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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8:39 作者: 安思源
「我要回家給』奶牛』洗澡了。」小鹿沒有逃避他的目光,面對它的沉默,她只說了這麼一句無關緊要的話,是試圖尋找一些她熟悉的東西。她的邱生,每次生氣都會逼她給「奶牛」洗澡。看著小鹿說完後轉身離開,邱生咬了咬牙,顧不得還有個局要他手勢,立刻就跟了上去。他的腳步邁的很大,轉眼就追上了小鹿,牽起她的手就往美術館門外拖。「------」小鹿瞪大了眼,眨都不眨地看他的背影,不是因為怕眨眼他就會消失,而是因為怕一眨就會把眼淚眨出來。沉默了片刻後,她終於顧不得場合吼開了,「你他媽的怎麼就還好意思出現,由中你就躲一輩子啊!瞪瞪瞪,瞪什麼瞪啊,你有什麼權力瞪我啊,眼睛比較大了不起啊!我憑什麼要我幫你回答記者的問題,憑什麼要是你的女人,欠你的啊?!」「還真不知道誰欠了誰的。」他飄了眼身邊越聚越多的觀眾,不想演吵架的戲碼給別人看,走得更快了。
「幹嘛拉我,幹嘛啊?你不是很拽嘛,一轉身就可以丟下我消失了,無牽無掛呀,飛黃騰達就不認人了。你為什麼拿我照片去參賽,我又不是你的誰,我是有法律意識的,肖像權!還我肖像權!」小鹿完全處於被拖行的狀態,還死不認輸地怪叫著,拼命地甩開他的手,只是效果不怎麼顯著。邱生皺眉,臉部線條一直很僵硬,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有獎金,獎金歸你。」「誰要你的獎金,你以為我是什麼呀,隨隨便便就能用錢打發的嗎?邱生!我警告你,做人不能太過分,做男人不能太沒責任,有錢不是怎樣都行的!我現在還有手有腳,餓不死自己,就算------就算是殘了,也不要一個騙子莫名其妙往我銀行卡上丟錢。」「騙子?」直接把她拉出了美術館,邱生才在街邊停了下來,轉頭陰驁地睨著她。「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有說錯嗎?就是騙子,還是個來歷不明的騙子。」「那你還來這做什麼?」看她咬牙切齒地模樣,邱生眼神緩和了下來,口吻更像是在調笑。
「你以為我想來啊,有人免費送我票,我幹嘛不來啊。」小鹿很倔強的抬頭挺胸,吼的很大聲,一再告誡自己不可以丟心再丟人,這是一個很原則性的問題。這話一出,邱生好不容易雨過天晴的表情又陰鬱了下來:「誰送的?」「關我什麼事?」「我昨晚等了你一夜。」要是以前,這話會讓小鹿覺得受寵若驚,現在只覺得心更痛,始終強忍著的眼淚也就控制不住了:「很了不起嗎?連我自己都記不清等了你多少夜。我只是有點苯,可我不是白痴啊!你連一句交待都沒有,憑什麼要我寸步不離地守在那裡等你冷靜了回家?就算讓我等到了又怎樣,還是什麼保障都沒有,就好像你現在站在我面前,我都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我到底該叫你什麼?」小鹿罵的很聲嘶力竭,異常流暢,再加上點綴在臉頰上恰到好處的淚,算得上楚楚可憐。邱生無言以對,任由著她發泄,只是那雙手一直緊握著她的,不願放開。等到她停了,罵夠了,他才說話:「走。」「去哪呀?」「去見我爸媽。」他是知道自己一時衝動下做的事由多過分了,現在說再多也沒用了,不如用行動表態。「我不要。」小鹿順手用力抓住街邊的電線桿耍賴。「你不是要保障麼?我給你,給到你安心為止。」「我現在的樣子好醜,我不要------」「那我打電話讓我爸媽來見你。」美術館外的倆人吵得如火如荼,館內的氣氛也很沸騰。因為邱生莫名其妙地帶了個女人出現,又莫名其妙地跟著那個女人消失,導致那些本來對這次攝影賽只是一般關注的記者,集體燃燒起了好奇心,打算一路追蹤到底。秉承著「讀者愛看的就是他們畢生追求的」理論,在邱生離開的下一秒,他們就追上去。可惜還沒追到,就被幾個看起來很不好惹的神秘人攔住了。記者在堅持不懈地殺出重圍,展館負責人因為邱生的消失破口大罵,參觀展覽的人正在努力兩耳不聞窗外事,場面很混亂。
唯獨邱生的作品前,有個女人靜靜站著,看向那組照片的眼神跟剛才的小鹿如出一撤。那是她遺落在現實中的記憶,有一天突然被這樣呈現在面前,不禁有種驀然回首的悵然。即便只是背影,她也能認出照片裡身著旗袍的女孩是小鹿,另一個女孩不是她,卻酷似她。正因為如此,那種悲愴的感覺更甚。好比用旁觀者的角度,看別人演繹自己的故事,心如明鏡才能真切地感覺到那條岔路,她轉錯了彎。漸漸地,她收回目光,看向身邊,空蕩蕩的,沒有了一直並肩的兒時同伴,也沒有了曾挖心挖肺愛過的那個男人------其實早知道,在給蘇飛展會門票的時候她就知道,他不會來,還是免不了有所期盼;又其實早知道邱生和小鹿間就算在冷戰,就算沒有實質婚姻,也還是會想讓小鹿分享這份成功。她還想讓蘇飛親眼看見,哪怕沒有沈辰川,這個女孩也終究不會屬於他,沒料到的是蘇飛比她更理智,應該是一早便想到會見到怎樣的畫面吧,所以他選擇了眼不見為淨,不似她凡事總要刨根究底地打探,一直探到心如死灰。
第四十五章
傍晚時分,路上的車輛都處在擁堵狀態。
被困在車陣中,邱生不耐地敲著方向盤,耳邊,時不時地還會傳來小鹿伴著抽泣的咒罵聲,聽得出她口吻里的余怒未消。邱生一直保持著沉默,實在不忍了,便低聲下氣地安慰了幾句。不安慰還好,他一開口,小鹿就哭得更凶了。
漸漸的,邱生想起了一些事,皺眉睨向她,冷著聲:「程小鹿。」
「幹嘛呀?」對於他態度上的突然轉變,小鹿不解,吸了吸鼻子,很快就收住了淚。
「你還記得我們為什麼吵架嗎?」邱生終於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這女人學聰明了,會先發制人了,字字句句都看似罵得有理有據,害他自責內疚。但是!但是……那天讓他一走了之的原因是沈辰川啊!
「記、記得啊,因為你滿口謊言、不負責任、把我當白痴耍。」小鹿說得特別溜,其實罪狀還有很多,只是看著邱生越來越沉重的臉色,她不敢一一贅述了。
「……」他凝眸看她,情緒處在矛盾邊緣。不知道是應該為了她完全忽略沈辰川的存在而竊喜,還是應該為了她徹底模糊他的感受而憤慨。
被他看得有些發悚,小鹿不自在地舔了舔唇,縮著脖子,指了指後面:「有人在按喇叭了,看、看前面,認真開車呀。」
邱生咬牙,拉回視線,如她所願認真開車,沒有再說話。從他一直很陰沉的臉色中,可以看出心情依舊很糟糕,在昨晚去找小鹿的時候,邱生很確信自己冷靜夠了,不會再說出任何傷害她的話了、也不會再胡思亂想,可原來即使再有理智,在她面前也沒有用武之地。
「小鹿。」憋了很久,他終於忍受不了這種快要讓人窒息的沉默了。
……回應邱生的卻是均勻的呼吸聲。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轉頭,只看見副駕駛座上睡得像豬一樣的女人,她的眉心皺著,眼睛因為剛才哭得太兇很紅腫,連帶鼻頭也紅紅的,像是睡得很熟,但還是會時不時地伴著幾聲抽泣。
前面的車又陷入了擁堵狀態,邱生踩下剎車,認真地看著她,手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她的臉頰上,眼神很柔,自言自語般地喚了聲:「鹿寶……」
她哼了聲,調整了下位置,下意識地揮開了他的手,繼續睡。
「老婆,醒過來之後,能不能試著主動來了解我。」
話說完,他自嘲地笑,連自己都覺得這話裡帶著濃濃的幽怨氣息,好像個怨夫般。如果沒有那一晚的一走了之,邱生不會驚覺到以往的相處間,小鹿對他的一切竟然那麼漠不關心。因為有著一場名不副實的婚姻,好多事,他一直不敢坦白,始終都期望有一天她可以開口問,讓他能有個契機坦誠一切,可惜……她似乎從不在乎身邊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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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是被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驚醒的。
猛地睜開眼後,她第一件事就是尋找邱生,在看到駕駛座上他後,小鹿才鬆了口氣,不是夢,他真的回來了,就在她身邊,觸手可及了。
「醒了?」跟保安寒暄了兩句後,停車場的閘往上開啟,邱生回頭沖她笑了笑。
「嗯……我們到了?」小鹿揉了揉還有些惺忪的眼,看向車窗外。
這是一個看起來就很高檔的社區,最外邊是幾棟高層公寓樓,有個很大花園隔開後面的別墅區。停車場邊兩個女人正在吵架,吵得很兇,小鹿終於找到了剛才把她吵醒的那個聲音,嘟著嘴打量了起來。
「先下車,在這邊等我,我去停車。」邱生撇了下唇,不耐的目光飄向那兩個吵架的女人。
「哦。」小鹿很聽話地打開車門,跳下車。
直到邱生的車駛入停車場,那兩個吵架的女人非但沒有收斂,還越演越烈了,一旁的保安只敢徘徊著偷看,沒有上前去勸。小鹿很好奇,忍不住就靠近了兩步,想直擊吵架現場……結果,當看清那兩人時,她驚訝了……
其中一位當事人一回頭,顯然也看見了小鹿,立刻忘記了自己還在吵架,朝著小鹿跑了過來,表情很熱情,聲音很拔尖:「哎呀!小鹿啊,我等了你很久啊。」
「你、你你你……你為什麼會在這邊啊?!」小鹿很惶恐地瞪著面前緊握著她手的神奇老太太,一直都知道她很神出鬼沒,但是不是也太無所不在了點啊?
「等你呀。」神奇老太太笑得很燦爛,回得理所當然。
「等我幹嘛啊?」
還沒等到神奇老太太回答,一旁另一個剛才參與吵架的女人就沖了上來,斜瞪著小鹿,聲音更刺耳:「這個就是那什麼鹿啊,我說你有沒有眼光啊,你瞧瞧那長相、那氣質、那身段、怎麼跟我女兒比啊?小鼻子小眼睛的,怎麼拿得出手,笑死人了。」
「喂!她長相怎麼了?眉清目秀,懂不懂!氣質又怎麼了?單純無邪,明不明白啊!身段就更別提了,一看就是個很能生的,你說說哪一點比你女兒差的。還有!憑什麼說她小眼睛,你瞎了啊,小鹿!」
神奇老太太氣都不帶喘地罵了一串,突然被點到名了,小鹿震了下,立刻回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