凱贊同地頷首:「聽說他的那位喜歡喝茶,這才有了這間茶室。到後來,這裡卻還未享用過,就得急急出手了。」

    「最終落在顧先生的手裡,總是一件好事。」林晚晚赤足跪坐在軟席上,單手撐著下巴,望向角落一盞泛著橙黃色柔和燈光的桌燈,唇邊有了一絲淺笑。

    「晚晚為什麼這樣說?」雙臂環胸,顧凱看向她,目光中掠過幾分興致。

    「最起碼,那富商的一片心思被保留下來了。顧先生那麼忙,估計除了床上被單和枕頭,這間屋子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對麼?」抬頭睨了他一眼,林晚晚抿唇笑了。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顧凱一愣,嘴角微彎:「晚晚確實了解我,也並非忙得無暇顧及,就是覺得沒必要大肆動土。」

    「房子而已,不就是拿來住的?安靜舒適,便足夠了。」

    「顧先生的要求確實不高,說得卻是在理。」林晚晚環顧一周,或許這間屋子包含了建造者無盡的心意。只是在顧凱的眼中,也只是一個用作休息的地方而已。

    並非是家,或是她想像中安心的港灣……

    視聽室是全套的家庭影院,立體環繞音響,中央牆上的等離子電視。還有兩個一人高的玻璃柜子,裡面全是國內外的電視電影DVD。

    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地毯,隨意擺放的方枕散落四周,帶出一種溫馨又輕鬆的氣氛。

    「這裡有不少經典的好片子,什麼時候一起看?」顧凱掃了眼櫃裡那些硬碟的名稱,轉頭一問。

    卻驟然想起鄭源曾跟他說過,約女孩看電影,必選恐怖片,而非文藝片,不由微微笑了。

    也虧得鄭源這小子敢說,當年約女友看片子,嚇得面色蒼白的是他,驚得撲到別人身上的也是他。

    這臉丟大了,鄭源卻回味無窮,還每每回憶,唇邊始終掛著甜蜜的笑意……顧凱指尖在玻璃柜上一頓,遲疑地問了一句:「晚晚喜歡看恐怖片嗎?」

    林晚晚奇怪地睇了他一眼,搖頭說:「國內的恐怖片不怎麼出彩,國外的做得惟妙惟肖,不恐怖,就是看多了有點噁心。」

    顧凱愣了愣,若無其事地走出了視聽室。

    林晚晚隨他走到最後的房間前,問:「這裡是做什麼的?」

    他笑著賣了個關子:「晚晚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晚晚狐疑地推開門,不過睇了一眼,便立刻怔忪在地。

    寬敞空曠的房間,比之前的都要大,而且對牆壁作了隔音處理。

    而在房裡的正中央,擺放著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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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來,林晚晚再也沒有接觸關於鋼琴的一切。

    起初或許是怕觸景傷情,再聯想到那場毀了所有的意外,她一再自欺欺人地繞開了,忽略了,甚至將家裡那一架具有意義的鋼琴賣給了別人。

    只是後來,林晚晚逐漸釋懷,看著自己這雙手,心底有的卻是慶幸。

    雖然不能在這個喜歡的領域中繼續發展,她還是留住了這雙手,能夠照顧嚴茂蘭,能夠工作,能夠像平常人那般做很多事……唯獨的一樣,即便捨棄了,其實也沒有什麼。

    這一刻,睇著房中的那架在記憶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琴身,林晚晚怔怔地上前,抬手輕輕地撫上。

    微微的涼意在掌心蔓延,每一分的碰觸,都讓她心底有一股熟悉的喜悅漸漸湧起。

    指尖擦過那金色的豎琴,以及「Steinway&Sons」的標記。林晚晚仿佛能感受到當年身處舞台上的燈光投在自己身上的炙熱,還有便是台下無數的觀眾,屏息以待,準備聆聽台上之人出色的表現。

    爸媽鼓勵的溫暖笑意,她心中無法言語的歡欣與激情,似乎在這一刻又悄然在腦海中閃過。

    林晚晚遲疑片刻,右手在身側握成拳,好一會才慢慢鬆開,重新抬起了左手,放在了低音區。

    她低下頭微微沉思,左手輕快地彈了幾個音,黑白精靈在指下跳動的身影,美麗得讓人幾乎想要落淚。

    顧凱倚著門,望向房裡的林晚晚。

    不同於平日的沉靜,她的唇邊噙著淺淺的微笑,似是碰上了多久未見的老朋友,發自內心的愉快,輕而易舉地感染到身邊的人。

    鏡片後的眼睛,流露出淡淡的光亮,仿佛是遇見了心愛之物。

    「叮咚」輕響傳來,顧凱不懂音樂,聽著似曾相識的琴音,嘴角不經意地一彎。

    之前突然興起的讓人把這個形體室改成鋼琴室,終究是對的……只是,站在鋼琴前的人,笑容卻漸漸淡了,消失了。

    林晚晚聽出琴音的生澀與不流暢,感覺到指尖的僵硬。四年的時間或許並不長,但對於一個疏於練習的琴手來說,足以致命。

    她終於是把右手放在了琴鍵上,閉上眼,憑著曾經的記憶選取了自己最喜歡的曲子----蕭邦的《夜曲》。

    月色下,柔情似水的琴音從黑白琴鍵上流瀉而出,溫和,舒心,仿似是站在月亮的光華下,籠罩在一片祥和的夜色之中……顧凱靜靜地看著她,想起四年前在台上專注的瘦削身影,終究是重疊在一起。

    只可惜……

    不等他仔細品嘗這柔和的琴音,一道突兀而刺耳的響聲將這場短暫的演奏中斷了。

    林晚晚收回手,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向顧凱,與他擦身而過:「顧先生,我先去睡了。」

    即便背對著他,側著臉看不清神色,顧凱依舊眼尖地瞥見林晚晚臉上一閃而過的黯然與感傷。

    他心下一突,原本想好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只輕輕地說:「……晚安,晚晚。」

    顧凱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低低嘆息。

    這人比上次見面,似是又瘦了一些……

    林晚晚回到房間,關上門,後背貼著冰涼的門板,長長地吁了口氣。

    伸出右手,仔細看,能察覺到指頭地顫動。

    方才,她還是太勉強了。

    拆下鼻樑上的眼鏡,視線一片模糊。林晚晚走向桌前,抽出紙巾細心擦拭著鏡片,神色恍惚。

    之前看見那架鋼琴的喜悅已經從心裡盡數褪去,留下的是數倍的低落和憂傷。

    林晚晚明白顧凱是好意,可惜,此刻的她並非四年前的自己了。

    不管是這雙眼,還是右手,都不復以前……

    這一夜,她在陌生的房間裡睡得並不安穩。

    支離破碎的場景在夢中反覆出現,耳邊儘是令人胸口生疼的尖叫與刺耳的剎車聲……林晚晚睜開眼,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

    七點十五分,又是新的一天。

    昨晚的就像另一場不真實的夢,她甩甩頭,想到離這裡不遠的那個房間。心裡打算著,自此之後,還是不要再踏入,哪怕一步。

    畢竟那一架鋼琴,似是無時無刻地提醒著林晚晚,她不得不放棄的,以及曾經失去的……顧凱已經離開了,林晚晚看著寬敞卻又空無一人的屋子,面上多了幾分慶幸。

    經歷了昨天的事,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顧凱。

    不管如何,他也是出於一片好心。

    只是,這番「好意」,卻像是拿了一根針,狠狠地在好不容易稍微好轉的傷口上又刺了下去。

    這裡離公司近,林晚晚不必像往日那樣再拼命趕去。

    換上職業套裝,又稍稍化了淡妝----昨夜睡得不好,眼下一圈淡淡的青影,面無血色,雙唇也泛著白,看上去怪嚇人的。

    從迴轉木梯上慢悠悠地走下,飯桌上放著一杯熱牛奶,還縈繞著淺淺的白煙。旁邊的白瓷碟上是兩塊三文治,中間夾著金黃色的煎雞蛋和薄薄的一片火腿肉,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林晚晚怔了怔,瞅見碟子底下壓著的一張紙條。

    龍飛鳳舞的字跡,落款是顧凱。

    寫明他今早六點趕往機場,讓林晚晚考慮好協議書,一周後給與答覆。

    最後卻是一句,對於昨晚的唐突表示歉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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