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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陳大牛眼眶一熱,點了點頭。
「俺懂你的意思,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大牛哥是一個大英雄,將來必會位極人臣,領天下兵馬,榮光萬丈。呵,等我與爺的孩兒長大,還得倚仗於你。」夏初七慢悠悠地說,「所以,為了小十九的安全,現在我必須下船離開,大牛哥你繼續乘官船往萊州,算是為我掩護。再遲,就來不及了。」
她的話,很有道理。
陳大牛自然也知個中厲害。
慢慢的,他終是鬆開了緊攥的拳頭。
「你說得有理,你與俺同行,目標太大,那些人盯得緊,到了萊州,恐怕確實不便。不過你這般走,俺還是不放心。你且等著,俺去安排安排,讓俺的好兄弟,送你從登州上岸,繞道去青州。等安頓好了,俺回頭再來尋你。」
見他這般堅持,夏初七不忍拂了他的好意,莞爾一笑。
「好,有勞大牛哥。」
約摸半盞茶的工夫,陳大牛就讓周順喚來了原本在後面護衛船上的耿三友過來。
迎著海風和夜露入艙,看著夏初七等人,耿三友微微一怔,似是吃了一驚。
「喲,這是……這不是景宜郡主麼?」
耿三友是見過夏初七的。
這一點,陳大牛和夏初七都知。
「耿三!這事你不必問那麼多,知道太多,對你不好,你只需要幫俺一個忙就成。」
陳大牛滿眼都是血絲,沒有向耿三友細說,只說眼下qíng況緊張,讓他領一隊jīng銳兵卒,幫忙把楚七三人護送前往青州安置。
「沒問題。」耿三友呵呵一笑,搔了搔頭,「我還以為大晚上的,叫我來有什麼大事呢?原來如此,這個簡單。」
陳大牛略略放心,掌心重重拍在耿三友的肩膀上,目光里全是期許,「好兄弟,這件事哥哥就託付給你了。一定要將他們平安送到青州府,俺在京中等你的好消息。等你回來了,請你喝酒。」
「跟我還客氣?」
耿三友掃他一眼,重重捶了一記他的胸膛,呵呵笑著,目光投向了夏初七。二人視線碰在一處,夏初七看了看他,也不多言,只是朝他點頭致意。
「辛苦耿將軍了。」
「郡主,哦不對,兄弟你不必客氣……呵呵。」
耿三友笑著出去了。
不多一會兒,他便去營里點了十來個jīng銳的兵士,在甲板上等待著。那些兵卒,一個個腰板挺得筆直,一看便是訓練有素的軍人。
陳大牛滿意地點了點頭,正待再囑咐耿三幾句,周順就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一陣招手。
「侯爺,船備好了。」
行李被搬上了小船。
大鳥也被牽上了小船。
兵卒們也都在上船等候了。
陳大牛皺著眉頭,看著海風中面帶微笑的夏初七,嘴笨得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楚七,都怪俺,沒本事……」
「說什麼呢?」夏初七輕輕一笑,向他拱了拱手,緩緩道,「大牛哥,你趕緊回去睡吧,不必相送了。我最怕送別,場面太nüè心。呵呵……更何況,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又見面了。對了,替我帶話給娜娜,願她安好。你們……保重。」
一句保重,勝過千言。
陳大牛血xing漢子,想到她孤兒寡母,生活不易,且明明懷著晉王血脈,卻不得不流落民間,聲音竟有些哽咽。
「保重。」
兩艘小船,遠去了。
慢慢的,成了兩個看不清的黑點。
再然後,他們徹底消失在了海面上。
站在風聲呼嘯的甲板上,陳大牛雙手叉著腰,良久沒有動彈。他想,楚七說得對,空有一腔熱血,若是手中無權無兵,都他娘的扯淡。關鍵時刻,還得權勢說話。
不過,也確實不必急。
今日他們刺他一劍,來日他再還他們一刀。這一刀,不僅要砍,還要砍得狠,砍得他們爬不起來。若不然,如何對得住晉王殿下的栽培和信賴?
「侯爺,天快亮了,你回艙歇一下罷?」
一件厚厚的披風,緩緩搭在了他的肩膀。
他回過頭來,看見了趙如娜溫柔的笑臉。喉嚨一鯁,想到先前的隱瞞,還有她的善解人意,他嘆了一口氣,捏緊她的手,想要解釋。
「這件事,俺不是誠心騙你,只是不想你夾在中間為難。還有,回京之後,若是有人問起,還請你務必保密。」
趙如娜輕輕一笑,「保密什麼?」
陳大牛嘴唇微微一動,「楚七……」
「楚七?」趙如娜打斷了他,笑著將手指覆上他的唇,「侯爺說笑了,妾身在回京的路上,從未見過楚七。只知在渤海灣,遇到一群喬裝成海盜的官兵。他們上船就殺,還放火燒船,yù致妾身與侯爺於死地……我想,哥哥會相信我的。」
「媳婦兒,多謝成全。」
陳大牛狠狠摟住她的腰,將她攬在胸前,把披風扯過來,裹緊了她纖弱的身子。
「侯爺見外了,妾身是你的人,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妾身也是,凡事當以夫君為重。不論何時,不論何事,妾身都是與你站在一起的。侯爺,你不要把我屏棄在外。」
「俺,俺不是……」聽著她幽幽的語氣,還有淡淡的埋怨,陳大牛有些結巴了,「俺只是,只是覺得這件事吧……」
「侯爺只是覺得,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難堪大用,不必說也罷。」
趙如娜目光柔柔地盯緊他。
「這個……嘿嘿,好像也是。」陳大牛聽了她的話,酸得牙痛。可這貨一到趙如娜的面前,腦袋瓜子就不好使,竟是憨憨的承認了。
趙如娜眉眼一掃,似有似無的哼一聲。
「妾身所知的事,不比侯爺少。」
「嘿嘿,那是,俺媳婦兒有大材!俺就一個不識字兒的莽夫,狗屁都不懂。往後,凡事還請夫人多多指教才是?」
「那妾身就卻之不恭了?」
「不必恭,不必恭,你說啥就是啥。」
陳大牛自知言語上辯不過她,笑著將她攔腰抱起,飛快地啃了一口,大步往艙中走。
卻不知,打這日起,「定安侯懼內」的傳言,便越傳越遠,甚至後來被載入了史冊。
……
小船的行進速度不如大船來得快,加上中途改道,等夏初七一行人到達登州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登州的碼頭上,火光昏huáng,一片冬殘chūn來的凋敝之態。人來人往中,不時有客船和貨船靠岸。天幕下,裝載運貨的苦力們,扛著麻袋,在扯著嗓子吆喝,繁忙的討著生活。
「哎喲喂,總算到地兒了,可累死了!」
二寶公公抬了抬兩個大胸,極是不耐的咕噥一聲。耿三友望著他的麻子眼,呵呵一笑,領著人扛著行李,避開人多的地方,看向了夏初七。
「小兄弟,這碼頭離登州府治還有一段路程。你看咱們是就在附近找個腳店,還是直接去登州城裡歇腳?」
這一路上,耿三友對她頗為照顧,加上他是陳大牛關係極好的哥們兒,夏初七對他也極是尊重。聞言,她輕輕一笑。
「耿三哥,你安排就好,不必問我。」
耿三友想了想,笑道:「從永平府過來,又經了海上那些事,恐怕你也是累了,不如我們先找個腳店住下,歇一晚,等天亮再說?」
「也好,先住下吧。」
夏初七應了,回過頭來,看了看甲一。
「走吧。」
為了方便來往的客商,登州埠頭附近,就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客棧。但大概是今日天色已晚,來往的客商較多,他們一行十幾個,人數也不少。前去投客棧時,一連走了好幾家,都已客滿。最後,不得不在一間環境稍差的小客棧住了下來。
十幾個人,要了餘下的五間客房。
他們在海上飄了三兩日,個個都又累又餓,如今總算有地方歇腳,可以喝口熱水,吃口熱飯,一個個臉上都是喜色。
大堂里,耿三友叫了夜飯,一群人正在胡吃海喝。
夏初七沒有與他們一道,自顧自上了二樓,關上房門,叫鄭二寶守在門外,將甲一叫進屋子。
「甲老闆,你過來。」
她收斂起掛了許久的笑容,平靜地從包袱中翻出一個厚紙的藥包,塞到他的手上。
「去,找機會將這東西放入耿三等人的茶水裡,讓他們好好睡一覺。我們趁著天黑,自行離去,不必與他們一道了。」
自從有了孩子,她做事更是小心謹慎,不信任何人,也沒半點安全感。甲一瞥她一眼,沒有多問,點點頭。
「好,你先歇一會,我順便拿飯菜,吃飽再說。」
夏初七「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甲一出去了,她又將鄭二寶叫進來,收拾「出逃」的東西。突然,聽見窗戶外面「咯吱」一響,接著又是三聲輕叩。她斂著眉頭,右手覆上了左手腕的「鎖愛」,一眨不眨地盯著窗戶。
「誰?」
「是我。」
一道低聲回應後,窗戶被推開了。
接著,一個纖瘦的人影跳了進來。
來人一襲普通的行商男子打扮,長袍青靴,手上卻提著一把黑鞘寶劍,雖然身著男裝,可卻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子。
「楚七,是我呀。」
夏初七微斂的眉頭鬆開,驚喜的喊了一聲。
「你是……雪舞?」
「是,是我。」楊雪舞看了一眼門口,又瞥了一眼目瞠口呆在發愣的鄭二寶,急急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到一邊,「楚七,我來不及與你多說,你趕緊跟我走。」
夏初七微微一眯眼,推開她的手。
「怎麼了?我表姐呢?」
楊雪舞看了看空掉的手心,見她不太信任的樣子,低低道:「大當家的去了萊州接應你。但她素知你的xing子,不會那麼安分,這才派我領了兩個人等在登州碼頭。先前我見你下了船,一路尾隨過來的……」
對於李邈會知道她的行蹤,而去萊州接應,夏初七略略有些意外,但看楊雪舞嚴肅的樣子,又似有所悟,嚴肅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