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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3 作者: 令令七弦
    「爸爸,小諾要去!」雷諾戴上頭盔,放開江若岩的手,逕自打開車門上了副駕駛座。

    雷厲風只把眼看著江若岩,自然知道女兒的罩門在哪裡,江若岩如果說不讓她上車,她是不敢上的。同樣,江若岩如果點頭,以他兩日爸爸的資歷來看,似乎也阻止不了。

    「沒關係,小諾受過專業訓練,而且她能已經自己駕車了,這次不過是要她見識見識,我會注意的。」江若岩本不想解釋,但看到他眼裡的擔心和關愛,剛剛豎起的藩籬又自動降下。她的心,好像變軟了,經不起他的刻意撩撥。

    今晚的月色皎白如玉,落在他臉上更顯溫潤,如一潭碧水,溫柔得似裊裊的輕霧,在兩人之間升騰,淡化了那曾經的不快,朦朧了那往日的疏離,只剩下一捧如銀的月光。

    八年沒有共一片月光,八年沒有同一片星空,今日竟恍如隔世,讓她心中升起淡淡的,淡淡的清愁。

    如果他當年不是那樣的決然和冷漠,不是那樣的怨恨和氣惱,他們今天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吧?

    還想這些有什麼用?

    她是不會再回頭了。

    雷厲風也在看著她,這個讓他迷戀了一輩子的女人,自從她出現,他的視線里就再也容不下別人,其他的女人都是中性了。如今,她好不容易重回他身邊,他說什麼也要抓住。即使費盡心機,不擇手段,他也認了。

    「你……注意安全……」千言萬語都是無力,他只匯作這一句關懷和提醒。

    江若岩點點頭。雷厲風為她打開車門,沒有急著關上,與她對視。

    兩人就這樣看著,誰都沒有說話。直到廣播裡傳來戲謔的調侃,「我說那對你儂我儂的小情侶,要恩愛請回家或是去開房,這裡可是比賽場地,大家都在等著呢!請與比賽無關人員退出比賽場地!」

    雷厲風這才悻悻地瞅了主席台一眼,輕輕地關上車門。

    目送江若岩的紅色保時捷跑車如一道紅煙一般飛出去,雷厲風回到觀眾席,視線仍追逐那紅影。

    石于闐和陳默走了過來,悶聲坐在他身邊的座位上。

    「雷厲風,你太卑鄙了,當初說好公平競爭,你現在算什麼?拿小諾來爭寵?小人!」石于闐輕蔑地啐了一口,用力捶了一下前排的椅背,那塑料椅背不堪如此大力,咔嚓一聲,斷了,兩截棗紅色的塑料片落下來。

    雷厲風嗤笑一聲,大腿翹著二腿悠哉悠哉地晃,不把這些失敗者的挑釁放在眼裡,經過今晚他知道江若岩心裡還是有他的。雖然她嘴上不承認,但她的身體比她的嘴更忠實,已經向他舉白旗投降了。

    況且還有個女兒在他們中間做橋樑,她肯讓小諾姓雷已經很明顯表示她心裡還是在意他的,因為他聽小諾說張世峻的兒子叫江嘯銳。

    「沒錯!她已經不要你了,你又何必非要巴著她不放,如果她愛你的話就一定會跟你同舟共濟共同面對所有困難,不會輕易跟你離婚的。你還是放棄吧!最多你以後可以時常看看小傢伙,畢竟有個這麼可愛的女兒誰都會放不下的。放心吧,不論是我或是石律師誰抱得美人歸,都會把她當親生女兒一般疼愛的!」陳默說得好像江若岩已經選擇了他一樣,殊不知最沒有勝券的就是既沒有十年多默默守護的朋友之情,也沒有轟轟烈烈激情四射愛情的他。他有的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自作多情。

    月華正濃,照在他年輕且情況的臉上,朦朧如一裊淡淡的煙霧,連那威脅和挑釁都軟弱無力。看不清自己的處境,也看不出目前的優劣之勢的人,註定是要失敗的,雷厲風跟本不把他放在眼裡。倒是石于闐,是他心頭一大隱患,昨夜要不是他及時阻止恐怕就被他登堂入室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雷厲風掏出口袋中的香菸,本欲點燃,瞥見那抹呼嘯而過的紅色車影,只把菸捲叼在嘴裡,沒有點燃。

    這些年他心中苦悶無人訴說,只好寄情菸酒,傷了心再傷身。反正心都沒有了,還要這臭皮囊有什麼用?

    嘬了一口過濾嘴,雷厲風睨了陳默一眼,訕笑,「莫名其妙!你們沒有看到她今晚在酒店對我的熱情嗎?她何曾這樣對過你們?恐怕你們連她的手都還沒拉過吧?不自量力!就憑你們也敢肖想我雷厲風的女人?告訴你們:對她,我志在必得!你們沒希望了!」雷厲風看也不看石于闐和陳默,唇邊勾著凜然的笑意,目光只在那輛連番超過了兩輛車的紅色法拉利上,彼時法拉利路過,帶動一股熱熱的氣流吹拂在他的臉上,他陶醉地眯起了眼。

    看著法拉利在環形賽道上以完美的身姿超車、過彎、追逐,將原本領先的幾輛車遠遠甩在後面,似乎連今夜的風也不敢與她競速,只敢在她身後助威。

    前面只剩沈容白的白色保時捷和李拓疆的紫色蘭博堅尼,而江若岩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與風比肩,侵略如火,動如雷震,呼嘯著狂野和激情,在這月色微涼的春夜裡書寫一個完美的神話。

    車尾已經接近李拓疆的車子,慢慢逼近。李拓疆仍在作垂死掙扎,加速,將油門踩到底,妄圖保持優勢。來到彎道,江若岩以一個漂亮的漂移,趕上半個車位,漸漸和李拓疆並肩。

    就在所有的人都為剛才那個近乎完美的漂移讚嘆不已時,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剛剛開進修理區換輪胎檢查儀表、油量的一輛紅色法拉利沒有剎住,直直地撞向四個靠近他車身準備架起千斤頂換輪胎的維修人員。而那些維修人員躲閃不及,被撞飛了去。

    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碰的一聲,幾聲驚呼,接著血肉橫飛。法拉利跑車經過這一番撞擊仍不改洶洶勢頭,繼續往前開,跑道上的人和車立刻驚呼著躲避。駕駛員為了不再撞上跑道上人群,似乎是轉了方向,車子速度不減撞向了看台。看台最低一層和車身差不多高,正有幾名工人在打掃,他們沒有預料到車子會轉而撞向他們,本來就嚇傻了不敢動彈。由於剎車失去控制,車子以撞到看台後激起一聲劇烈的聲響,同時將工人撞飛。而駕駛員在千鈞一髮之際按下車裡的自動彈出裝置,倖免遇難,卻也傷的不輕。

    101 我爸是李鋼

    車子轟轟地燃燒,噼啪爆出一個個火焰,整輛車頃刻之間化作一片灰燼,只剩下一片撞擊中飛出去的紅色碎片,在月色下帶著燙人的溫度緬懷那些在意外中喪生的人們。

    火光沖天,震驚了整個北京城。地上的血漬橫流,將那一片賽道都染紅,在白色的月光下異常妖艷。

    看台上被撞出了一個巨大的凹洞,露出水泥鋼筋,還有幾柄掃帚橫七豎八地躺在那裡,而他們的主人已經不在。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前後不過短短的一分鐘,目睹這樣慘烈的生命的隕落,所有的人都驚呼、哭泣、尖叫,嚇的不成樣子。賽場裡頓時慌亂做一團。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整個賽場籠罩在一團揮之不去的陰霾當中。

    慘狀觸目驚心,所有正在比賽的車輛都立刻停了下來,將車子緩緩駛到車庫,然後聚攏過來。

    江若岩抱著女兒下了車,用手擋在女兒眼前,不讓她幼小的心靈接觸這種慘絕人寰的悲劇,快步走向休息室。臨進門之前漠然回頭遙遙望了一眼沖天的火光和悽慘的血地,這行色匆匆的一眼中沒有來得及投注太多的傷感和憐憫、自責,只是極其不經意的一眼。而她不知道,正是因為這一眼,引起了軒然大波,足以毀滅整個的她,和她的人生。因為有個有心人士用手中的手機記錄下了這一切,將之發到了網上。

    沈容白身為賽場的所有人,立刻鎮定下來指揮山莊所有的醫生前來救援,又令李拓疆和石于闐帶領山莊的保安、工作人員處理現場,並且報警。

    經過確認,四死三傷。傷者已經被迅速趕來的醫務人員緊急救治,然後迅速送到醫院接受治療,而死者,沈容白則通令其家屬前來。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沒有多久警察就開著警車趕到,問明原因就將沈容白和肇事者烤上手銬帶走。

    髮絲凌亂,滿身髒污的肇事者是某影視集團老總的獨子李雨珂,在京城裡以玩弄女星聞名,今晚來加油助威的幾個美艷小明星就是他帶來的。他此刻渾身瑟縮,眼神混沌,臉色驚恐,想必自己也嚇了一跳。顫巍巍地一再跟押著他的警察說:「我爸是李鋼!我爸是李綱!」

    可惜,此李鋼不是彼李剛,救不了闖下彌天大禍的他。羈押他的警察嗤笑一聲,唇畔的笑意比嚴冬的大雪更冷,帶著凌厲的刀鋒刮到人身上,瞬間讓人的血液凝結。

    李雨珂仍沉浸在無邊的驚恐、自責中,喃喃自語,希冀報出老爸的名號能救自己,殊不知弄巧成拙。經過江若岩身邊,他停頓了一下,抓住江若岩衣角,如攀著最後的一根浮木一般,生怕一放手就會溺水而亡。「小岩,有人在我的車裡動了手腳,我的車剎不住了。明明比賽之前維修人員都檢查過的……你幫我請律師和鑑定機構,我不是故意的,救我……」

    他目光隱隱有淚,更多的卻是驚駭和恐懼,仿佛一個健康的人突然查出來絕症那樣的悲涼和不甘,身形已不復剛來時的昂揚挺拔、玉樹臨風,倒像是驟然浴火迅速萎靡,縮著肩、垂著目、顫著腳,臉上紅潤褪去,比向晚月色更白。

    怎麼會這樣?江若岩看著李雨珂被警察帶走,心中一片茫然。

    應該相信他的話嗎?

    李雨珂雖然為人輕狂,但車技很好,在他們的圈子也算是佼佼者,應該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而且他素來心慈,經常做慈善活動,有一年還組織他們富聯去山區慰問那些立案學都上不起的貧困孩子,自己捐了一百多萬給附近幾個村子蓋起了學校,到現在學校里都還有他的雕像呢!今晚的事絕對不是他故意的,最多就是意外。

    警察將他的手掰開,冷冷的神情猶如這如銀的月色。對他所謂的李鋼父親毫不感冒,只在嘴角翹起一個小小的弧度,表示心底的輕蔑和不屑。

    李鋼又是李鋼!

    這人傻了嗎?這種時候提這種敏感的名字做什麼?唯恐不鬧的人盡皆知嗎?果真是只知玩樂不用腦子的大少,不坑爹不罷手,非要把老爹也搭進去才算高興。

    出了這麼大的事,現場又這麼多人,不要說是小小的李鋼,就算是那些高高在上高官也不見得能鎮得住,聰明的都比之猶恐不及,斷然不會蹚這渾水。也只有這沒有心機的傻小子一個勁抱著李鋼爹的大腿,可惜,李鋼的大腿在粗也終要瘦骨嶙峋在全國人們的唾液之下了。

    如今他能做的就是積極配合調查,積極賠償死傷者,至於小動作能免則免。因為現在的網絡已經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今天你打了個噴嚏,明天就有可能發到網上,何況是這種要命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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