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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我有些困了,興許帳里暖和,我就不出來了。」

    「也好,你早些歇著。」

    夏初七原本是一個極最愛湊熱鬧的人,可吃了幾杯酒,酒意上頭,被冷風這麼一chuī,胃裡就有點不好受,確實有點受不住這臘月的涼氣,打了一個哈欠,點點頭。

    「行,那我先回去睡了。」

    趙樽疼惜地看她,目光滿是關切,「你且放心,這裡無事。」

    「我才沒什麼不放心的,就算丙一輸了,又不是我要嫁給夏衍。就怕晉王殿下您不放心,托婭那麼一個活生生的大美人兒,被野豬給拱了。」

    夏初七說著,直翻白眼兒,雖然她明知趙樽是不想因為五千頭牛羊的事兒欠兀良罕一個人qíng才這般做,但還是醋氣極重地哼了一聲,故意壓著嗓子嗔他,「我走了,不礙你眼,反正你小心些,別迷上了糙原明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趙樽感覺到她的瞪視,似笑非笑的拉了拉她的手。

    「阿七知道的,爺不喜明珠,只喜蠢豬。」

    「靠,說誰呢?」

    夏初七惡狠狠齜著牙,挑開眉梢。

    可與他深邃的黑眸對視一眼,又忍不住自顧自笑了。

    「好了好了,蠢豬就蠢豬吧,我在營中等你,撐不住了。」

    要不是夏廷德宴請,往常這個時辰,她早就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準備見周公了。趙樽知她是一個懶人,又極是怕冷,如今這夜晚外頭天氣實在太糟,點點頭,看了甲一一眼,沒有多說。

    夏初七明白他的意思,領著甲一便徑直離去了。

    ……

    yīn山大營的校場上。

    夏廷德的「魏」字旗幡和趙樽的「晉」字旗幡分別矗立於校場的東西兩面。兩面主帥旗幡中間,隔了偌大的一段距離。

    鍾飛將手上鋼槍往地面的積雪上一杵,抱拳做了一個揖。

    「對面何人,報上名來。」

    這一句極江湖的開場白,丙一似是不太有感,他只微微笑首,抱拳拱手,斯文的樣子不太像個武夫,倒像個書堂里念書的公子。

    「小可晉王麾下無名小卒也是。名字爹娘忘取了,蒙殿下恩寵,賜名為丙一,還請兄台手下留qíng。」

    趙樽手底下的暗衛,平素里並不與官場上的人打jiāo道,出來統一面目都是「貼身侍衛」,所以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有極厲害的一支隊伍----「十天gān」。而鍾飛在軍中卻極負盛名,若他的對手是大名鼎鼎的陳景,還會有些顧及,所以夏廷德才用了那麼一招激將,用「武狀元」的名頭來激趙樽,意思是若趙樽讓武狀元來比他的人比武,勝之不武,就像欺負人似的。

    時人講究氣節,有脾氣的自然不會那麼做。

    如此一來,鍾飛勝算大了,就有些看輕丙一,說話時雖客氣,眼神卻極是不屑。丙一也不以為意,仍是面帶笑容,見鍾飛用一桿威風凜凜的鐵頭長槍,他卻從陳景的手上借了一把劍,便緩緩步入場中。

    「兄台請!」

    鍾飛一愣,「小子可是看輕鍾某?」

    丙一微笑,「兄台可出此言?」

    鍾飛道,「練功之人,人盡皆知,武器一寸短,一寸險,我用長槍你用劍,分明是占你太多便宜,你這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這理論讓丙一有些哭笑不得,他抱劍於胸,緩緩道:「小可絕無此意,只是小可學武不清,不會使槍,只會用劍。兄台不必介懷,小可不在意,來吧,大冬天的,我兩個也別讓眾位大人等久了。」

    見他如此說,鍾飛不再堅持。

    「好。請!」

    客套虛禮擺了一番,二人便拉開了陣勢。

    校場上,你來我往的槍劍碰撞的鏗鏗聲,自是不必多說,就說場外的看客們,原本都知鐵鷂子鍾飛的厲害,卻不知丙一為何人。但幾個招式下來,雖然很明顯仍是鍾飛占盡了上風,可見丙一應付得還算遊刃有餘,頗有風度,眾人皆紛紛點頭,對晉王身邊那些不打眼的普通侍衛刮目相看了。

    「qiáng將手下無弱兵啊。」

    「一個普通侍衛,功夫竟如此了得?」

    「不知晉王功力如何?」

    「這個還真不好說,人盡皆知大都督武功深不可測,陳景亦是從無敗績。可老夫從軍多年,還真未曾見過晉王與誰拼鬥過,不知底細。」

    「想來也差不了。」

    「聽說幾年前輸給過東方大都督?」

    「能輸在大都督的手裡,還能活著的人,都不弱。」

    「這話說得,大都督還能……宰了殿下?」

    隨著校場上打鬥得越發激烈,場下看客們私底下的低聲議論也沒有停止。做為被人竊竊私語的當事主角,東方青玄一襲紅衣在白雪的夜裡,成為了場上最鮮艷奪目的一個人,但唇角笑意從始至終都未改變。而趙樽黑衣如墨,在北風的呼嘯中,一動一動地佇立在校場的主位,身邊圍了一圈金衛鐵騎,仿似一棵紮根在雪地里的堅韌大樹,冷峻挺拔,只把偶爾隨風chuī來的一兩句當成耳旁風。

    「殿下,人人都說你輸我,青玄要不要為殿下挽回聲譽?」

    趙樽沒有轉頭,也知是東方青玄站到了身邊。

    「自古真正厲害的人,都不漏底。」

    「這倒是。」

    東方青玄低低一笑,見趙樽冷著臉,再次不搭理自己,也不以為意,只妖眼生波地看他一眼,又低低道:「殿下手底下藏龍臥虎,青玄這些年也算花了不少心力,竟不知這些人的來頭。」

    「若事事皆被你知,本王豈不受制於你?」

    「即便事事都不為我知,殿下就不會受制於我嗎?」

    趙樽眼梢上挑,黑眸微微闔起,像一隻護犢子的蒼鷹,「本王勸你,少在阿七身上打主意。」

    東方青玄淡淡一笑,神色極是淡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況,殿下如今不也只是在探峰途中,既然都還未攀上山頂,誰知結果如何?萬一佳人落入我懷,青玄亦是不能拒絕。」

    「你若非居心叵測,本王也很樂意看你跌個跟頭。」

    「心在胸中,誰能斷定我心叵測?」

    說罷,見趙樽不想回答,東方青玄又是一笑:「不過青玄此次對殿下倒是佩服得緊,被困於漠北,四面楚歌,眼看就成棄子,不成想殿下竟有本事瞬間翻盤,如今一封萬人書直指皇太孫通敵誣陷,再加上朝中皇子們對皇太孫的嫉恨與多年宿怨,哪怕陛下一直栽培皇太孫,這次也會為難。但青玄卻又不解,如此大好良機,殿下為何不是為自己而謀動,卻是為秦王殿下?」

    趙樽仍是不看他,黑眸望著較場翻飛的兩個人影,神色平淡,語氣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嘲弄。

    「這便是本王與你的差別,東方大人功利xing太qiáng,所以總是得不償失,本王向來淡泊名利,並不在意那儲君之位,只是不喜被人當成猴耍,這才以正公道而已。」

    「無意儲位?」東方青玄輕輕一笑,略略偏頭靠近於他,聲音壓得極低,說得也有些曖昧,「殿下,當日在清崗你也曾說過此話,惟願河清海晏,時和歲豐。那時,青玄信。如今,青玄卻是不信。」

    「信與不信,與本王無關,我們……」趙樽終是回過頭來看他,銳利視線帶著láng一樣森冷的光芒,停頓片刻,才漫不經心的補充兩字,「熟嗎?」

    東方青玄抿緊了唇,與他對視,淡然一笑,「不熟。」

    停頓一下,他接著道,「但殿下,青玄有一言忠告,場子拉起來了,所需財力,可不容小覷。自古斗的不僅是權,也是錢。這yīn山所藏之財,我倆一人一半,平分如何?」

    說起那些金銀財寶,趙樽就想到夏初七。

    「只怕不妥。」

    東方青玄眯眸,「有何不妥?」

    趙樽眼波流傳,面色卻極是淡然:「我家阿七會以為我沒出息。別說yīn山沒有藏寶,就算有,找出來那也是她的。若是我還要分你一半,她定然要與我拼命。」

    他語氣里的寵溺味兒十足,看得東方青玄愣極帶笑。

    「殿下xing子變化真大,當年鐵面無私的晉王,英雄不再,怎生變得兒女qíng長了?」

    趙樽剜他一眼,反笑,「東方大人不必羨慕,兒女qíng長也得靠緣分的。無緣的人,即便想qíng長,也是無奈。」

    這兩個都是毒舌,損起對方來毫不嘴軟。可話說到此處時,只見場上風雲突變,打得難解難分的二人形勢與剛才已然不同,丙一纏住鍾飛,直bī向夏廷德的「魏」字旗幡。

    人人都知鐵鷂子鍾飛輕功了得,以速度見長。所以,從頭到尾,丙一便纏死了他,不斷往「魏」字旗幡移動,那鍾飛一介武夫,為人剛愎自用,一開始丙一的故意示弱,讓他掉以輕心,步步緊bī之下,便是離「晉」字旗幡越來越遠,如今想要再利用「腿長」的優勢已不可能,更是招招殺著,只想快速贏過丙一,回頭奪旗。

    不得不說,智慧永遠是一個人取勝的關鍵。

    空有一身武力的人,往往做不成最後的贏家。這鐘飛脾氣火爆,被丙一逗出脾xing來了,越著心急招式越有漏dòng,還出口無狀。

    「好狡猾的小子,還不速速吃我一槍!」

    丙一笑,「兄台當是在戲台上演戲呢?」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丙一手中寶劍突地化為「箭矢」,脫手朝鐵鷂子飛了過去,就在他拿長槍格擋的當兒,丙一卻突地一笑,調轉過頭,速度極快的朝「魏」字旗飛掠過去。

    鍾飛大驚,飛身追去。

    離旗的距離不算太遠,卻也不近,兩人幾個輕縱的追逐間,鍾飛這才發現吃了虧,上了當。這丙一哪裡是什麼無名小卒,哪裡是除了劍法什麼都不會?可以說,他腳下的功夫,比他的劍術高了不是一點半點。

    只見「呼啦」一聲,丙一拽住棋杆,飛身而上,腿腳在空中橫掃一腳,將追來的鐘飛踢了下去,然後整個人像一個靈敏的野猴子,嗖嗖幾下攀上棋杆,飛快地拽下「魏」字帥旗,那姿態矯健,宛若游龍,只等旗幡在手,他才回頭露齒一笑。

    「兄台承讓了。」

    「你他娘的故意藏拙,欺騙我?」

    丙一笑道,「小可忘了告訴兄台,其實我天賦異稟,最擅長地便是跑得快。」要不然,趙樽也不會專程派他千里走單騎,回京拿手書。除了跑死好幾匹駿馬之外,就差沒把他的腿跑飛了,若不然,也不能這般快的趕到yīn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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