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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好功夫,好功夫呀!」
「盛名累人啊,鐵鷂子這次栽跟頭了。」
「這位小將,就憑這身手,將來前程不可限量啊。」
場上圍觀的將校們,紛紛讚揚起來。鍾飛臉色通紅,極是不服氣,但勝負已定,他也不是輸不起的人,只是冷冷一哼,便告了輸,但看向夏廷德時,目光仍是稍稍有些難堪。
「屬下有負國公爺所託,慚愧之極。」
沒有想到,夏廷德前所未有的好脾氣,掃向他在火把下紅得通透的黑臉,擺了擺手,「輸贏來兵家常事,你下去吧。」
「爹!」
不等鍾飛說話,一直在場邊圍觀的夏衍急眼了。他好不容易等來的糙原明珠,眼看就要拱入被窩了,如今半道殺出一個程咬金,愣是給他搶了去,他那裡氣得過?
衝動之下,夏衍拎了一柄鋼刀就站了出來,刀尖指著丙一。
「小爺陪你比劃比劃。」
丙一看著他,大驚失色,連連拱手告饒。
「不好意思,小可比不過公子。」
夏衍糙包腦袋,頓時得意了,「算你有自知之明,那你認輸……托婭歸我!」
「不不不不。」丙一誠實地擺手,笑道:「公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小哥雖有佩服。但小可自認鬥不過公子這種小兒撒潑的比試。再說,小可雖不才,卻也從不欺負手無縛jī之力的屑小之輩,還望公子海涵。」
他說得不卑不亢,看上去極是謙恭,卻是句句帶刺,把夏衍嗆得面色一陣青一陣白,那身子不知是氣得發抖,還是真的弱不輕風,被北風給chuī得發抖,總之,整個人都在發顫。為了挽回他的男人尊嚴,他硬著頭皮大喝一聲,就要出刀砍人,卻被夏廷德冷冷呵住了。
「小畜生,還不退下。」
「爹,我的托婭,就這般……」
「下去!」
夏廷德吼完了兒子,轉頭看向趙樽,拱手笑道,「願賭服輸,托婭自然該歸殿下你,老夫絕無二話。」
說罷他一轉頭,「來人啦!」
很快有幾名侍衛上前稱「是」,只聽夏廷德吩咐道:「去,放掉兀良罕的大世子,從此誰也不許找托婭公主的麻煩,把她jiāo由晉王殿下處置。」
「是。」
侍從轉了身,夏廷德又捋著鬍子哈哈大笑。
「諸位,我等回吧,營中繼續喝酒。」
這氣節這風度,讓眾人對魏國公刮目相看,極力好評。
可不等眾人返回大營,剛走出校場不遠,只見遠遠一騎從飛雪中沖了過來,人還未到,嘴裡便大聲喊「報。」然後,他屁滾尿流地翻倒在雪地上,大聲驚呼。
「國公爺,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張?」
「南坡的軍囤,被兀良罕的鞍子襲擊了。守衛軍囤的將士們被宰殺無數,韃子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只怕……只怕要落入了他們的手上了。」
「什麼?」夏廷德倒抽了一口涼氣,怒視來人,「豈有此理!一群飯桶,你們都是吃白飯的嗎?五六千人守個糧囤都守不好,竟然就這般讓人無聲無息地摸了進去?」
那人語氣哽咽,「回國公爺,不是兄弟們不爭氣,而是罕良罕來勢洶洶,在南坡有上萬人之眾。還有,就在一刻鐘前,南坡的守軍,突然紛紛身子不適……」
紛紛身子不適?
這個問題比兀良罕來襲更加可怕。
「好啊!」夏廷德冷哼了兩塊,突地怒極反笑,轉頭看著一直愣在當場不知所措的巴彥,「世子你還有何話可說?老夫好心好意招待你,不僅放你大兄,還成全你妹子,如今你們兀良罕竟敢踩踏到老夫頭上了。」
巴彥一臉無辜,鞠躬誠意道:「國公爺,巴彥實在不知內qíng。此次奉父汗之命帶妹妹托婭來yīn山,隨眾統共不過千餘人,哪裡來的上萬人攻擊yīn山軍囤?」
「一派胡言!你兀良罕先前在古北口搶了我軍糧糙,本就有劫取之意,後被老夫奪回,一直心有不甘,如今假意向老夫示好,送上妹妹了,就為了拖延時間,好讓老夫與殿下掉以輕心,從而攻擊我軍囤!láng子之心,實在可恨之極!」
夏廷德狠狠呵斥著,直著他雙手直顫。
巴彥動著嘴巴,無力辯白,還不等說出個結果,只見又有人從大帳方向飛奔來報。
「國公爺,不好了,不好了。營中有許多兄弟開始頭痛發熱,胸口痛堵,手腳發軟,先前隨軍大夫診斷說,極像是……像是發時疫了……」
「時疫?」
夏廷德冷笑數聲,突地尖聲大喝,意有所指的瞄了趙樽一眼,那語氣極是森冷,「老夫駐軍於yīn山好端端的,為何會突發時疫?哼!」
「時疫?時疫!」
頓時有人附合抽氣,形勢頓時糟亂一片。
要知道,時疫猛於虎。在這般的qíng況下,對一支軍隊來說,時疫比真正與敵人的面對面戰爭還要可怕。奪起人命來,還要更快。最關鍵的是,即便是戰爭,打完也就打完了。時疫卻不同,它就如附骨之蛆,會不停的蔓延……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一件事qíng沒完,另一件事qíng又接蹱而來。就在眾人為了瘟疫之事商討得人心惶惶,準備應對之策時,突地營外守衛再一次慌張來報。
「國公爺,兀良汗已經占領南坡軍囤,如今又帶了數萬的鐵騎,開始衝擊我yīn山大營,說要解救大世子,不讓公主受rǔ,他們來勢洶洶……」
「什麼?衝擊大營?」
夏廷德又驚又怒,老臉上滿是氣憤。
在他的帶動下,眾將士也在為這突然的襲擊驚得面面相覷。
「殿下,如今這qíng況,您與老夫還是各自回營安排。這兀良罕的世子和公主,老夫說話算數,仍jiāo由殿下處置,但是,兀良罕殺我同胞,奪我軍囤,絕不可輕饒,相信殿下自有分寸,不必老夫再來提醒。哼!告辭!」
趙樽冷冷看他一眼,沒有回應,只轉身領了人大步回營。
一行人還未走入北伐軍大營,便見一個人扛了個大袋子在肩膀上,袋子裡像是有人,不停的扭動著。而他速度極快,領著幾個人便往營外掠去,看他們身上的穿著,不是蒙族人的服飾,而是大晏軍的甲冑。那幾人極是jīng明,專挑人cháo擁擠的地方跑。此時兀良罕大軍襲營,夏廷德的yīn山軍已然亂成一團,在營中四處奔走著,糟亂成了一片。在那拱麻袋的幾人身後,有一金衛君在緊緊追趕,打頭的人正是慌亂的甲一。
甲一看見趙樽,面色灰敗,急喘吁吁。
「殿下,快劫住他們,他們綁了阿七……」
趙樽面色驟然一沉,看了看那扛著麻袋奔走的方向,身姿在冷風中一僵,整個人冷如地獄閻王,樣子說不出來的可怕。
但誰也沒有想到,他不僅沒有去追那群人,反倒是掠向了甲一的反方向,往駐軍營帳極快的奔了過去。
他撩開帘子,入了內帳,chuáng上果然空空如也。但與甲一追出帳外的方向完全不同,仔細一看,只見原本結實的氈帳背後,已經被人用刀子劃開了一人高的fèng隙。
很明顯的調虎離山!
前面擄人,真正的殺著在背後。
阿七被他們從營帳後面,趁亂弄走了。
……
奪軍囤,夜襲yīn山,時疫,整個yīn山亂成了一團。
這個夜晚不同尋常,寒風,bào雪,在這一片蒼茫的大地上肆nüè。
二十多萬人的駐軍人人自危,透入骨髓的冷意和時疫的恐懼席捲了每一個人的心臟。
可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兀良罕的鐵椅,怎會有這般本事,無聲無息就摸入了駐紮有這樣多軍隊的南晏控制地。一時間,營中火把龍蛇一般,四處躥動,喊殺喊打地聲音不絕於耳,可夏廷德的兵卒,好像還真的生病疲乏,戰鬥力極大的減弱了,對陣時以絕多的人數,竟是許久都占不到便宜。
反觀趙樽的北伐軍,卻沒有事qíng,更沒有人染上時疫。
這樣的qíng況,不免讓人產生了諸多猜測。
趙樽先前明顯要奪下那兀良罕的托婭。
如今魏國公的人,偏生通通染上時疫之症。
就在雙方爭奪托婭的時候,南坡軍囤突然被人偷襲。
太多的巧合,那便不再是真正的巧合。
魏國公麾下的將士,有許多人都怒了,在有心人的提醒挑唆之下,矛盾紛紛指向了趙樽,原本有一部分支持趙樽,要與他在萬人書上簽字畫押,要求朝廷改立儲君的人,都紛紛有一種受了他欺騙的心理,恨不得吃他的ròu,啃他的骨。
同qíng弱者,嫉恨qiáng者,這是人的本xing。
彼時趙樽被趙綿澤bī迫,他們同qíng他。
如今自己倒了霉,卻見趙樽一點事qíng都沒有,形勢立馬反轉。
且不說別人的觀點如何,這對趙樽來說,都無半分影響。
他如今只狂躁一個事,阿七去了哪裡?
整個北伐軍大營已然找遍,整個yīn山都翻了個遍。然而,若不是今晚上這般的亂,或許還能找出一些頭緒來,可這會子,yīn山已經亂成一窩蜂,雪地上橫七豎八jiāo錯的都是腳印。夏廷德的二十萬大軍,就像cháo涌似的四處躥動,陣腳大亂,兀良罕的人又都蜂擁而上,一時半會,根本找不到人。
幾個人扛著麻袋跑的人已然被抓住。
解開的麻袋裡面,沒有夏初七,而是一個被捆綁的舞姬。
趙樽氣得一腳踹出去,把帳中的椅子踢得飛出數丈。
然後,他倏地轉頭,目光冷鷙地看向甲一。
「這般簡單的調虎離山,你竟然中計?」
甲一低垂著頭,手心攥緊,唇色發白,yù言又止。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辯解,只「撲通」一聲跪下,沉聲道。
「屬下辜負殿下重託,請殿下責罰。」
趙樽狠狠瞪著他,目光一片猩紅,像是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許多跟了他多年的人都駭住了,脊背一陣生寒。包括鄭二寶,都從來沒有見過趙樽怒成這般樣子,就像一頭隨時準備拆吃人ròu的野shòu,絕狠中帶著一種癲狂的姿態,讓人不寒而慄,誰也不敢多出一聲。
可他看了甲一半晌,到底還是擺了擺手。
「起來。」
人人都會犯錯,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容易犯低級錯誤,百密尚有一疏,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凡事不出半點紕漏。在那種qíng況下,甲一認定帳中只有夏初七一人在睡覺,看見有人扛了人出來,裡面有女人的嗚嗚聲,自然而然會條件反she地去追,與那幾個纏鬥,哪裡會想到那個是假,真正的阿七被人從背後劃破營帳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