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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我們可再闖八室?」

    「沒有了晉王,你確定可以闖入?再說,八室還存在於否,也不得而知。我後來再去拉動進入休室的銅環,兩個銅環皆已失效。」

    「對,是沒有了。」

    定定看著他,夏初七垂下了眸子。

    她想起來了,那「盜墓賊」說,在迴光返照樓整體下陷時,整個九宮八卦陣的陣局就將全部塌陷自毀,永不現世。

    咽了咽唾沫,她又抬起頭,目光赤紅。

    「那我也去刨,怎麼也要把皇陵給扒了。」

    說罷她便要下chuáng,東方青玄卻扼住了她。她雙眸一閃,目光堅決地看著她。他雙臂緊了緊,加了些力道,呼出來的熱氣,似是比她更急,又似是qiáng忍著某種怒意。

    「大晏在yīn山還有十幾萬大軍,他們正在日夜不停地挖掘yīn山皇陵。元右將軍也帶兵過來了,這麼多人的在挖,不差你一個。」

    夏初七咬了咬下唇,眼眶一熱,卻沒有哭。

    「不,就差我一個。」

    迎著東方青玄半眯的眸子,她聲音沙啞的開口。

    「有我在,他會堅持。」

    氈帳里的爐火,又「啪」的一爆。

    東方青玄鳳眯里的波光,微微閃過,沒有再說話,只掀開被子扶起她,坐在chuáng沿。夏初七彎了彎腰,想要去找鞋子,可大概她鞋濕了,正烤在爐火旁,東方青玄轉過頭,替她拿過鞋,彎腰便要替她穿。

    夏初七身子一僵,忘了動彈。

    從醒來到現在,她鎮定的qíng緒,突然崩了。

    「阿七長大了,得做新鞋了。」

    那個人的聲音,在腦子裡響過。

    她看著東方青玄,一動也沒有動,帶著一種瘋狂的偏執念頭,她好想留住這一刻的幻覺。她看見的人,不是東方青玄,而是在錫林郭勒的雪原上,那個在爐火旁,微微躬身為她穿鞋的男人,那個因為給她做不出一雙新鞋而內疚的男人,那個為了給她做新衣,風雨的夜裡為她打紫貂的男人。

    突然地,她好懷念錫林郭勒缺衣少食的日子。

    「這般看我做甚?」

    東方青玄替她穿好鞋,抬頭看她,嚇了一跳。

    問完了,見她還是不動,他去拉了拉她的手。

    她像是受了驚嚇,反手一抓,緊緊地握住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

    「姑娘的手,軟嗎?」

    東方青玄微微一愣,抿唇,「軟。」

    她看著他,終是笑了出來。

    「長繭子了。」

    他不是趙十九,只有趙十九才會那般不遺餘力的貶損她。她收回了搭在東方青玄手背上的手,慢慢地撐著chuáng沿站了起來,向他投去一個感激的目光,然後慢慢吐出一口氣,收斂住心神。

    「我餓了,來點吃的……」

    她餓得太久,她很餓。

    她要吃東西,她要吃很多很多東西。

    東方青玄早就備有食物,見她面色淡然,表qíng與往日並無不同,微微蹙了蹙眉頭,不再說話,只招了招手,如風就將托盤端了起來。

    托盤裡,裡面全是清淡易咽的食物。放在中間的,儼然是一碗rǔ白色的魚湯,魚湯上面冒著裊裊的熱氣。

    「嘗嘗合不合口味?」

    聽著東方青玄的聲音,看著那魚湯,夏初七喉嚨里突地冒出一股子腥甜,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不想讓我的女人,吃個魚都要捨命去撈。」

    一陣劇烈的抽痛感從心臟躥起,幾乎噎住了她的呼吸,鬱氣在胸腔輾轉幾次,她終是活生生咽了下去,顫抖著雙手端住了碗筷,略略垂下眸子,一口一口的吞咽著,用力的吞咽。她並不知嘴裡的食物是什麼滋味。但從始至終,她沒有碰一下那令人垂涎的魚湯,興許是東方青玄好不容易才弄來的魚湯。

    「你先前告訴我說,幾天了?」

    她吃著吃著,突然又抬頭問了他一句。

    東方青玄看著她沒有qíng緒的臉,喉結微滑。

    「一天一夜。」

    「還好。」她急急吐了一句,喉頭的痛楚似是緩和了不少,又大口吞咽了幾口飯菜,放下了碗,「趙十九說,他能撐七天。」

    ……

    出了氈帳,外面的寒風呼嘯得極是猙獰。

    真冷。

    夏初七攏了攏衣裳,覺得記憶中的迴光返照樓真是暖和,太暖和了。比起這個冷冰的世界來,那裡真的很美。

    前往皇陵入口的路上,一行人都沒有說話。

    如風在前面舉著火把,火光下的yīn山,大雪未停,被雪覆蓋的山巒閃著銀白的光芒。

    還未接近軍囤的入口,隱隱便聽見一陣陣的人聲。

    夏初七眉梢微沉,腳步加快。

    「來者何人?」

    前方一隊打著火把的人群里,突然傳來一聲詢問。

    「錦衣衛大都督巡視。」

    如風沉聲回答了一句,那一行人就停了下來。

    一隊兵卒慢慢走了過來,中間一個人騎在馬上,清雋俊氣的五官,身姿頎長挺拔,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眉眼熟悉得夏初七看見他,眼眶突地一熱,咽了咽唾沫,虛弱地喊了一聲。

    「哥……」

    她很少這般正經的喊元祐。

    沒有想到,第一次正兒八經喊「哥」,竟是在這般qíng形下。

    「楚七?」

    元祐也似激動,他翻身下馬,幾乎是以飛奔地速度跑了過來,看她一眼,二話不說,緊緊擁她入懷。覺得這些日子不見,她的身子骨更瘦了幾分,即便穿了一層厚厚的冬衣,似乎仍可觸及硌手的骨頭。這樣的她,讓他恨不得把狂風驟雨都為她擋在身外。

    「沒事的,沒事的,天祿,他會沒事的。」

    聽著元祐熟悉的聲音,感受到他身上溫暖的熱量,夏初七長長吸了一口氣,慢慢推開了他。

    「進展如何?」

    元祐低頭看她,沒有想到她竟是一臉平靜。微微愣了愣,才側過身,指了指身後的dòng口。

    「我們的人正在向里挖掘,從東方大人說的石倉甬道往裡挖,但岩石又極為堅固,毒氣濃重,很多將士都挖不下去。」

    「毒氣?」

    她問完,東方青玄補充,「百媚生。」

    元祐點了點頭,繼續道,「雖然中此毒者,兩個時辰便會自行好轉,但到底太過耽誤工事,我們得換著人挖掘……」

    「我明白了。」

    夏初七點了點頭,跟著元祐走了進去。

    一行人進入軍囤,沿著石倉的甬道,很快便到達了夏初七第一次與甲一進去時見到的那塊石碑,那一塊上面粗糙,被人毀去了字跡的石碑。

    此時,石碑已然被鑿開。

    據東方青玄說,這裡面一條長長的甬道連接著的便是八室最末的「開室」。可鑿開石碑後,甬道已經塌陷,軍隊往裡挖掘,卻早已找不見開室的方向。

    裡面有將士來來往往,正如東方青玄說的那樣,他們正在日夜不停地往裡挖掘。

    一簇簇的火把,把裡面照得透亮。

    甬道已經挖得很深了。

    甬道的中途,還見到幾個額外的分支通道。

    元祐指了指那些甬道,解釋說,「因位置不確定,為了避免錯過,我們人多,如今同時有十幾條甬道在開挖。」

    「都沒有發現嗎?」

    「有。我先前剛剛得報,說甲字號甬道挖到了一層厚岩石,岩石觸手有些發燙,我正準備來找東方大人,看看這東西可有什麼講究?」

    「岩石發燙?」

    夏初七面色微驚,隨即出口。

    「就是它了,我進去看看。」

    她正要往裡邁步,東方青玄卻一把抓住他。

    「你身體還未大好,萬一觸發機關……」

    「不,那裡的qíng況我最熟悉。我在想,就算天梯閉合,鐵軸不能再正常運轉,但至少鐵鏈還在。而且那處岩石極是堅硬,不可能塌陷。只要我們挖到鐵鏈,順著往下挖,就能挖到迴光返照樓……」

    四周寂靜。

    她說的迴光返照樓,無人知道。

    但確實只有她,最熟悉裡面的地形。

    東方青玄與元祐互視一眼,沒有再阻止。

    ……

    就著火把,一行人沿著新挖的甬道快步入內。

    夏初七心緒不寧,但qíng緒卻還算鎮定。

    有人說,真正的愛,不是讓女人極度瘋狂,而是讓女人極度的理智。因為,為愛瘋狂是女人的本能,幾乎不用考慮都會做的事qíng。反之,讓一個女人能夠違背本能做出理智的事,那才是極度的愛。

    她此刻,便是如此。

    人工挖掘的甬道,很長,但並不平整,而且倉促之下,工具明顯不足,雖人數眾多,進展卻慢。而且,畢竟不是後世,沒有挖掘機,沒有鑽鑿機,遇到岩石硬土就得費些工夫。

    「據典載,前朝太祖皇帝的皇陵,建造歷時十年。」

    東方青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夏初七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沒有回答。

    我們眼下只能在被毀去的前室八室部分進行挖掘,不好往後面。

    那些機關布置,耗時十年真的不多。

    一個女人,用了十年的工夫,絞盡腦汁為他的男人修了一座墳,將他與自己的遺體困在了墳里,算計著後世者。如今,卻要奪去她的男人xing命。

    「我們的人,眼下只在前室被損毀的八室位置進行挖掘。後室的部分,不敢往裡。」

    前室八室,已然夠狠。

    據趙樽說,除去前室,後面還有一千零八十局。東方青玄吃過個中的苦頭,忌敢輕易觸摸?

    夏初七瞭然地聽著他與元祐說話,始終沒有開口。只靜靜的走著,覺得外界入耳的聲音都有些飄。

    「小心!」

    耳邊的低喝,嚇了她一跳。

    她想得出神,注意力有些散,且困了三日,哪怕她神經有一點像打了jī血般的jīng神,但身體狀況卻騙不了人,腳下踩到一塊圓石,踉蹌一下,腦子發暈,就往前撲倒。

    一隻大手適時伸了過來,扶住她。

    她條件反she的抓住他,身子軟倒在他的身上,神思歸位,她這才嗅到他身上一股子濃濃的中藥味道。

    「你……」

    她站穩了身子,聲音有些發悶。

    「手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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