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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4:19:50 作者: 姒錦
李嬌看著他們走下斜皮,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看看她,又看看烏仁瀟瀟和李邈,她突然頹然的一笑,恍然大悟。
「你們算計我。」
夏初七斜斜挑眉,一嘆。
「從來無人算計你,是你的心魔作祟。」
她很崇拜自己能說出這樣高端的話來,可李嬌顯然不這麼想,她眼睛裡全是怨毒的光芒,兩束視線像兩把尖利的刀子,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出幾個窟窿來。
「夏楚,都是你這個賤人害我。」
再然後,她就像一個受了欺騙的孩子,眼淚叭嗒叭嗒的掉下來,帶著質問一般狠戾地看著面色比她還要白的李邈,語氣里滿是悽苦。
「原來你失血過多是假的,原來你這樣心甘qíng願的隨我出來也是假的,沒有想到你也與他們串通好了來騙我?姐,你好狠的心。」
一句「姐,你好狠的心」把夏初七雷了個外焦里嫩。要不是這人腦子有問題,就是她的三觀有問題。
李邈面色極涼,「李嬌,先前我問了你一個問題。你如此愚蠢,怎能活到現在?現在我告訴你。小時候,韓國公府都把你當寶,祖父祖母護著你,爹娘護著你。後來家人都不在了,我護著你,處處以你為優。再後來……有他護著你。你根本就不知,像你這般拙劣的手段……」
「住嘴!」
李嬌神色極是掙扎和癲狂。
「不想以為這樣就能把自己摘清。如若不是串通,你怎會事先知qíng?」
李邈看著她,目光再無波làng,「因為我了解阿七,在你說阿七要給哈薩爾玉佩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掉入了她挖的陷阱。李嬌,她給過你機會,我也給過你機會。就算這是一個陷阱,如果不是你心存弒姐之心,又如何會掉下去?就在一刻鐘前,我還想勸你回頭。就在剛才,我多麼希望你沒有舉起那把刀子。」
「哈哈哈……」
不知是箭支傷及肺腑,還是氣極攻心,李嬌半伏在地上,又哭又笑,傷口的鮮血染紅了她華貴的衣裳,而她面上的猙獰扭曲之色未退,樣子更是形同厲鬼,她憤恨的手指抬起,指著夏初七,卻對李邈說。
「姐,一切都是她bī我的,是她,她是個魔鬼,她bī得我鋌而走險。她說她要把鴛鴦玉佩jiāo給哈薩爾,她還要挾我,拿三年前的事來要挾我,騙了我全部的積蓄,還讓我打了欠條。姐,我是走投無路了,才這樣做的。」
李邈眼睛裡灰敗一片,似是無力說話。
「即便今日你走投無路,那三年前也是嗎?」
這句話在李邈的心裡藏了許久,懸崖上那噩夢般的一幕,她輾轉多年都沒有想通。她一直很想知道,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讓她的親妹妹向她舉起殺刀,狠心把她推下懸崖。
所以,她終是問了。
李嬌急急的喘著氣,神色很是激動,哭得妝容盡毀,「三年前,是他輕薄了我,我一個huáng花閨女,我不跟他,我能怎麼辦?可是有你在,他就不會對我負責,難道我的一生就這樣毀了嗎?姐,你有沒有為我想過。」
「嬌夫人。」說話的人是夏初七,她實在聽不下去了,三觀嚴重被摧毀,很是難受,憋不住冒了一句,「你這病不輕,看來是治不好了。你勾引姐夫在先,還好意思質問你姐,你他娘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不關你的事,你個小賤人。」
若說李嬌如今最痛恨誰,非夏初七莫屬了。
如果可能,她恨不得吃她的ròu,啃她的骨頭。
不過,看她哭得鼻子在冒鼻涕泡,夏初七卻是不惱,嘴角甚至還掛著一抹淺笑,「對對對,我是賤人。可你說得這般冠冕堂皇,為何昨日讓你為哈薩爾輸血,你卻不願,你不是很愛他嗎?連這樣的小事,你都做不到,你這份愛也未免太淺薄。連我這賤人都瞧不上你,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李嬌氣苦,差一點衝口而出的辯解,終是冷笑一聲後,又活生生咽了回去,怪異地笑著,看著李邈,帶著決絕的狠,像是吃准了她不捨得要她死。
「好,那你殺了我好了。殺了我啊!我知道你心裡恨我,恨我三年前捅了你一刀,還把你推下懸崖,恨我霸占了屬於你的位置,待在哈薩爾身邊三年,恨我現在是他的女人,而你不是,哈哈哈……」
李邈面色煞白,嘴角緊抿。
實事上,她確實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夏初七的計劃,但她太了解夏初七的為人,從李嬌進來說的那些話開始,她就知道事qíng不簡單。沒有想到,竟會讓她此生看見親妹妹向她舉起第二次刀子,同時,這一刀,也徹底抹去了她對李嬌殘留的姐妹qíng。她知道,這是阿七要藉此讓她看清李嬌。雖然結果很殘忍,但她真的懂了。有些人,真是沒心的白眼láng。
「李嬌,今日之事,全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一句話說完,李邈冷冷地看李嬌半晌,翻身上馬,寒著聲音說:「當日在山海關,我便對自己說,你我姐妹qíng分盡了,而今世上,我只得阿七一個妹妹。從此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會殺你,卻也不會再幫你。所以,你的命jiāo由阿七處理吧。」
見她真要打馬離去,夏初七戲還沒有唱完呢,頓時「噯」一眼,攔下她,無聊地聳了聳肩膀,看著李嬌笑,「我是一個大好人,我從來都不殺人的,你放心吧。」
李嬌像絕境中看見生路,目光帶著懇求。
「你當真放過我?」
夏初七肯定的點了點頭,「當然。」
就在李嬌喜色浮上面孔時,她卻話鋒一轉,笑得更是嬌巧,「不過我雖放過你,旁人放不放過你,我就不知道了。」
「你什麼意思?」李嬌低低問著。
可不等夏初七回答,只見積雪的斜坡後,幾名侍衛扶著一個裹成了粽子的「怪人」出來了。那人身子沒有好利索,走路時兩隻腳都在打顫,但他的眼睛沒有看她,她一直盯著馬背上一動不動的李邈,聲音顫抖如同嗚咽。
「邈兒……」
他正是哈薩爾。
「我都聽見了,我什麼都聽見了。」
李邈沒有想到哈薩爾會出現,她心裡一沉,看向了夏初七,夏初七卻給了她一個無辜又遺憾的表qíng。
「碰巧了,不關我事。」
李邈抿緊了唇,她原以為夏初七不過是報仇一下李嬌,沒有想到,這才是她走的最後一步棋。在烏仁瀟瀟的幫忙下,將她弄昏迷,免得她cha手,然後激李嬌,讓她起了殺心,再讓哈薩爾看見這一幕。
「哈薩爾……」李嬌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看著那個男人,她想站起來,想向他解釋,但渾身都沒有力氣,虛弱的身子未起便軟倒,身上鮮血汩汩,她只能雙手不停往前爬。
「你聽我說,不是你聽見的那樣。救救我……哈薩爾……救救我……救救我……」
哈薩爾像沒有聽見,仍是被人摻扶著木訥的走向李邈。
李嬌趴在地上,白著臉,憤恨地瞪向夏初七,眼中全是怨恨。夏初七癟癟嘴,攤了攤手,似笑非笑。
「老天作證,我可沒有多說一個字,全都是你自己說的。」
李嬌已然沒有了與她鬥嘴的力氣,她很清楚,如今大勢已去,爭辯已無任何意義。她痴痴的望著哈薩爾,想知道他到底會怎樣處置她。可他似乎根本就忘了她這個人的存在,更沒有看見她受傷倒在地上,血流不止,他只是固執而貪婪的看著李邈,內疚的,歉意的,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任由侍衛扶著走過去,像一隻漠北高原上求偶不成的蒼鷹,聲音低沉而沙啞。
「邈兒,我以前不知道,我不知道原來如此……我錯了!養虎為患,認賊為親。你放心,我定要為你討回公道。」
「如今說這些還有何意義?」
李邈比雪花還要蒼白的臉,晦澀難看,眼角淡淡的嘲弄也毫不掩飾:「你不必為我討什麼公道,我先前已經說過,我與李嬌再無半分姐妹qíng分,他是你的侍妾,你要怎樣處理她,是你的家事。」
哈薩爾聽著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聲音,冷得像冰塊戳入了心窩子。可看著她熟悉的眉眼,卻是又笑了。
「你這脾氣何時變得這樣倔?你肯為了我從錫林郭勒帶人來治療,你肯為了我不惜犧牲自己的xing命採血,我已然滿足。邈兒,我沒法給你更多承諾,但我這條命是你的。你說如何,就如何。」
「我要你的命做甚?」李邈看了看地上越發虛軟的李嬌,眉頭蹙了蹙,想到臨終前父母的囑咐,不忍再看,別開頭去,「你還是先收拾好你自己的爛攤子吧。告辭!」
說罷她狠狠打馬,就要離去。
她不想再呆在這裡,這世道太殘忍,這關係太尷尬,她不想讓自己陷入那般艱難的選擇。可在哈薩爾的喊聲中,馬兒走出不過幾步,她突覺胸中氣血翻騰,眼前一花,身子便搖搖yù墜。
「邈兒……」
哈薩爾驚呼一聲。
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先前還得由侍衛扶著走路的哈薩爾,推開侍衛便沖了過去,極快的將從馬上跌落的李邈接住,看著她煞白的臉,他心裡一激,緊緊把她納入懷裡,眼神里是誰也沒有見過的害怕與心疼。
「邈兒……」
他喚著她的名字,動作小心翼翼,謹慎得像對待什麼珍貴的珠寶,怕弄壞了她似的,抬手撫她的發,手指竟微微顫抖。
「你怎麼了?邈兒,你醒醒。」
四下里靜寂了許久。
夏初七冷眼看著這出人間悲喜劇,轉頭看向烏仁瀟瀟。
「別忘了,回頭給看戲的票錢。」
烏仁瀟瀟望向天際,「偉大的真神,你能不能告訴我,上天怎會派一個這樣貪財的女人來救我哥哥?」
「邈兒!邈兒!」
哈薩爾聲音越來越急,重重低頭,他額頭抵著她的,然後甩開來前來扶持的侍衛,艱難的將她抱起來,一步一步走近夏初七。可還未走近,終是體力不支,單膝跪在了地上,語氣幾近絕望。
「救救她,快救救她,你要什麼都可以。」
男兒膝下有huáng金,雖然他只跪了一個膝蓋,但夏初七卻是感動了,不再賣關子,「放心,她沒什麼事,休養幾日就好了。只是我明日一早要返回錫林郭勒,表姐只能由你代為照顧。」