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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這句話乍然看上去,有點莫名其妙。
可從一路過來留下的話里,夏初七已經可以斷定幾點。
一、李氏用拼音法留下碑文,是為了呼應這位前輩,這些字並不是她。二、陵墓設計者就是那位自稱是盜墓賊的傢伙。三、她是一個女人,來自後世。四、她是前朝太祖皇帝的女人,也就是這皇陵里葬著那傢伙的女人。
看著這行字,夏初七想,一個女人為自己的男人親自建造陵墓,是一種什麼樣的心qíng?她與那個據說很牛的太祖皇帝,又有一段怎樣撕心裂肺的qíng感?而一個女人,為了能保護她男人的陵墓不受盜墓賊的盜掘,自然會無所不用其極,將她的本事發揮到極致,八室的機關恐怕只會越來越狠。
「寫什麼了?」
趙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沒什麼緊要的,看這個意思,接下來,估計會更加複雜。」夏初七把字面上的意思說給了趙樽,見他沉默的蹙眉思考,想到還要經歷一次比一次更可怕的危機,腳步不由遲疑。
「走了。」趙樽拉了她一把。
抬頭看著他,夏初七突然紅了眼眶。
「趙十九。」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前面經歷了那樣多的危險,她一直都是笑嘻嘻的不以為意。這是從趙樽入陵見到她開始,她qíng緒最沉鬱的一次。
他將她摟入懷裡。
「怎了?」
夏初七低低說,「我怕。」
「怕什麼?」
「怕我和你緣分短淺,真就死在這陵墓里了。我覺得我還沒有活夠……我也不是怕死,我是怕死了見不到你。」
「傻瓜!」
趙樽嘆息一聲,緊緊摟了摟她,「我一定能讓你活著離開皇陵。」
夏初七鼻子一酸,揉了揉,又忍不住發笑,笑自己的矯qíng。可大抵是關在裡面太久不見天光,她心qíng沒有先前那麼恬淡了,嗓子眼裡說不上來的堵。
出了景室,前面又是一間石室。
不,或者說,是一個水室。
除了他們站立之處,整個石室內就像一個水池子,兩側的石壁均不可攀爬,池水的中間有十來個石墩,應是供人借力過去使用的。這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池水,它不是清亮的,而是帶著血一般濃重的黑紅色,極為瘮人。
「這間是驚室。」
聽了趙樽淡然的解釋,夏初七瞭然地點了點頭,目光望向了石壁上的一行鑿字。
「風華筆墨,後丶庭塵埃。便天光雲影,不予徘徊。縱三千里河山,憶四十年蓬萊。青絲染霜,鏡鸞沉彩。此qíng長存,此景猶在!(注)」
這一行字大氣磅礴,「qíng」字觸動心弦。
更緊要的是,這些並非是拼音,而是文字。
夏初七眯了眯眼,有些奇怪設計陵墓那女人的思維。
「七小姐,快看。」
隨著侍衛的聲音,夏初七也看了過去。原來池水的邊上有一個石案。石案上放著一個鑿上去的石壺,還有一些石杯。
「水酒一杯,為君解渴。」
石案上,鑿著八個大字。
下方,另有一行小字解釋,「池水有毒,酒液無毒。待石壺中的酒液gān涸時,驚室之門方可打開。」
夏初七瞪大眼睛,不由奇怪。
他們一行人走到如今,已是渴得不行,有水酒自然是好東西。可那人憑白無故的為什麼這般好心?她慢慢地轉過頭,走到黑紅色的池水的邊上,蹲身嗅了嗅。
「有毒嗎?」
聽見有人發問,夏初七起身回頭。
「確實有,還帶有腐蝕xing。」
「那酒呢?」
「你們別動,我來看看。」
這個行當,她最是專業,嗅覺靈敏也是她唯一的天賦異稟。
他們都沒有動案几上的東西,夏初七也沒有拿手去摸,只是微微躬身,湊上去聞了聞,又慢慢擰開石壺的壺口,倒出一杯酒來,閉上眼睛,仔細嗅了嗅,沒察覺異樣。不放心,又從趙樽的「鎖愛」護鎖里,取出一支銀針試過毒,總算鬆了一口氣。
「果然無毒。」
「真的只是酒?」有人驚喜地問。
「真的。」夏初七放下酒杯,點了點頭,「可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在這裡放酒,還給提示?而且,酒液見底,才能開啟對面的室門,也就是說,不管喝與不喝,都必須要放光石壺裡的酒,到底有什麼原因呢?」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除了那個陵墓設計者自己。
「殿下,可以喝嗎?弟兄們都渴死了。」
這麼久都沒有喝水,又經過了這麼多驚心動魄的事qíng,如今聽說酒中無毒,人人都有些迫不及待,眼睛發光的看著那個石壺。
趙樽蹙緊了眉頭,終是點了頭。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若是渴得狠了,想喝,便喝吧。若是能忍,就忍。」
「好嘞。」眾人歡喜起來,就著案几上的石杯,在那石壺中貯滿了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那個石壺頗大,底部是直接鑿在案几上的,不可移動,但壺下方有一壺嘴,斟酒也極是方便。
「舒坦!好酒。」
酒是越陳越香,這酒也是美味。壺嘴一開,便滿室清香,實在能勾起人的肚腹之yù。有人喝了,忍不住嘖嘖稱讚。
「這設計陵墓之人,真是大才。」
「是啊,這般jīng巧的東西,也能想得到。」
很快,石壺中的酒液見底。
果然與那人說的一樣,在一聲「嘎吱嘎吱」的刺耳聲音里,池子對面的石門打開了。但是,這邊的人想要過去,破解驚室,還是必須從那貯了一池鮮血般的毒水上過去。
「殿下,屬下先行試探。」陳景突然出聲。
見他滿臉堅決,趙樽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小心些。」
陳景應了聲是,並不多話,慢慢靠近池邊。
在趙樽的侍衛里,陳景的功夫最是厲害,不然也不會成為武狀元。但他為人剛硬,不懂得迂迴。所以,前面幾關,若須探險,趙樽並不指派他,但這一回,他卻沒反對。
從這邊到石室的對面,距離很長,中間只有十二個極為窄小的石墩露出鮮紅的水面。石墩與石墩之間的距離也較遠,那畫面看上去極是驚恐。
夏初七攥緊了心,也補充了一句。
「陳大哥,你千萬當心著點兒。」
陳景聞言,突地側過身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趙樽,「你們注意護好殿下和王妃。」
這句話聽上去平淡無奇。
實則每個人都知道,若是他有危險,這將便成為臨終遺言。每一次探險,都有可能會出現意外,每個人都是一樣。
趙樽深深看他一眼,抿緊了嘴唇。
「顧好自己。」
「是。」
陳景試探xing地踏上第一個石墩,夏初七眼睛一瞪,心眼子頓時提到了老高。
只見陳景的腳剛踩上去,那個石墩便開始往下沉。下沉的速度極快,轉瞬便要貼近水面,幸好陳景的功夫不錯,迅速邁開了第二步,踏上了第二個石墩。
與前面一樣,第二個石墩同樣往下沉。
只不過,下沉的速度更快。
陳景健步如飛,腳步越來越快,池邊的人每個都提起了心弦,眼巴巴的看著他。
毒水的中間,他每多踩一個石墩,石墩下沉的速度便更快一分。到了最後一個,幾乎是稍沾就沉。
這個相當考驗人的本事,稍稍遲疑,或稍慢一秒,便會陷入帶著腐蝕xing的毒水中間,簡直太兇殘了,看得夏初七脊背上布滿了一層冷汗。
好在陳景功夫實在了得,終是安然到達了對面。
如此一來。
這驚門的意思,大家都看懂了。
有功夫的人,紛紛慶幸。
算起來,這不算是最兇險的了。
可夏初七不一樣,憑自己的本事她自忖沒有辦法踩過去,不要說踏過去,就算走兩步都不成。瞥了趙樽一眼,她耷拉下眉頭,像一隻被霜打的茄子。
「我是過不去的。」
趙樽低頭,看著她,突的挑眉。
「阿七怕不怕與我死在一處?」
是啊,只能是趙樽帶她了,可若是收執不住,兩人同時掉下去,可不就是死在一處嗎?
心裡沉甸甸的,夏初七與他深眸對視,突地翹起唇角,壞笑了一聲,「我可以說,她有點迷茫麼?」
「……」
見他不說話,只盯著自己看,她撇了撇嘴。
「gān嘛這般看我?」
「你應當說,與爺赴死,榮幸之至。」
「去,死有什麼可榮幸的?」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覺耳邊一道風聲掠過,一抹紅影如破空飛翔之鳥,極快地踩入了池中,腳點石墩,躥入了對面。
「哦喲,大都督好厲害!」
夏初七咋著嘴,由衷的讚美了一聲。
「也很好看。」
瞄了趙樽一眼,她再次由衷的補充了一聲。
耳邊傳來某人不滿的低哼,她嘿嘿一笑,抬頭看他。原本是想與他開玩笑,可結果真見他黑了臉,又不免好笑。
「小氣鬼,我不過看一眼而已。」
趙樽黑著臉,不回答她的話,只攔腰將她一裹,不再多說什麼,冷冷一句。
「抱緊我。」
「哦。」
她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只覺得身子一輕,他的人已然踩上了石墩。身子猛地往下一沉,她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說不怕是假。
事到臨頭,人人都會恐懼。
她沒有動彈,眼角餘光瞟過腳下猩紅的潭水,覺得這體驗實在太恐怖了。尤其到了後面的幾個石墩,她幾乎快要驚呼出聲。
剩最後一級時,根本無時間再踩。
「殿下小心。」
陳景驚呼一聲,便要衝入池水。
可趙樽眉目一沉,卻突地提起,縱身一躍,帶著她飛身而過,堪堪落地。
夏初七渾身都是冷汗。
「有驚無險,有驚無險,果然是驚室。」
恐懼之心在落地的一剎那散去,她不停拍著胸口,看著趙樽眯著眼直笑,又沒有忍住讚美他。
「趙十九,你太厲害了。」
每一次,每闖過一間石室,她都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感覺,那感覺極是快樂。因不知前路如何,所以,她都不會忘記感謝和讚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