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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他看著她,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狠,也極冷靜。
「沙漠……」
李邈心裡狠狠一痛,呆呆看著他。有些真相,真的經不住剝開。
一剝開,裡面全是腐爛的親qíng,血ròu模糊。
「邈兒。」哈薩爾握緊她的手,雙目猩紅一片,胸口氣伏加聲,就連聲音也變得急促,「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就算我犯了錯,也罪不至死。這些年,你不知我是怎樣過來的。你不在了,我恨不得陪你去,但你家的仇沒報,你的妹妹也沒有人管,我告訴自己,我不能倒下,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攻入南晏京師,我要替你報仇,可誰想到,世上竟會有一個趙樽……」
見她眸色變暗,哈薩爾終是又回到了主題上,「我發誓,除了汝寧客棧那一次,我再沒與李嬌有過半分親熱,我待她好,只是因為你的照顧,實際上我一直不喜她……你信我,好不好?」
說到最後,他聲音越說越小,近乎哀求。
她仍是沒有回答,他慢慢的從掏出懷裡兩個半塊鴛鴦玉佩來,將玉佩合在一處,接fèng上一個象徵愛qíng的「緣」字。他將它完整地放在李邈的手心裡,合攏。
「我們曾經起過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生,過去的事,是我對不住你。邈兒,從今爾後,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你放心,你不會bī你做任何不願意的事。即使你不肯接受我,只要肯呆在我的身邊,讓我照顧你,彌補我的過失,我就滿足了。」
他俊朗的面上,全是痛色,極是讓人心疼。
李邈看著他,幾次張開嘴,似是想說點什麼,可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然後哈薩爾緊緊的,抱住了她,閉上了眼睛。她身上的味道,不再熟悉,這不要緊。她xing子的冷漠,也不再熟悉,這也不要緊。只要能抱住她,他的心都是踏實的,是這三年來,從未有過的踏實。
「走了,再看下去,就是限制級了。」
窗外,夏初七從捅開的窗戶紙前縮回腦袋,瞥了一眼木然而立的甲一,輕輕說完,「噓」一聲,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步入了風雪飄飛的院子,才身心愉快的背著手,輕哈一聲,笑了。
「甲老闆,做好事的滋味好不好?」
「好。」
「剩下來的事,就靠他們自己了,這世間,唯獨不能幫忙的就是感qíng。」
「是。可她沒有被你採血,為何那般虛弱,說暈倒就暈倒?還一病不起了?」
這是甲一難得向她提問,夏初七嘿嘿一樂,很慎重地看著他,「我是誰啊?我不是神醫轉世的小諸葛嗎?我讓誰倒,她敢不倒?你沒有聽說過嗎?女人在虛弱生病的時候,最需要男人的照顧,在這個時候呢,男人的體貼也最容易入她的心。」
甲一古怪的看著她,「不向她辭行了?」
夏初七搖頭,「明兒哈薩爾會告訴她。我覺得哈薩爾這人還是值得我表姐託付終身的。關鍵是,我表姐是一個死心眼兒,若是她不跟了哈薩爾,估計這輩子也嫁不了男人。能促成一樁姻緣,那也是我積德行善是不是?」
「不僅是他人好吧?」
甲一今晚的話很多,在她的錯愕里,他略帶促狹的目光看向她,「關鍵是你該要的東西,到手了。另外還從他的手上得到不少好處,這才把你表姐賣給他了。」
夏初七臉都不紅,理直氣壯的翻了個白眼兒。
「我是這樣的人嗎?」
甲一再次發揮了他嚴肅的風格,點頭,「是。」
「信不信我揍你?」
她說著舉起了拳頭,甲一很冷靜地告訴她。
「你揍不了我。」
夏初七蹙起眉頭,快被氣死了。趙十九啊趙十九,你誠心整我吧?怎會派了這樣一個油鹽不進的傢伙來與我寸步不離?
想到這裡,她艱難的咽了咽唾沫,莞爾一笑,「是啊。我揍不過你,可是甲老闆,正因為此,我更加好奇了,你說你這樣的睿智,這樣的俊朗,這樣的厲害,怎會就跟了趙十九做暗衛?」
甲一微微一怔,回答,「是啊。我這樣睿智,這樣俊朗,這樣厲害,怎會就跟了趙十九做暗衛?」
遇到這樣的機器人,夏初七徹底服氣了。
扭頭,她瞄了一眼背後亮著燭火的房屋,低低一笑。
「走,瞧瞧冤家去。」
……
李嬌從阿巴嘎郊外被胡和魯帶回來,就關押在城裡,夏初七臨別前,想去關照一下這個俏冤家,順便問她一點兒事qíng。
阿巴嘎有北狄駐軍,卻無專門的監獄。
如今李嬌就被關押在北院的一個馬棚里。認真說起來,這個馬棚比夏初七在大晏京師待過的天牢相比,待遇差了許多,她還沒有走近,便聞到裡頭傳來一股子馬糞的味道,極是刺鼻。
若不是找她有事,她真不願再踏入一步。
她來前與哈薩爾的侍從胡和魯說了一聲,胡和魯親自帶他們進去的。裡面漆黑一片,黑壓壓的光線里,只能依稀看見一個黑乎乎地人影兒蜷縮在角落裡。
胡和魯捂了捂鼻子,把手上的油燈遞給了夏初七。
「我在外面等著。」
這是一個懂事的人,知道避諱。
夏初七暗贊一聲,卻低低喊住他,「她身上的箭傷包紮過了嗎?」
胡和魯搖了搖頭。可他不知她來的意圖,回答得極是保守,「沒有得到太子殿下的命令,我們不敢給她包紮。不過,烏仁公主那一箭沒有she中要害,側夫人她命不該絕,死不了。」
夏初七聽完,猛地一下拎起手上油燈,直接照到他的臉。
「朋友,好心提醒你,她不是太子的侍妾,側夫人這尊稱還是免了吧。你這句話,要是在你們太子殿下面前說起,腦袋怎麼掉的都不知道。」
胡和魯被她嚇了一跳,了解她是與李嬌有怨了,趕緊搖頭,「嘿嘿,我們說習慣了,下次不敢再說。」
「咯咯咯!夏楚,你個小賤人,你來啊,你來殺了我啊。」
馬棚里突兀地傳來一陣怪異的笑聲,像是李嬌發出來的,但卻嘶啞得不成樣子。大概是她聽出夏初七的聲音了,接著就是好一陣吃力的謾罵。
胡和魯癟了癟嘴,告訴夏初七,「這賤人從關入馬棚就開始罵了,先前幾個兄弟聽不下去,進去收拾了她一頓,乖順了一會,這又罵上了。」
從側夫人到賤人,真是個利索人。
夏初七沖他一笑,「沒事了,你先下去吧。」
胡和魯點頭下去了,夏初七把油燈jiāo給甲一。
甲一老實的拎著油燈,由著她抱著雙臂,看上去像是擺酷,實則是避免踩到馬糞的慢悠悠走了進去。別說,地上「馬地雷」很多,不踩到極有難度,等她好不容易才角落裡看見李嬌的時候,發現這位幾個時辰前還光彩奪目的女人,如今正蓬頭垢面的蜷縮在稻糙上,身子貼著牆,頭上是糙,身上也是糙,渾身上下都是血腥味兒與馬糞的混合,極是難聞。
她捂著鼻子,低低哼一聲,「臭嗎?」
甲一回應,「臭。」
她回頭看他,「那你去外面等我。」
甲一搖頭,「不行。」
「……」
如非必要,夏初七要問李嬌的話,她真的不想讓另外的人聽見。但甲一這塊牛皮糖是怎樣也扯不開的,他已經聽去了她與哈薩爾的秘密,這個看來也例外不了。她默了默,還是無奈地嘆口氣。
「嬌表姐。」
夏初七喊了李嬌一聲,蹲下身來。
「想不想我替你包紮傷口?」
「我呸!」李嬌呸了她一口,捂著受傷的右肩膀,滿目都是怒意,「你若有這等好心,我怎會在這裡?夏楚,你這個小賤人,你陷害我,你一定會遭天打雷劈的。」
夏初七笑吟吟的看著她,「嬌表姐,不要這樣生分嘛?」
李嬌yīn冷冷地看著她,抬起了頭來。
「你敢拿我怎樣?」
夏初七笑了,「你如今敢這般有恃無恐,不就是仗著我表姐她不會殺你嗎?」
說罷見李嬌面色一變,她又是一笑,「不過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來的時候見過她了,她與沙漠哥哥感qíng好得很,她不想見你,今生今世也不想。她更沒有為你求qíng,一個字也沒有。嬌表姐,你說說,她若不肯為你求qíng,沙漠他會怎樣待你?你要殺的,是他最愛的女人,寧願用生命去保護的女人。」
她每一個形容詞,每一個稱呼都用得毒。
一字一字,就像在往李嬌的傷口上撒鹽。
當然,笑著往別人的傷口上撒鹽,這招兒最毒,最讓對手痛苦。這也是她從東方大都督那裡學來的。
果然,李嬌呼吸急促起來。
「你騙人,我姐姐不會不管我的。」
「哈,你不信我?不如賭一把?相信我,我若走了,你就沒救了。」
李嬌不相信夏初七,可卻不敢不相信她說的話。
姐姐確實沒有為她求qíng。當她第二次舉起殺刀的時候,她就從姐姐的眼睛裡看見了絕望和失望。她不會再為她求qíng了,若她要幫她,在她拍馬要離去之前,就該求qíng了。
至於哈薩爾……
她跟了那個男人幾年,怎會不了解他的xing子?
他一輩子的溫柔與寵愛都給了李邈,除了她之外,即便對他的親生妹妹烏仁瀟瀟,也不見得有多熱qíng,除了在李邈面前像個人,他平常都像一隻毒蠍子,血都是冷的。
他不會放過她,一定不會。
到如今,她不怕死了,只怕不死,受盡折磨。
她看著夏初七,爬起來,跪了下去,顧不得地上髒,連連磕頭。
「表妹,你救救我吧,看在我倆小時候一起玩耍過的份上,看著我小時候照顧過你的份上,你救救我,我爹他很痛我的,我爹是你的親舅舅呀,你娘她也極是疼我。表妹,你救救我。」
夏初七目光涼了涼,「我有條件。」
李嬌一愣,痛苦的捂著肩,苦笑,「我能給你的都給了,我再無旁的東西可以jiāo換,你還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夏初七面色嚴肅,語氣極冷。
「你只需要回答我兩個問題。」
李嬌狠狠點頭,「你說,我都告訴你。」
「第一個問題,當年魏國公府的案子,到底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