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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中立是一種明哲保身的辦法,也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移動的腳步慢慢停下了,偌大的校場上,涇渭分明,但乍一看,明顯右邊投奔魏國公的人數多於左邊支持趙樽的。一看這個結果,眾將士小聲的議論起來,但眼睛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點將台上的夏初七。

    她也看著場下。

    反晉派中,有十來個品級極高的將校,真讓人不寒而慄。

    見到己方占優,沈經丙笑著挑釁。

    「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

    「那得點了數才知曉。」

    夏初七冷冷笑答,隨即,揮了揮手上火把。

    「中立的人,麻煩點一下數!」

    聽了她的聲音,原本默默站在中間的文書經歷周文責向她點了點頭,領了十來個親信兵卒開始往右邊去點數反晉派人數,另外一個副將范宏水則帶了人往左邊去點。

    校楊上一直有人在小聲議論。

    相對於人數來說,算是很安靜。

    夏初七看著點數的周文責,一動不動。

    但此時,她已經不得不佩服趙十九這頭腹黑的老狐狸。

    沒錯,這正是趙樽去yīn山之前jiāo給她的軍務。

    試想一下,就連老孟都知道金衛軍中有大量的將校和人員調動,他又如何不知?以前他無所謂,一是那些人沒有向他動過手腳,二是他沒有生起奪儲之心,只是帶兵打仗而已,是誰的人都好,只要聽話就用。

    只如今,他既然有了這心,又怎會在身邊留下隱患?

    自從上次營中糧糙被黑皮等人焚毀開始,趙樽就一直在尋找機會。

    這次他離開,就是給他們機會,再一箭雙鵰。

    如今,其中一隻雕已經中箭,走入了陷阱。

    當然,他也無法料得那般準確,不敢肯定這些人一定會在這個時候譁變。

    按照原定計劃,是趙樽自己安排的人在軍中散布於他不利的謠言,引出那些異己分子,讓他們以為時機成熟,再如此這般,一次xing清理gān淨。而這個計劃,也應該是在夏初七從阿巴嘎回來之後再啟動的。但她沒有想到,這幫人沉不住氣,自己先迫不及待的鑽入了趙樽的圈套。

    不過如此也證明,朝廷果然想把這「通敵叛國」的罪名落在趙樽的頭上,先分裂他手中的兵馬,再讓他陷入兩難的孤境,到時人為刀俎,我為魚ròu,要怎樣處理,還不由得他們嗎?

    幸而趙樽已將心腹的三萬jīng銳將士安頓在了中立陣營里,如今只等周文責點清人數,再一聲令下,立馬就可以趁機拿下那些反晉派。

    清點人數是一個繁複的工程。

    也是一個決定那些人命運的工程。

    冷風中,火把熏得人鼻子發癢,反晉派開始不耐煩了。

    「他娘的,還要點多久?這不明顯右邊人數多於左邊嗎?」

    「單憑眼睛,那多不公平?」夏初七笑了笑,轉而又道:「再說,這不是為了對你們負責嗎?」

    沈經丙冷冷一哼,「此話怎講?」

    夏初七眼看清點得差不多了,笑容不變,唇角彎起:「免得到時候誤……」

    嘴裡的一個「殺」字還未出口,大營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打斷了她即將出口話。緊跟著,一道高昂尖細的嗓子從營門口響起來。

    「欽差大人到!」

    夏初七微微一驚,看過去,只見一個約摸二十來人的馬隊飛奔而入。領頭的人身著大晏宦官服飾,後頭跟的人全是宮中的大內侍衛,來勢洶洶。

    等他們走近,她終於認出來了,竟是東宮的大太監何承安。

    從剛好分排出來的列隊中間拍馬過來,何承安隨行的人數不多,但他氣勢卻是不小,高舉著一柄鑲金嵌玉的寶劍,尖著嗓子高聲吶喊。

    「御劍在此,見劍如見陛下親臨。」

    夏初七與何承安並沒有打過幾次jiāo道,正經話也沒有說上幾句,可彼此也是認識的。此時會在漠北高原見到原本該在京師享福的何公公,她心裡自是震驚不已。

    「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山呼聲就在耳側。

    她慢騰騰下馬,隨同眾位將士一同跪地叩拜。

    何承安騎在馬上環視了一圈,蹙了蹙眉頭,顯然不太明白校場上的人都在做什麼。但他是一個xing子極穩的人,沒有來就涉及軍務,尤其在宮中行走那麼多年,見的人都是尊貴的主子,人也跟著沾了不少貴氣,手執御劍從跪伏一地的人群中穿過,他走向點將台,才將高舉的御劍放下,看了一眼夏初七,大聲尖喝。

    「都起了吧。」

    夏初七不知道他的葫蘆里賣得什麼藥,隨眾起身,側面對著他的臉,似笑非笑的撩了撩唇,不迴避,也不主動上前招呼。

    目光對視片刻,她原以為何承安會先拿著這「御劍」指手畫腳地耍一番威風,不曾想,他只是默默看她一眼,還劍入鞘,向校場眾將士說了一句「諸位原地候著,咱家待會兒有要事宣布」。

    說罷他向夏初七躬了躬身子,施禮。

    「夏公子,可否先借一步說話。」

    他這聲「夏公子」喊得極是巧妙,沒有直接拆穿她的姑娘身份,卻又實實在在告訴了夏初七,他已然知道她的底細,不需要再做無謂的辯白了。

    眾目睽睽之下,她怎好拒絕?

    夏初七微微一笑,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就隨他下了點將台,朝後面的主營帳走去。甲一見狀要跟,卻被何承安抬手阻止了。

    「咱家要與夏公子單獨敘話。」

    甲一看著他,面不改色,「晉王殿下jiāo代,我得與她寸步不離。」

    夏初七抱著雙臂,只笑看著何承安登時難看的臉色,也不cha手,只做壁上觀,翹起的唇角上,甚至帶了一抹幸災樂禍的意味兒。

    遇到甲一這樣的死人眼,是個正常人都能氣瘋。

    果然,何承安在事qíng沒有辦妥前,不好直接針對趙樽,看明白甲一是一個油鹽不進的主兒,咂了咂嘴,甩袖一哼,也就不理會他了。可等他回頭,面色一轉,又笑成了一尊彌勒佛,向夏初七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樣子極是謙恭。

    「夏公子前面請。」

    ……

    營帳中,松油燈光線極是微弱。

    夏初七看了看堵在大帳門口的二十來個戎裝佩刀的大內侍衛,笑著坐在椅子上,又若有似無地瞄了身側的甲一一眼,仍是懶洋洋的,滿帶笑意。

    「無事不登三寶殿,何公公有事請直說。」

    何承安了解趙綿澤對這個婦人的心思,對她態度由始至終都帶著討好的笑,「明人不說暗話,七小姐,奴才這次來漠北,是受了皇太孫殿下所託,給您捎一件東西。」

    夏初七狐疑看去,「哦?」

    他微微一笑,沒有囉嗦,從袖中掏出一個物件,畢恭畢敬的遞到她的面前。不是別的,正是當初被東方青玄搜去,又被趙綿澤在坤寧宮外拿給她瞧過的那個繡花香囊。

    或許它對夏楚來說有特定的意義,可對於她夏初七實在沒有半點作用。

    笑吟吟接過香囊,她隨手往懷裡一塞,挑眉看向何承安。

    「好,物歸原主,也是應當的,那我也就不謝何公公您了。我還有要事,先行一步,何公公要是政務忙完了,就早點在營中歇著。」

    何承安來之前早就打好盤算,想著要怎樣對她好言相勸,沒有想到話題還沒有拉開,就發現她竟是一個完全不可勾通之人,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想走。

    愣了愣,他趕緊出聲。

    「七小姐留步。」

    夏初七當然得留。

    帳門口全被大內侍衛堵死,想走已是走不了。

    她回頭坐下,笑問,「何公公還有事?」

    何承安笑得比她更為燦爛,一臉的膩歪,「皇太孫殿下當然不會只讓奴才來歸還一個香囊這般簡單。殿下還jiāo代了,這回去,定要將你一併接回京師。」

    「接我?做什麼?」

    「這個……」何承安猶豫,「皇太孫沒有細說,到了京師您必定知曉。」

    夏初七斜睨著他,上下打量著,略帶嘲笑,「若是我不願意呢?」

    何承安「嗬嗬」一聲,白白淨淨的臉上,從眉頭、鼻子到嘴巴似乎都在不停地笑,「那可就由不得你。七小姐恐怕不知,您若是不回去,咱家這顆項上人頭可就保不住了。」

    嗤一聲,夏初七也樂了,「何公公您的人頭,與我何gān?我又不靠你吃飯。不過話又說回來,瞧您這陣勢,您不是準備用請的,而是準備用逮的吧?」

    何承安怔一下,趕緊頷首,「不敢。」說到此,他又從身邊小太監手上拿過來一個huáng綢包裹的東西,看上去像是一卷帛書,待把huáng綢翻開一看,裡頭竟然是一份金澄澄的huáng帛聖旨。

    他沒有展開聖旨,只是笑著勸說道:「七小姐,皇太孫殿下說了,您的決定將影響到晉王的來日。您若是乖乖與奴才回京,好好做你的魏國公府七小姐,這份聖旨就不必宣讀了。晉王還是那個功高蓋世的晉王,等破了北狄回京,殿下還會給他另行封賞,若不然……」

    「如何?」

    看著她笑吟吟的相問,何承安心裡突的有些滯住,覺得這姑娘真不若外表的單薄柔弱,那一舉一動,一看就不是一個善茬。可他的話已然遞到嘴邊,不說也得說。

    「若不然,等奴才去校場把聖旨一讀,晉王私jiāo北狄,放敵寇哈薩爾出瀚海糙原,攻入山海關,占我大晏河山,奪密雲,破順義,直bī北平……這件事就板上釘釘,跑不了他了。」

    夏初七沒有說話,只看著他。

    何承安見狀,以為她被怔住,又放軟了聲音,那細嗓更是不yīn不陽,「七小姐,咱家也知你與晉王殿下的關係。按說皇太孫能不計前嫌,不僅不嫌棄你,還能如此有qíng有義的待你,是你的福分,當珍惜才是。格外另有一說,識時務者方為俊傑,如今朝堂上的事,七小姐恐怕還不清楚,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堂上的大小政務,皆由皇太孫一人獨斷。如今晉王通敵鐵證如山,只要皇太孫上呈陛下,即便他是皇子,想來陛下也不會姑息養jian。」

    夏初七仍是一笑,「何公公說完了?」

    說了半天,看她容顏自在,絲毫不以為意,何承安微微一驚,點了點頭,笑道:「說完了,七小姐以為奴才的話,中不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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