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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3 作者: 令令七弦
白裙子?他記得清清楚楚,江若岩的睡裙就是白色帶暗花的,還是他幫她脫掉的,上面還沾了些糙屑。當時他並未多想,如今想來頓時心驚,額頭上的汗隨之冒出來。
又搖頭。她拿槍做什麼?想玩的話可以告訴他,沒有必要大費周章做這些。
但是----腦子又浮現另一種社會現象,有好多有錢人、明星都有偷竊癖,經常去偷一些不值錢的東西,並不是他們沒有錢買,而是享受那種刺激的過程。難道她也是這種情況?
「我看清楚了,高高瘦瘦的,長頭髮,披散在肩上。」中尉戰戰兢兢當然知道自己的話不啻于晴天霹靂,把隊長劈暈了。
「你小子想清楚再說,可不要亂說!所有的話都要負責的!」不只是吳喆,在場所有的人都像揪著中尉的衣領耳提面命。
他的話直指江若岩,放眼營區,只有三個有可能穿裙子的女人,一個劉姐是短髮,一個張鳳珍總是扎著兩根粗粗的麻花辮子,剩下的那一個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而且她最有動機,只有她會玩槍。
吳喆和趙政委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件棘手的案子。雷厲風倒是果斷,長舒一口氣,命令明早九點將江若岩帶到辦公室由他、政委和吳喆審訊。
莫名其妙被帶到辦公室的江若岩從押她的士兵嚴肅的表情里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但是,兩個士兵的嘴比蚌殼還硬,怎麼問都不說,害她緊張極了。最可怕的是他們還帶著槍,好像她是什麼重刑犯似的,連拒絕的機會都不給她。
一進辦公室看到雷厲風她稍稍放鬆下來,剛要說話,發現雷厲風的表情也同樣嚴肅,嚴肅到駭人。旁邊的趙政委和吳喆也是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
到底怎麼了?怎麼每個人都怪怪的?江若岩的心仿佛被什麼扎了一下,又疼又緊,尤其是坐在他們三個人對面的位置。
三堂會審嗎?她已經決定要答應做助教了,用得著這麼大的動靜嗎?看這陣仗又不太像,好像是跟丟槍有關,可是這又跟她有什麼關係?她看向雷厲風。
雷厲風的眼神如刀,從她身上一寸寸掠過,最後對上她的眼,不帶一絲柔情和愛意,冷漠而公式化。整個房間的空氣里都是一股凝重的味道,氣息濃烈,她甚至能聽到他的喘息。他也在緊張嗎?
她更疑惑了,交疊的腿放下斜傾,然後再疊起來,連續變換好幾個姿勢。早先漫不經心帶點疑惑的表情被緊張和凝重取代,正襟危坐,輕咳了兩聲。
雷厲風站起來緩緩走近她,傾身將她箍在沙發里,低沉的嗓音像在鹽水裡浸過,又干又澀,還有微微的顫抖。「告訴我,是不是你做的?」
嘎----江若岩瞠大美目一臉疑惑地望著他,「什麼是我做的?你們一個個都怎麼了?像審犯人似的?」她不能適應他的轉變,從昨晚的柔情似水到今早的不假辭色不過短短的幾個小時而已,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嗎?
雷厲風捏著她的下巴,氣息噴在她臉上,果然是鹹的。「有人看到你昨天晚上停電時在教學樓附近走動,接著庫里的槍就丟了,還說不是你嗎?營區里就只有你們三個女人,三個女人里只有你會玩槍。現在還不承認麼?為什麼要這麼做?說!」
江若岩被捏疼了,推開他。雷厲風鬆開她坐到茶几上,雙手抱著胸,定定地看著她。
「槍丟了就一定是我偷的嗎?你們有什麼證據?憑什麼憑推斷就定我的罪?做賊要拿贓,經過教學樓的就是賊嗎?那我偷來的槍呢?」江若岩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站起來居高臨下與雷厲風對看,問一句就戳一下他的胸膛。不敢相信她的枕邊人,最親愛的丈夫居然連問也不問就直接認定了她是賊。
這個問題有人幫他解答,劉姐敲了敲半掩的門走進來,因為愧疚不敢看江若岩,俯在趙政委耳邊悄聲說了幾句就又退了出去。趙政委在雷厲風詢問的目光中搖搖頭,雷厲風不自覺呼了一口氣。「這正是我要問你的,說!槍呢?」
江若岩簡直要跳腳,繼續用塗滿了晶亮指甲油的纖長食指戳他,「笑話!我家裡什麼槍沒有?不要說是一支破六四,就是AK47、HK45、機關槍什麼沒有,你的破槍給我我都嫌帶出去丟人,還偷?」
「你說的是真的?不是你?」雷厲風凝著一張俊臉再次問,語調明顯高了許多。她或許愛玩、愛鬧、蠻橫、不講理、愛耍小姐脾氣,毛病一大堆,但是沒有撒謊這一條。況且她說的也不無道理,他去平遙江宅的時候確實見過門口的保鏢腰上別著手槍,似乎是國外進口的槍型,比部隊裡用的要先進許多。
「說了這麼多你就是不相信我?」江若岩不答反問,語氣依舊是蠻橫,眼角卻滾下兩顆淚珠。那兩顆眼淚落在雷厲風手心雖是微溫的,猶存著她的體溫,卻比南極的萬年寒冰更冷,直接將兩人嗆火的的關係冰凍拋到到九重雲霄之上,再也下不來了。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她,他的理性,他的客觀,他的責任,都告訴他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他從心理上不願意是她,可又不能不依規矩辦事。雷厲風轉身,走出辦公室。
這是什麼意思?還是不相信她?
原來他們之間的信任就這麼脆弱,連一張蟬翼的厚度都比不上。江若岩無聲地掉眼淚。
另外兩個大男人哪經得住這淚水的攻勢,紛紛敗下陣來,端著的姿態放低、再放低,都快要給她作揖了,仍然不能止住她的淚水。
「嫂子你別哭呀!」吳喆遞過來一張紙巾,「隊長他只是公事公辦,並沒有不信任你的意思。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仔細查的,你放心,如果不是你做的絕對不會冤枉你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江若岩抬起眩淚的大眼瞅著他,被這樣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的小臉這樣瞅著,吳喆呆愣住,忘了要說的話,張著嘴半天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只是要暫時委屈你幾天,這幾天你只能待在招待所哪也不能去,直到把事情交代清楚,找到丟槍為止。」趙政委接過吳喆的話。
這是要軟禁嗎?江若岩冷笑一聲,伸出雙手舉到吳喆眼前,束手就擒。反正雷厲風已經不信任她了,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嫂子,你……不用這樣。我們又不是警察!」吳喆搔著後腦勺笑得尷尬無比。
都已經用真槍實彈的士兵押解了,還說這種鬼話?誰信?不知道如果她逃跑的話他們會不會開槍。
江若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招待所的,對著被翻得亂糟糟的屋子冷然一笑,直直地往床上一躺,淚就順著臉頰流下,流到枕頭上。
雷厲風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不是公事繁忙,而是刻意躲避她,不敢看她的淚眼,又放心不下,聽劉姐說送去的飯菜都沒有動,她一直哭,剛才睡著。
才短短几個小時,她剛剛紅潤起來的臉色就又轉為蒼白,枕頭濕了一大片,雷厲風放在枕邊的手倏然攥緊,指甲深深掐進肉里。
她是真的傷心了,睡夢裡眉頭依然緊皺著,是在怨恨他嗎?他依然記得離開之前她怨憤和傷心的眼神,那樣的冰冷和決絕,令他多一秒鐘也呆不住。
一天下來案件沒有絲毫進展,所有的疑點都指向她,他除了抽菸之外什麼也沒做,害怕查下去到最後真的是她。
跟在他後面進門的劉姐擰乾一條毛巾輕輕地擦拭她哭腫的雙眼,不小心弄醒了她。
眼皮重的像塊大石頭,江若岩努力睜了兩次才睜開,看到劉姐和雷厲風神色一凜,拿開放在自己臉上的毛巾扔到地上,賭氣地轉過臉。「雷厲風你來做什麼?探監嗎?我不稀罕!你走!」
「小岩,你別這樣!你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了,起來洗把臉吃點東西再睡,不然對腸胃不好。來----」劉姐因為早上翻她房間的事心存愧疚,對她的冷臉不以為杵,打算扶起她。
江若岩甩開她的手,纖指指向雷厲風,「雷厲風你這個大混蛋!既然不相信我還管我的死活做什麼?你判我死刑好了!你把我拉出去槍斃了啊!沒有本事捉賊就拿自己老婆栽贓,我瞧不起你!」江若岩抽出枕頭往雷厲風身上猛砸,「少在這裡假惺惺裝好人!你滾!你滾!我不想看到你!」
雷厲風沒有躲閃,任她打罵。擎天柱般巋然立在那裡,只是在江若岩心裡已經塌了一角。
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的話,雷厲風苦笑一聲,恨自己不是福爾摩斯,沒有明察秋毫的本事。
面對她的淚,她的恨,她的不理解,他無語。此時此刻,還能說什麼?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她的心裡一定恨透了他。
總是不能實現自己的諾言,一再惹她落淚。
「小岩你不要生氣,不要激動,乖乖吃點東西。我相信雷隊長會查清楚的,如果不是你做的他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的!」劉姐見雷厲風一直冷著臉不說話努力替他打圓場。
「收起你的好心,本小姐不需要!」江若岩正襟危色,對劉姐的關心嗤之以鼻,關鍵時刻她還不是做了他們的幫凶?不再哭泣,不再彷徨,眼淚流一次就夠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劉姐被她一吼眼中含淚,奪門而出。
「我只問最後一句,是不是你做的?」雷厲風放在身側的雙掌握成拳,目不轉睛盯著她,不放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訕笑一聲,江若岩無懼無畏地與他對視,「你說是就是吧?你不是早就認定了是我了,還問什麼?」
「真的是你?」氣息陡緊,雷厲風從牙fèng里蹦出來問句,晃著她纖細肩膀,「你太讓我失望了!」接著雙手一松,任她僵硬的身子滑落在床上,毫不留戀地走出去。
「雷厲風我恨你----」江若岩對著他遠去的背影大喊,沒有看到那山一般穩重的身影晃了一晃。
許四多和張鳳珍的房間。
「鳳珍,你今天怎麼沒去吃飯?臉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紅?是不是生病了?」許四多換掉一身因訓練而髒污的軍裝,看了眼坐在床邊的妻子,隨口問。不止他,這兩天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丟槍這件事上,如果不是炊事班的班長問,他還真沒注意到妻子的異常。
黃昏的光從半開的純白色棉布窗簾里擠進來,正落在張鳳珍那張平凡得在人群中隨便一抓一大把,即使看過很多遍都記不起來的臉,原本的蠟黃有了些赧紅。
張鳳珍因他這句話差點兒跳起來,氣息陡緊,壓抑住捂臉的衝動,輕咳了聲,佯裝鎮定地一笑,「哦,我今天有點不舒服,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